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人传“早慧”
迎面就见到了姗姗来迟的母亲康妃。
在康妃抱着他垂首痛哭的时候,朱载坖笑嘻嘻一只手擦干了康妃的眼泪,另一只手拿出了一块蹄髈。
“看!娘亲,這是父皇赐给孩儿的膀子,暗示孩儿是他的左膀右臂。”
大言不惭的话,让康妃破涕为笑。
在见到自家康妃,心情渐好,周围跪着胆战心惊的太监宫女们,也都松了一口气。
如今的皇宫,自从嘉靖修道开始,气氛一日比一日怪异。
莫名其妙死去的太监宫女,更是数不胜数。
“好好好,我孩儿长大了,不但知道心疼为娘,更能给你父皇分忧解难。”
就在乾清宫门口,自始至终,嘉靖都沒有派人前来问候一声。
而康妃也很识趣的,沒有嘉靖的召见,不去凑上去碍眼。
一手牵着朱载坖,一手拿着手帕,依旧擦拭着眼角,在這個时代,儿子就是一個女人的一切,皇室之中,更是如此。
此时此刻,康妃更是欢喜。
儿子孝顺,拼着有可能被皇上更加厌恶可能,给自己争取好处,相比起其他妃子的孩子,满意的不行。
凡事就怕对比。
不知不觉中,朱载坖就成了被人口中的别人家孩子。
可怜一直以来,本来很快乐的朱载壡和朱载圳,瞬间就不快乐了。
在朱载坖去了一趟乾清宫之后,随着一道禁止天下女子裹脚的圣旨下发之后,就是找了一群大臣们来给皇子,皇女们讲学。
美其名曰:龙子早慧,不同凡俗,需要早知道世间道理。
至于下旨禁止裹脚,那就更加简单了。
嘉靖的威望,足以让大多数人闭嘴,就是私下裡有人敢阴奉阳违,那就更加不用怕了。
修道所用花费甚巨。
刚好有了处罚银子的手段。
除了有特殊癖好的一小撮人心中不满外,其他各方都是皆大欢喜。
当然,其中据說,不年不节的時間,嘉靖皇帝给朝中的内阁首辅,次辅们赐了御膳,就是一道冰糖肘子。
收到的臣子们,尽管不明所以,却都感激地跪谢陛下万岁。
只是在吃完之后,才得到了一些小道消息,也不知是谁放出来的,当时二殿下朱载坖和皇帝之间的一些对话。
一时之间,弄得整個京城,蹄膀肘子這些肉食,便宜的居然可以让低层的百姓们尝到肉的美味。
同时,皇宫之中修道的嘉靖,难得的休息了一段時間,开始上朝,看着大臣们乐呵得不行。
景仁宫(原本叫长安宫,在嘉靖十四年改名景仁宫)外。
朱载坖仰着头,看着一棵冒出绿芽的枣树,在看了看另一旁同样冒着绿芽的枣树。
想着自己总算是有机会,体验一番院子裡有两棵枣树,到底是怎样的感觉。
六岁,在皇室之中已经到了脱离娘亲,单独生活的岁数。
在闯到乾清宫,胡言乱语,混了一天的蹄髈伙食之后不久,就被黄锦公公,带到了自己的新住处。
搬到這裡之后,不但去给母亲請安麻烦了一点,還得去往文华殿读书。
他争辩過。
說自己不算早慧。
可偏偏父皇就要說他早慧。
后来他拿出来了一條條的依据来证明自己不是早慧之后。
读书的量就加大了两倍。
既然不是早慧,不算神童,那就要比自己的兄弟姐妹们更加的努力才行,勤能补拙道理得一直践行下去。
争来争去,给自己就挣来了這個,朱载坖差点被气晕過去。
只能說能够把满朝文武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嘉靖皇帝,拿捏他這個装嫩扮可爱的人,依旧是十拿九稳。
不過也有好处,那就是在文华殿上课的时候,自己的兄弟姐妹们,都不再恨他,反而是当一個笑话来看待。
“弟弟在看什么?”
连续几天高强度的进学之后,终于争取到了一天休息的時間。
在未曾进学之前,朱载坖是别人家的孩子,孝顺,懂事。
可真的开始学习之后,情况就翻转了過来,朱载坖成了不学无术的人。
之乎者也他這個成年人,只要不是靠這個混口饭吃,就真的学不来,只要翻开书本,就不断地点头。
其他兄弟姐妹们是在读书,他则是在打瞌睡。
尽管动作很一致。
朱寿媖好奇地也仰着头,看着朱载坖紧盯着的树梢,脖子都抬得困了,還沒有发现有什么好看的东西。
不由的出声问道。
就目前来說,嘉靖有三個儿子,却只有一個女儿,于是就成了物以稀为贵的典范。
其他皇子们不敢犯的错误,她可以犯,其他皇子们不敢去的地方,嗯!
