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方士忽悠人的小手段
惊惧過后有了怀疑,嘉靖已经对所有给他炼丹的道士都不信任了。
刚刚還一副礼贤下士的态度,瞬间就换了套嘴脸。
“陛下圣明,臣当年說可以入药,是可以熬制汤药,可不敢熔炼进丹药啊皇上。”
提起自己的专业知识,段朝用就能說会道的多。
前提是不要让二殿下开口。
朱载坖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想要引起别人的注意,然后再高谈论阔一饭。
然而,似乎都领教過朱载坖的毒蛇,并沒有人愿意让他开口。
免得再說出不雅的词汇出来。
让他们再也无法想象,往后吃什么才不会被恶心到。
嘉靖看都沒有看朱载坖一眼,又指着托盘裡的丹药问道:“此种丹药的灵性,无论滚动到什么方向,都能够让它们回到原来的位置,是不是你的說法,在仙丹這种仙家宝物面前并不成立?”
“回陛下,此丹不是仙丹,更沒有半点灵性,之所以能够每次晃动過后,都回归原来的位置,不過是某些骗人的方士们,惯用的障眼法。”
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让段朝用不用再去维护方士之间流传的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
說着经過了嘉靖的同意,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把托盘裡的丹药取了出来,然后把托盘翻身。
“陛下,這裡需要用刀子,起开一层薄木板。”
段朝用指着一处看起来仿佛木头纹理的地方說道。
“陈寅你来试试。”
在场的所有人,也只有锦衣卫指挥使,才会被值得信任,也只有他才带着刀。
“遵旨。”
陈寅应下,很快就动起手来。
底层的木板很薄,也很脆,在打开之后,就看到了九块黑黝黝的磁石,摆放的形状和摆放丹药时的位置刚好相反。
朱载坖讶异地惊呼道:“丹药裡面到底放了多少铁屑,是生怕磁石吸不住,還是說生怕吃的人死得不够快?”
嘉靖的脸,黑得都快成锅底了。
抿着嘴唇,不发一言。
只是目光看向了朱载坖,让朱载坖的惊呼声,渐渐的消停了下去。
真相在许多时候,就是這么离谱。
所谓丹药的灵性,更是侮辱人的智商。
几块破石头,不明所以之下,就被人当成了神迹。
良久,嘉靖才不甘心的继续问道:“难道长生真的不可能?”
刀子一样的目光,刺的段朝用汗流浃背。
“禀陛下,长生贫道现在是真的做不到,不過或许以后可以,但长寿可期。”
战战兢兢之下,段朝用忽然发现,只有朱载坖交给他的那些话,才最是安全,其中的细微部分還是做了调整。
毕竟不能真的断了嘉靖的长生梦。
朱载坖能够看得透彻,沒道理一直忽悠人的段朝用想不明白。
嘉靖听到段朝用做不到长生,眼中很是失望,杀人的心思,立刻高涨,可又听到或许以后可以,又按捺了下来。
最后长寿的建议,他也听进去了。
心中暗道:只要自己活得够久,是不是就更有机会等到长生的机遇?
有了念想,对于退而求其次的长寿,也就更加上心了。
“說說看,要怎么才可以让人长寿?”
“這個孩儿知道,不就是合理的膳食,還有提升大夫们的医术嗎,简单的很。”
捆绑着的朱载坖仰着小小的脑袋,一脸的得意,额头,脸蛋上都写满了我聪明吧,快来夸夸我的字。
“只是如此嗎?”
嘉靖沒有理会自己的儿子。
小屁孩才多大,懂什么?
随即心裡闪過了上次的对话,人家還是看得懂插图的,只是年岁太小,沒啥鸟用。
段朝用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点了点头道:“只有如此,歷史上還沒有哪一位皇帝,特意提升大夫医术的,陛下很可能在這方面成为千古一帝。”
肯定了之后,還不忘拍一個马屁。
嘉靖把朝中的大臣们折腾得够呛,他估计往后的史书上,不会說他多少好话。
此时忽然发现,段朝用說得很有道理。
不但可以提升大明大夫们的医术水平,還能够开前所未有之先河,名利双收,般的還是自己的事。
并且也不会有人跳出来,說他皇帝做错了。
仿佛一刹那,就给嘉靖打开了一种全新的治政方式。
那就是办自己的事,還不会让人說三道四。
重要的是,国库的钱财也可以光明正大的拿来花了,不用搞偷偷摸摸的把戏来掩耳盗铃。
“段真人說得不错。”
从直呼其名,到再次称呼段朝用为段真人,段朝用觉得他的脑袋是保住了。
“行了,這件事叫交给段真人去办,朕希望三天之内真人能够拿出一個章程,三天之后,黄大伴会通知你上朝,和满朝大臣们阐述此事。”
嘉靖算是把帝王之术玩明白了。
在沒有必要的情况下,就必须让别人来下场博弈,自己就是做裁判的。
尽管這個裁判更多的时候很偏心。
“贫道领旨。”
段朝用也不喊‘福生无量天尊’的口号了,反而跪下行了一個臣子之礼。
在他心裡美滋滋的正要退出去的时候,却又听到嘉靖說道:“记得把朕的儿子,丢失的三十万两银子,送到朕的内帑中去,算你一個戴罪立功,若是办不好,问斩就不用等到秋后了。”
段朝用還沒啥反应。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几千年了都是如此過来的。
可朱载坖就不乐意了。
他攒点钱容易嗎?
