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黑骨刹的目的
“阿弥陀佛！”
……
一声，又一声……
我也不知道自己念了多久，又念了多少声……
剧痛和惊惧的折磨下，時間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個字出口，我感觉都像一個世纪那么漫长，到最后，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念什么，甚至念出声了沒有，只知道机械的蠕动嘴唇，发出拼命的呐喊。
终于，当一声悠长的鸡鸣响起，我感到从小颜身上传来的阳和之气大盛，终于把大量爆开的鬼眼给压制了下去。
姨外公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回来了，凑在我耳边沉声提醒：“平心静气！想着闭上它们！你能行的！”
“闭上……闭上……”我在心裡疯狂呐喊。
果然，在我和小颜的共同努力下，我能感到自己浑身长满的眼睛，开始一只只艰难合拢，而随着越来越多的眼珠在蠕动中缩回皮下，我的视觉也渐渐恢复了正常，一块块明亮的辉光暗淡下去，重新恢复了正常人的视觉。
等我终于能看清东西，身上還剩下了不少眼睛沒有闭上。
透過一只长在手背上的眼睛，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头浑身长满了眼睛、有的半开半闭、有的還怒目圆睁的人形怪物！
当我意识到這個怪物就是我自己时，我身上所有的眼睛都同时抖了一下，一阵浓浓的惊骇涌来，冲击得我心神散乱，刚闭到一半的眼睛，差点又有集体睁开的征兆！
我吓坏了，赶紧屏气凝神，继续控制它们一一闭上。
過了好一会，我才终于让它们全部隐去。
随着邪眼闭合，皮肤居然也都长好，一点疤痕都沒有留下，除了浑身污血，就像什么都沒有发生過。
只是皮肤下還有球体滴溜溜旋转的异物感，始终在提醒着我，一切都不一样了。
“妈耶，活下来了！”
劫后余生，我挣扎着打量了一遍自己的身体，看到无恙后，一直绷着的一口气一松，立刻浑身无力地瘫软了下去。
“啊！你沒事吧！”
小颜担忧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扭头一看，只见我身边围了不少人：
小颜神情疲惫，玉一样的容颜似乎都有几分虚幻；
姨外公浑身是血，還沒有干透，不知道昨晚离开以后经历了什么；
在他旁边，是喜极而泣的姨外婆，還有一個长着两撇刀一样浓眉的中年汉子，应该就是昨天闯进来找他，结果差点间接害死我的那個人。
不過我现在捡回一條命，心裡只有喜悦，倒也顾不上跟他计较，只是转动脖子，环顾周围的情况。
出乎我的预料，房间裡居然整整齐齐，记忆中碎成满地玻璃渣子的窗户，這时居然也关得好好的，仿佛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只有东边的窗帘被拉开，一缕朝阳的光芒投射进来，照亮房间，也落在姨外公铁青的脸上，把他的表情照得半明半暗。
“我沒事。”
我冲小颜笑了笑，却发觉自己的嗓子沙哑得厉害，看来昨天是真的念了一晚上佛。
昨晚如果不是她全力救护，可能我早就死于非命，甚至被浑身眼睛反噬，变成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了，這点我铭感五内。
不過我沒想到，一发现我沒事，小丫头马上翻脸不认人，俏脸上的表情一下冷淡下来，冷哼一声，直接把我从她身上掀了出去！
“沒事還不滚！”
“哎哟！”
我猝不及防，直接摔成了滚地葫芦。
虽然身上的眼睛都闭上了，但通過周围墙上的镜子，我還是能看到自己鼻青脸肿的狼狈样。
可即便如此，也沒人扶我，更沒人笑话我，房间裡的气氛很有点沉闷，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
我忽然有预感，我的苦难還沒完。
果然，下一刻姨外公就沉重地看了我一眼。
直盯得我浑身发毛了，他才长叹一声，說年伢子啊，现在你知道厉害了吧？其实你那個龙虎山的朋友說的沒错，你当初要是不修行无非一死，现在要是走火入魔了，怕是连想死都难啊。
我被他這话說得毛骨悚然，又想起昨晚自己满身眼睛的模样，也是心有余悸，忙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会变成那個样子？
姨外公苦恼地抓了抓头，說這個事现在很麻烦了，老子现在都有点乱，要想想怎么跟你解释……
“還是我来說吧！”小颜打断道。
“要得，你說得比老子清楚些。”姨外公退了一步。
“我给你从头捋一捋啊，昨晚我們按计划封印你身上的怨灵，這本来应该是很轻松的一個活，但是因为這位陈师公……”
小颜說着，瞥了一眼旁边满脸尴尬的浓眉汉子一眼。
“师公？”
我想起在陷入麻烦之前，我也听到浓眉汉子這么喊我姨外公，我還以为他是我姨外公的徒子徒孙，现在看来這個称呼显然不是這么回事。
“我們這行就叫师公。”姨外公补充解释了一句。
“嗯，因为幺幺三那边出了点小麻烦，這位陈师公冲动之下，破坏了三才五行结界，导致封印怨灵的计划功亏一篑，现在怨灵为了抵抗封印，本能地和你的血肉融为一体，又在眼之灵的影响下，形成了肉身鬼眼。如果說以前它们還只是扎根在你的窍坹裡，還有封印的可能，可现在除非把你一身肉剔干净，不然已经沒有這個可能了。”小颜继续說道。
我闻言立即对一旁的陈师公怒目而视。
不過旋即想起，姨外公得知消息之后也是匆匆离去，浴血而回，我大概也能猜到所谓“幺幺三”的麻烦不小，绝不是小颜口中那么轻描淡写的一点点。
所以最终我也沒有发作出来，只是问了一句：“幺幺三，是什么？”
小颜斜了我一眼：“啧啧，命不长，管得還挺宽。”
姨外公也劝我說“幺幺三”是什么你不用管，以后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你现在還是多想想自己的事吧！
小颜故意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陈师公，說我還以为你会跳起来打他一顿呢！
“那我也得能打得赢啊！”
我在心裡大骂，但面上却只是长吐一口气，苦笑着，把话說得很漂亮，“无非是跟怨灵融为一体罢了，反正我跟它们之前也难得分开了，不是嗎？”
“那可不一样哦！”
小颜带着一点幸灾乐祸的语气对我說道，“之前怨灵扎根在你窍坹裡，還有封印的可能，就算不封印，一般情况下，他们也不会对外散发阴气，最多只是影响你本身而已。但现在他们和你的血肉融为一体，你等于成了一個无时无刻不在向外散发阴气的源头，你走到哪裡，方圆百裡的阴灵都会在第一時間感应到你的所在。呵呵，這种情况下，你就算侥幸熬過了昨晚，今天白天是個大太阳天，应该也沒事，但今晚可就不一定喽。外面的阴灵都不說，光是老头子镇压的這些怨灵，一個個可是凶得很，今晚卷土重来，不带走一條人命，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了，我和老头子拼了命都未必拦得住！”
說着，她抬手一指。
我也是這才注意到，原本安安静静摆在神龛前的坛子，這时却正在不断地震动，像是其中有什么东西发了疯要冲出来一样！
“靠！”
想起小颜捉弄我时满屋子百鬼横行的大场面，我忍不住“咕咚”咽了口唾沫。
不過，就在我惊慌失措的时候，一個苍老的声音突然从门口响起：“好了，要是它们一定要带走一個人的命，那就带走我吧！年伢子還年轻，反正老太婆也沒几年好活了，用我這條老命，换他的命！划得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