第009章 怎么,說委屈你了?
嬴政故作不满地道。
“何以如此困乏,你昨夜是又宿在楼台了不成?”
楼台,是秦国的勾栏名称,是秦国民间唯一的娱乐场所,官府承办垄断,民间不得私自开设。
“哈哈哈哈!”
群臣都笑出声来。
殿内原来本如一潭死水,瞬间就变成了一眼活泉。
秦国朝堂氛围很矛盾,有时候如三九寒冬凛冽万分,有时候如冰雪消融春意暖暖。
這其中的变化关键,就是那位高坐九层高台之上的始皇帝之态度。
“秦国谁人不知,楼台一半税收都是长安君贡献的,长安君大气!”
跪坐群臣内,身穿黑色朝服,面相英武非凡的李信似褒实贬,声音清朗。
“哈哈哈哈!”
殿内群臣一听,笑的更欢畅了,其中的嘲笑意味很是明显。
以一己之力养活半個楼台,這是嬴成蟜的标签之一。
逛楼台很正常,放松娱乐嘛,群臣谁都逛過。
可逛到嬴成蟜這样的,如此痴迷女色,放纵**,群臣自然瞧不起。
“怎么?你羡慕?”
嬴成蟜站起伸了個懒腰,居高临下地看着李信,扬了扬下巴。
被人占据高点俯视,李信内心很不爽。
他身高九尺,秦一尺约为二十一厘米,九尺就是一米**。
嬴成蟜身高不到八尺,为一米七五,远沒有他高。
他很想像嬴成蟜一样站起来說话,但他忍住了,不合适,沒礼数。
“我羡慕你?羡慕你什么?狎妓嗎?哈哈,长安君真是与信开了個好大的玩笑!”
“陇西候不羡慕成蟜,成蟜倒是对陇西候羡慕的紧啊。”
羡慕我?這厮倒是還有些眼光。
心裡這么想,李信嘴上却道:“那可真是信的不幸,信可不想与长安君扯上关系。”
“哈哈哈哈!”
群臣笑声连成一片。
在秦国,谁也不愿意与嬴成蟜扯上关系,哪怕是羡慕与被羡慕的关系。
大家看到嬴成蟜热脸贴上冷屁股,都很是喜闻乐见。
看這厮站起来,還以为总算有些骨气,沒想到是攀关系。
可惜,秦国无人待见你!
“羡慕陇西侯尊老爱幼,看淡功名,能将灭楚之功让与武城侯。”
嬴成蟜话還沒落地,霎时朝堂内一片死寂,犹如按下了停止键。
所有人的目光都很是奇异或看嬴成蟜,或看李信。
几年前,就在這咸阳殿上,始皇帝嬴政欲灭楚国,问名将王翦。
“王翦,你需要多少人能灭掉楚国?”
名将王翦对答:“楚国地域广阔,兵力强盛,非要六十万不可。”
嬴政觉得太多了,摇了摇头,很不满意,六十万,几乎是秦国全部兵力了。
李信适时站起,自信满满地道:“楚国沒那么厉害,我要二十万就够了。”
嬴政大喜,当场就任命李信为将,率领二十万秦军征讨楚国。
并对王翦說:“王翦啊,你老了啊。”
王翦借坡下驴,請老归乡,嬴政应允。
王翦早已是天下名将,当时的李信名声远远不及王翦。
当年若是李信破灭楚国,李信将借此战,踩着王翦上位,成为王翦所不如的天下名将。
但灭楚之战,李信败了!
大败亏输!
二十万秦军永远埋在了他国的领土上!
始皇帝嬴政這才发觉王翦老谋深算,亲自去請王翦回来,领军六十万,這才灭亡楚国。
這件事,是李信一生的耻辱。
什么尊老爱幼,看淡功名,将灭楚之功让与武城侯。
为将者眼中无有老幼,只有敌我,为的就是战功,求的就是名声。
灭楚之功不是他李信的,不是他让功,是他沒那個本事。
嬴成蟜說這话的方式,和先前李信說嬴成蟜的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在揭短。
但李信却沒有嬴成蟜那两下子,气的面色涨红,羞怒之色溢于言表。
他再顾不得什么礼数不礼数,站起来怒指嬴成蟜。
“嬴成蟜!你!”
“我怎么?說错了?”嬴成蟜一脸无辜。
“陇西侯义薄云天,宁可牺牲二十万将士性命。也不抢這灭楚之功,如此气魄,我是万万不及的。”
“血口喷人!我杀了你!”李信怒火冲天。
“冷静!冷静!”
“不值得!何必与這等人计较!”
“他就是故意激怒你,陇西侯不要上当!”
李信眼睛都红了,满是血丝,要不是身边人拦着,就冲上去暴打嬴成蟜了。
故意葬送二十万将士性命,這种帽子,沒有一個领兵人戴的住。
“长安君此话言過了。”
跪坐在第一排,头发有些灰白的王翦转過头,他是真的老了。
他是秦国当前第一名将,也是天下当前第一名将。是继武安君白起之后,秦国新的武将领袖,战功彪炳。
战国七雄,除了秦国本身,還有六個国家,他一個人灭了其中最能打的两個国家,赵国和楚国。
燕国,是他和儿子王贲一起灭的。
齐国,魏国,是他儿子王贲灭的。
除了韩国,其他六国哪個被灭都和他直接或者间接的关系。不是被他灭,就是被他教出来的儿子灭。
秦国闻战则喜,极其敬重战功显著者。而王翦,就是秦国战功最显著者,沒有之一。
王翦开口說话,谁都要听一听,嬴成蟜也不例外。
“胜败乃兵家常事,除了武安君,天下哪有不败的将军?陇西侯也是为歹人偷袭方才失利,长安君不该污蔑陇西侯。陇西侯熟读兵书,精于武略,以兵事而言,长安君不如陇西侯远甚。”
“武城侯說的沒错!”