還想着给自己开小灶的,瞬间就剩了点零头。
“父皇不讲武德,那时孩儿丢的银子,不管怎么說,也应该由孩儿来保管。”
嘉靖嘿嘿一笑。
“三字经要不要,让全天下的私塾都用我儿亲笔抄的?”
朱载坖语塞。
心中更加的不满,却不敢在過多纠缠,免得最后几千两银子也沒了。
就是想不通,为何大人们的绝招,都是抄书?
偏偏還很管用。
见到朱载坖吃瘪,嘉靖的心情好了不少,连续两次都让他吃不下饭,终于找到能够扳回一城的诀窍了。
還康妃懂得管孩子。
办法就是好用。
黄锦站在嘉靖的身边,看着父子两人之间的互动,心中感慨万千,到底有多久,陛下沒有享受天伦之乐了?
自从陶仲文說出二龙不相见,陛下怕自己的龙气,上了自家儿子之后,就很少单独去见三個儿子了。
也就和女儿来往地密切了一些。
“孩儿忽然发现自己還小,那么多的银子,也不知道如何去花,還是放在父皇那裡最是安全不過。”
朱载坖知道自己已经输了,也很光棍的就把银子,口头送出。
“知道就好,回去好好的安慰安慰你娘,今日被绑来,你娘怕是又要急坏了。”
吃不了早膳,也沒了长生仙丹。
好歹收获了长寿的希望和巨额银两,嘉靖也就开心了一些。
陈寅绑来的,還得陈寅送回去。
回去的路上,朱载坖对陈寅的色厉内插,一直就沒有停下過。
“本殿下可不是被人說绑就绑的,我父皇可是嘉靖,你不给我面子,也得给我父皇面子。”
“快到景仁宫门口的时候,就得大声地给本殿下道歉。”
“要不然就把你儿子送過来,让本殿下也绑一次练练手。”
声音渐行渐远。
偏房内的嘉靖過了好久,才艰难地做出了一個决定。
“胡大顺是陶仲文推薦的,那么陶仲文有沒有問題?”
他不想去猜测此人。
只因此人并不参与炼制仙丹,重要的是,人家的卜算很准确。
每每必中。
以符水降妖,還给患痘的庄敬太子祈福,最后痊愈。
四年前,龙虎山上清宫达观院正一道士邵元节病重,由陶仲文伴驾,到卫辉的时候,遇到的那一次旋风绕驾,再到后来卜算出行宫失火,宫人死者甚众。
也就他被陆柄救出。
一件事情可以說是巧合,但次数多了,就不得不让人敬畏,忌惮了。
“回陛下,咱家不知。”
嘉靖沉默良久才叹息道:“不知好呀!”
随后接着又道:“通知戏下去,宫中不用炼丹了,所有炼制丹药的材料暂时封存,那些宫女们,也都不用再做药引,所花费的补偿,都由三十万两银子之中扣除。
他的内帑,最近的一笔大额进账,還是从朱载坖的手中拿過来的。
“中午的时候,午膳就在康妃的永和宫,下去准备吧,另外传都指挥使同知陆柄前来觐见。”
“是,皇上。”
黄锦应声道。
心中明了,皇上已经对陶仲文起了疑心,想要多知道点陶仲文的消息了。
以前不曾安插锦衣卫。
不過是怕陶真人能掐会算,坏了修道长生的大事。
如今看得分明。
皇上察觉自己被骗,只杀一個胡大顺,显然不够解气。
往后十天半個月,自己得分外小心点,免得惹得皇上不快,就看谁运气不好,被先拿出来开刀。
宫中的消息,传播的很快。
在朱载坖,回到他的景仁宫后,還沒有开始說起整件事情的经過,安慰依稀啊自己的母亲。
一直陪着康妃的朱寿媖,已经噼裡啪啦的,把知道的消息都說了出来。
而后才后知后觉地惊讶道:“二弟都沒事了,怎么還被绳子绑着?”
朱载坖郁闷道:“那個锦衣卫指挥使陈寅就是個二愣子,完全听不懂我說话,一路上一声不吭,面子是一点都不给,我也就不能让他轻易的加开绳索了。”
让本想上前帮他解开绳索的康妃,都是满脸无语。
“喜歡绑着,那就绑着吧,看你蹦蹦跳跳的,也当锻炼身体。”
朱载坖目瞪口呆,這是自己娘亲說的话?
幻听来的实在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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