這個就不行了。
不過過后只要撒娇,就会风平浪静。
可惜的就是,大部分人都很喜歡她的活泼可爱,唯独她的母亲并不喜歡她。
多数的時間都是看起来很孤独。
刚好因为进学,就和朱载坖关系最为亲密。
今日休学就是来拿朱载坖答应她做的糖葫芦。
一位要什么就几乎有什么的公主,居然只惦记這么点吃的。
“枣树真高啊!”
朱载坖仿佛已经尝到了枣子成熟之后,吃进嘴裡的清脆香甜。
似乎是回答了朱寿媖的问话,又似乎說了一句废话。
朱寿媖哑口无言的用手裡捧着的书,掩面偷笑。
像是在笑自己的无聊,居然会觉得自己這位行止古怪的弟弟,能够发现有意思的东西。
又仿佛在笑,這一句回答,真的很妙。
答非所问的废话文学,总算是让朱载坖找到机会展示了一番,刚好自己的姐姐,居然理解了其中的妙处,忽然心情就欢快了许多。
“你拿的是什么书?”
朱载坖摸了摸鼻子,一回头就看到了朱寿媖手中的书籍,好奇地问道。
书看起来很厚,却又和平时读過《增广贤文》不太一样,封皮很厚,還有猴子的图画。
一看就是闲书。
而闲书都是讲学的先生们禁止翻阅的,說是他们兄弟几個年岁太浅,看不懂,容易坏了心性。
可越是禁止,他们几個兄弟们,就越是好奇。
居然不知道从哪個地方,翻出来了一本叫做《如意君传》的书籍,朱载壡和朱载圳看了几眼,觉得无趣,就随便的扔在了桌子上。
不過,现在已经被朱载坖收藏在自己的枕头底下。
文言文尽管看起来吃力,可其中的插图,還是很给力的。
然而,努力的回想,也只想到一本《金瓶梅》,可对于《如意君传》则是半点印象都沒有,只能說歷史长河,真的刷掉了不少“明珠”使其暗沉河底。
“我也真不知道叫什么,反正就看到父皇经常翻阅,随手拿了出来。”
倒转封面,朱载坖勉强认出了上面的字迹--《崔莺莺待月西厢记》。
“這本书不错,若是沒记错的话,戏班子裡還有人唱這個的,不過偷窃不好,最好還是還回去,免得父皇又要折腾宫内的宫女太监们。”
对西厢记,朱载坖沒有半点兴趣,
朱寿媖吐了吐舌头,眉眼一弯道:“就是当着父皇面拿的,怎么能算偷呢?”
“对!明着拿确实不算偷,不過想要带出御书房,父皇也是不允许的吧?說說看,是什么原因让父皇那個吝啬鬼,可以這么破费!”
对于嘉靖,朱载坖现在已经相当了解。
为了修道,四处搜刮钱财,把御书房的书籍,都看管的很是严苛。
毕竟都是孤本,原本,价值颇高。
外面根本就找不到。
“父皇說,他的御书房丢失了一本书籍,发下悬赏,若是有人知道是谁人所为,可以奖励一本其他书籍。”
朱寿媖很是自得的說着。
破案只在故事裡,沒想到有一天她也可以成为故事裡的人,对于她這個年龄的小孩子来說,沒有比這個更有意思的事情了。
“你应该不认识字的,怎么可以知道,哪本书是父皇丢失的?”
朱载坖有点纳闷的问道。
“父皇会写字啊,他谢了四個字,我不认识怎么读,可样子還是知道的。”
不服气的朱寿媖,仰着头,一手抱着书,一手背在身后,一脸骄傲的模样。
仿佛在說,看父皇多聪明。
再看看你的好姐姐多聪明。
听到四個字,朱载坖心裡就是一突,眼神不断的变换,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般。
不会就是他拿回来的那本书吧?
现在苦主开始寻找了,且已经找到了线索,自己该怎么办?
“那你是怎么說的?”
朱载坖小心翼翼的问道。
“前天大哥和三弟他们拿出来的不久是那本书,很简单就破案了呀!”
仿佛是在奇怪,自己平时很聪明的二弟,明明当时還翻看了几眼,怎么就突然变笨了起来?
“哦!!!对,对!对!”
朱载坖忙不迭的点头,做恍然大悟状,一副姐姐就是聪明的样子,像极了宫裡的那些小太监。
心中却是踏实了许多。
大哥和三弟偷得书,管他朱载坖什么事?
他只是顺手捡了起来罢了,也沒谁看到不是?
读過了圣贤书,又捡了一本‘肾涎书’,還有人给背黑锅,心裡突然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不自觉的,他的嘴角悄悄的勾起,有一种意外的愉悦。
一辈子,一個人。
有多少次机会可以不用循规蹈矩的活着?
又有多渴望给自己的人生添上几道斑斓的颜色?
莫名其妙的就做到了一次。
“二弟,二弟!”
畅想到有意思的画面,就被朱寿媖给打破了。
“刚刚你的笑容,很是无良,是不是有想到了捉弄人的法子?”
朱载坖脸色一黑。
什么叫做无良?
带着你们一群人和讲学的先生们斗争,那也叫斗智斗勇,不叫捉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