一与李信交好的秦臣冷笑。
“编排陇西侯,你也配?”
嬴成蟜对王翦有所尊重,对他人却不会如此了,他故作懵懂地眨了眨眼。
“我怎么不配了?”
“你能如陇西侯一般,上阵杀敌嗎?”
嬴成蟜闭上双眼揉揉额头,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
群臣失笑。
這厮還真敢想?
你能上阵杀敌?
你也就在楼台能大杀四方!
沒要群臣等太久,片刻后,嬴成蟜就睁开双眼,在群臣怪异鄙视的眼神下,点了点头。
這厮還敢点头?
他還真以为自己能和陇西侯媲美?
他怎么敢的?
秦国青年武将,蒙恬是当之无愧的第一,而第二,就是将兵二十万,伐楚失败的李信!
如李信一般上阵杀敌,青年一代除了蒙恬,沒人敢說這话。
在群臣看来,嬴成蟜就是死鸭子嘴硬,自不量力。
“哈哈哈!看长安君的样子,不会真以为自己能与陇西侯相比吧?這勇气倒是不输于任何人!”
那秦臣为给李信出气,笑的很是夸张,带动了不少人也笑出声。
群臣的反应,让李信脸色好看了不少,厉色喝道:“嬴成蟜,公道自在人心,你若真有本事,就与信一般同上战场,而不是在這朝堂之上,呈口舌之快!”
“办不到办不到。”嬴成蟜摇摇头。
李信解气道:“你不是說能如信一般嘛!何以又言做不到了?”
“楚国已灭。若楚国尚在,你所做的一切,我是可以做到啊。领兵二十万,死了二十万,我上我也行啊!”
“嬴成蟜!我杀了你!放开信!辱我至此!我定要杀了他!”
李信刚刚消去一些的怒火再度点燃,红眼特效加满,嘶吼着冲向嬴成蟜。
身旁四人两個抱腿,一個抱腰,一個张开双臂拦住李信。
“冷静!冷静!”
“不值得!何必与這等人计较!”
“他就是故意激怒你,陇西侯不要上当!”
嬴扶苏轻轻拉扯嬴成蟜裤脚。
“叔父,有些過了。”
嬴成蟜沒好气道:“過個屁,谁先招惹谁的?”
看着群臣无语地看着自己,全都一副鄙视的眼神,嬴成蟜更不乐意了。
怎么的?我說错了?
他开始点人。
“翻白眼那個!你!别瞅了就你!你觉得我說的不对?”
嬴成蟜伸出两根手指头。
“让你领二十万,让他们都死在楚国,你行不行!”
翻白眼的秦臣:“……”
說行吧,他总感觉哪裡不对劲。
說不行,那就肯定是他不对劲。
打胜仗不容易,打败仗還不容易?
“嬴成蟜!嬴成蟜!”
李信如一头发狂的公牛一般,嘶吼不断,奋力前冲,他现在只想把嬴成蟜那张嘴撕烂。
他完全忘记了這還是朝堂之上,也忘记了礼数這两個字。
虽說胜败乃兵家常事,但一個将领,打败仗绝对算不上是一件好事。
尤其還是一场大败。
若是嬴政深度追究,這一场大败,足以夷李信三族。
嘲讽嬴成蟜的李信,却被嬴成蟜嘲讽的七窍生烟。
“怎么,說委屈你了?”
嬴成蟜得理不饶人,继续开炮。
“我仔细想了想,在打仗這件事上,我還真比你强。那可是二十万,就算是二十万头猪,楚军想要全杀掉也不容易吧?我沒上過战场,可就算败,起码也能剩個几万吧?别說,全打光這种事還真就你行,别人谁有這個本事?”
被嬴成蟜一而再,再而三的揭伤疤,撒盐水,再揭伤疤,再撒盐水。
李信本来英武的面容,形似一张厉鬼,想要择嬴成蟜而噬!
“這厮安敢如此辱我,我和他势不两立!”
李信嘶喊着,身体左右剧烈摆动想甩脱身上拦截的同僚。
“拦信者!不为友!乃敌也!”
李信這么一說,拦着他的几人就有些犹豫,要不,放了吧?
以己度人,如果他们被嬴成蟜這么骂,表现不一定会比李信好。
古人对于承诺是极其看重的。
李信在這么多人面前,說再拦他的人,不是他的朋友,而是他的敌人。
那李信就真的会這么做,再拦下去,是敌非友。
就在几人犹豫這一瞬。
“够了。”
這两個字声音不大,听上去也很轻,但效果却是立竿见影。
拦住李信的几個秦臣不再拦阻李信,重新正坐下去。
李信失了束缚,虽然還是愤恨难消,满脸狰狞,站在那裡大喘着粗气。
他用要杀人的眼神看着嬴成蟜,却沒有窜上去找嬴成蟜的麻烦。
嬴成蟜则低下头,一副我认错,我有罪的样子。
在這個天下,說话如此有威慑力的人,只有一個——始皇帝嬴政。
嬴政脸上微有怒色,指着嬴成蟜鼻子骂。
“你這竖子,說够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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