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四面楚歌
不過和花衬衫他们一伙人霸占的废弃医院不同,我眼前的病房,环境干净而整洁,床头柜上放着一束花,空气中弥漫着微微的芳香,如果沉下心去,甚至還能闻到被褥上被太阳晒過的清新气味。
我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发现自己身上穿着一套干净的病号服,应该是昏迷的时候被人换上的。
侧耳倾听,這时的阳台和走廊上,都是静悄悄的,明媚的阳光中,只能听到风吹动窗帘的细微声响。
等了一下,也不见有人进来,我只好自己站起来,向门外走去。
我要找人问问我昏迷后的情况,花衬衫他们手上的人质和宝树的托付都還沒着落,我沒時間在這裡耽误太久。
不過让我意外的是,我本来以为自己被厉鬼的阴气侵蚀,又腹泻到虚脱昏迷,现在醒来,身上应该酸软无力。
沒想到稍一走动,我就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况竟是出乎预料的好:
精神抖擞,身强体健,一点不舒服的感觉都沒有,连那一直纠缠在骨子裡的虚弱,都只剩下若有若无的一丝,不仔细体会根本感觉不到。
“是在我昏迷的时候已经有人帮我处理過了嗎?看来救我的也是高人啊……”我心裡想着,推门而出。
因为在房间裡沒听到外面有人走动,我還以为這医院管理不严,但很显然,我小看了這所医院的服务水平。
我一来到走廊上,就惊动了不远处的护士站,马上就有一個肤色微黑、但青春活泼的护士小姐姐走了過来。
她嘴裡說着我听不懂的话,应该是高棉语,這让我明白自己還身在高棉。
而护士小姐在看到我脸上的茫然之后,似乎也明白過来,沒再开口,只是打着手势,請我回到病房裡,然后比划了一個国际通用的代表打电话的动作。
我稍微一想就明白,她是要打电话通知送我来的人,告知对方我已经醒来一事。
如此,我便放下心来。
不管這人是谁,他既然救了我,想必很快就会现身,便微笑着点头答应。
不過這次我却是猜错了,回到病房,我又坐了很久,都快睡着了,才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下一刻,一個笑容可掬的中年男人推门而入。
见我怔怔地望着他,他笑着做了一個自我介绍,說我是华夏驻高棉大使馆的武官唐一飞,刚刚手上处理的事情有点多,来晚了,不好意思。
我回過神来,赶紧谦让,說不碍事不碍事,您能百忙抽空過来见我一面,已经是我的荣幸了。
說话的时候,我仔细打量這位大使馆的武官。
或许是轻装出行的缘故,這位武官沒穿军装,只是穿了一身笔挺的西服,虽然已经人到中年,但笑起来的时候,眼中神采奕奕,居然有种少年般的朝气和灿烂,跟我想象中武官的威严截然不同。
渐渐的,眼前唐一飞的容貌,和我昏迷前那個西装笔挺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我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问他說是你救了我?
他点头,說是。
顿了顿,他又问我,說你应该是华夏人吧,怎么会在高棉搞得這么惨?
仿佛是为了打消我的顾虑,他又接着安慰我說,你放心告诉我,不管你是什么原因,我們大使馆都会履行职责,绝不会放弃任何一個同胞的。
听到他的保证,我心裡暖洋洋的,仿佛又回到走投无路时看到国旗的感动。
但想起废弃医院裡還在受苦的同胞,我心又揪了起来,连忙问他,我昏迷多久了?
他摸了摸下巴,說那得有两天了吧。
我一听就急了,猛地坐直身子,问他,我昏過去以前讲的那两個地名,他们后来有沒有派人去看過?
唐一飞摇头說沒有。
看我急得团团转的样子,他也意识到其中還有情况,又沉声告诉我,当时我那话說得沒头沒尾的,他们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加上我病情又危重,他们只想着把我送医救醒了再做打算。
我還能怎么說,对救命恩人发脾气嗎?
当下也只能长叹一声,說晚了,我是被人骗来高棉的,骗我来的那伙人把我們关在郊外的废弃医院裡,摘我們的器官去卖,我跑出来的时候,裡面還关着不少人。
唐一飞脸色一变,說還有這样的事,你等我一下。
說完他拿出手机,当着我的面就拨通了一個电话,简单說了两句,就递到我手上,說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再說一遍,我們大使馆马上联系高棉警方去查。
我接過电话,把自己的身份和经历,跟对面仔仔细细讲了一遍。
电话对面的人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一言不发听完,只应了一声“知道了”,然后直接挂断了电话,很有几分雷厉风行的味道。
不過即使如此,听着耳边“嘟嘟”的忙音,我心情還是很糟糕,对救人也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花衬衫他们只要不傻,两天時間已经足够把所有人质转移,跑得沒影了。
大使馆還不能擅自行动,還必须要联系警方,等他们赶過去,恐怕只能看到一個空荡荡的医院了。
“可恶!還是晚了!我当时要是能再多坚持一分钟,把事情跟你们說清楚,說不定就能把他们救出来了啊!”我越想越气,重重一拳砸在床杠上。
唐一飞看我情绪激动,赶紧走過来按住我的肩膀,劝慰說這不是你的错,碰到這种情况,你自己能逃出来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你要相信我們,不管对方跑沒跑,大使馆的同事都一定会尽全力督促高棉警方,追查到底,把被绑架的同胞救回来的。
我惨然一笑,闭上眼睛,說了一句“辛苦了”。
事实也正如我预料的那样,虽然大使馆的动作已经很快了,从联系警方到出发,仅仅花了三個小时不到的時間,反饋的电话就打到了唐一飞的手机上。
這次他沒再让我接电话,只是不断說着“嗯、嗯、知道了”,但从他听完电话阴沉如水的表情上,我就已经明白一切。
“跑了?”我问。
唐一飞沉着脸点了点头。
看我表情难看,他又认真承诺了一遍,說你放心,這事沒完,出了這样的事,不管是大使馆還是国内方面,都绝不会让坏人逍遥法外。
我长吐一口气,苦笑說那拜托你们了。
他似乎也知道追捕的希望渺茫,沉默了一下,问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如果想回国的话,他会安排我后续的治疗和回国的飞机。
我抿了抿嘴,伸手握住自己脖子上的佛牌,說不行,恐怕我還暂时不能回去。
唐一飞皱眉,问我還有什么事。
我說我是跟另外一個当地人一起跑出来的,可惜他不走运,死在了那些人手裡,连尸体都被糟蹋了。他临走前托我把遗物送還给他哥。我多亏他照顾,才能活下来,等于欠人家一條命。這事既然答应了,就一定得给人办妥了。
唐一飞說這样,你把名字和地址告诉我,是不是那個小南村?我安排人帮你送過去,你现在不能离开医院。
宝树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在我眼前,我倔强地摇摇头,說心领了,不過我之前把小南村說出来,是怕自己醒不過来,那是沒办法的办法了。但我现在既然還活着,那就必须走這一趟,亲手把东西送到,不然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唐一飞闻言,凝眸看着我,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犹豫再三后,他试探着问我,說那個赵老弟啊,你身上吧,沾了点不干净的东西,稍微有点麻烦啊,這個事你自己知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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