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番外：晏晏小謝二三事
隨着晏晏和謝嶼在江湖逍遙，鮮少留名,只偶爾被人認出之外。
已經很久沒有再有人提起他們了。
江湖上,有了全新的少年俠客的故事，愛恨情仇，纏綿悱惻。
四州當年在女帝莫霓裳的統領下，與五海和太微垣分庭抗禮。
人族、海族、天族互不侵擾,各自治理。
三權鼎立,互相牽制。
百年後。
還是一身青衣的晏晏和謝嶼來到當年的青丘城。
這裏已經改名,與周圍幾座城合併爲一府,此地被改名爲：晏城。
寓意海晏河清。
也是莫霓裳的一點私心，想要以這座被晏晏從麻木信仰中救出來的城市,讓百姓永遠記得。
曾經有一個年輕的女俠,闖蕩江湖至此，戰狐妖，鬥惡城主。
將氣運還給懵懂無知的百姓。
她後來與晏晏見面極少，但每次見面,總會讓人備上補湯,心疼拉着晏晏的手,覺得晏晏定然是瘦了。
設此城,也是希望晏晏在路過萬水千山的時候，能想起南天州還有一個朋友,從未忘記過她。
晏城如今早已沒有了九娘娘廟。
星官廟也拆了不少。
晏晏的青衣顏色比起早些年重了幾分,長髮倒是打理得很好,但顯然這麼複雜的髮髻也不是晏晏能學會的。
謝嶼手裏提着一堆點心蜜餞,還時不時就要把那隻因爲撒歡,掙脫着跑出去的手給拽在手心裏。
晏晏一手被他牽着,一手還拿着幾個泥人。
好笑的看着他，“我這麼大人，又不會丟了！”
謝嶼的愛意到最近幾年纔有了明顯迴應。
反正他都走了九十九步，晏晏雖然只踏出半步，他也不介意自己將這半步補圓了。
“我怕你會丟了。”
謝嶼和晏晏這百年來走了許多地方。
說來也巧，他們似乎一直沒有來過晏城。
哪怕是之前還叫“青丘城”的時候，也沒有來過。
有幾次都要靠近了，總會因爲臨時的消息離開。
直到當年八尾白狐的百年之約到期，他們才終於來了晏城。
和當初來的時候，唯一相似的是，晏城仍然有許多狐狸的象徵。
不過，幾乎都是九尾狐狸和八尾狐狸。
皆是白狐。
“你怎麼還在這裏！前面都等你好半天了！”
“我這不是回去拿點東西，走走走，別耽誤了吉時！”
晏晏一個側身，險些被兩個火急火燎的大爺給撞了。
對方大概也意識到，連忙回身道歉。
只是不等晏晏反應，兩個大爺又風風火火，滿臉焦急的離開。
不多時，遠處就傳來了鞭炮聲，濃煙從那巷子裏飄出。
雖說百年時間過去，但內城的地段變化其實不大。
晏晏沒記錯的話，那裏從前是九娘娘廟的位置吧？
“他們不會到現在還在拜九娘娘吧？”晏晏對九娘娘完全沒有好感。
經由莫霓裳對那些俘虜星君的審問，其中有一位星君機緣巧合下認識了九娘娘，並安排了九娘娘一路跟蹤晏晏。
企圖找到晏晏的弱點和全部底牌。
甚至讓太微垣去針對莫家的計劃，便是九娘娘提出的。
“應當不會。”謝嶼雖然沒有看過當年青丘城百姓如何瘋狂的信仰供奉着九娘娘的模樣。
但這路上許多白狐掛件和裝飾，看起來也不像是在繼續供奉九娘娘。
倒是有點像晏晏之前說過的，那隻厲害的八尾白狐和真正救過整個青丘城的九尾白狐。
“去看看吧。”晏晏有些擔心。
九娘娘陰險狡詐，青丘城外的狐族也不是什麼好的。
九娘娘在有狐尾護住狐族的時候，也不肯沉下心來尋找氣運的真相。
也不願意做出任何改變。
難保那城外的狐族不會如此。
只是兩人走到當年九娘娘廟的位置，這條巷子裏已經圍滿了人。
只見一羣年輕小夥子和小姑娘在巷尾似乎再討論着什麼，圍着一頂紅轎子，爭論着。
“大娘，這裏是有什麼事情嗎？我初來乍到，見這裏熱鬧，就過來看看。”晏晏找到一個面善的大娘，湊到她旁邊柔聲問道。
大娘樂呵呵的，胳膊上還挎着一籃子帶着露水，精緻的鮮花。
“今日狐仙娘娘神像重塑，那幾個年輕人正爭着要給狐仙娘娘擡轎子呢！”
“狐仙娘娘？”晏晏看了看那轎子，忍不住問：“早些年還是青丘城的時候，我倒是聽說這裏供奉着什麼‘九娘娘’，似乎也是狐仙。”
大娘嗔怪的看了晏晏一眼，擺手道：“不是的！那九娘娘可是喫人的妖怪，我小時候就是這麼聽家裏長輩說的。這是傳說中救過晏城百姓的兩位狐仙娘娘。一位是爲了擋住天劫，身死道消。一位是爲了喚醒當年被九娘娘蠱惑的人，送出了一條尾巴。今日百年之期到了，大家給那位狐仙娘娘重新塑像了，以後就不是八條尾巴，而是九條尾巴的狐仙娘娘了！”
說着，大娘的言語裏滿是感激。
又看了看和晏晏站在一起的謝嶼，笑着說：“哎喲，你們是夫妻吧？那你們可來着了！我們晏城，最靈驗的除了哪吒三太子廟，就是這狐仙娘娘廟了。那些求平安的都去太子廟，求姻緣的可都是來狐仙娘娘廟的。新婚的小夫妻也回來，在廟裏的大榕樹掛上同心結，保佑夫妻從此和樂，永不分離！”
大娘見晏晏和謝嶼確實是什麼都沒準備，十分熱心的從自己的花籃裏不捨的翻出了兩朵牡丹花，“送你們！拿着花兒今日就可以領到開過光的同心結，效果更好！”
晏晏沒想到這裏供奉的是最初的那隻九尾狐以及西王母座下的九尾狐。
她後來有聽師伯楊戩說，八尾白狐早已重回九尾狐之身。
心境增長，重修一條尾巴對她而言並不算難事。
見大娘確實捨不得，晏晏剛要拒絕。
一旁的謝嶼倒是十分自如的接下，還不忘將之前買的點心果子給了一些給大娘，說：“那便多謝大娘了！這是一點心意，還望您不要拒絕。”
他長得本身就屬於英挺俊俏的類型，又表現得溫文爾雅，大娘高興還來不及。
兩朵牡丹花放在謝嶼手裏，也接下了那點心果子。
最後還不忘來一句：“肯定是新婚小夫妻，感情真好！”
晏晏動了動嘴脣，最後還是沒有反駁。
只看着謝嶼，伸手點着他的胳膊，“陰險狡詐的男人！”
謝嶼捏着兩朵牡丹，百年來練厚了的臉皮對這話是一點反應也沒有了，還笑着說：“若能同心，永不分離。我還可以詭計多端！”
“臭不要臉！”
晏晏拿過一隻牡丹，嘴角卻這是控制不住的上揚。
說話間，巷尾已經確定好了擡轎子的人選。
八個人擡的轎子，分爲四男四女。
隨着鞭炮聲響起，整條巷子頓時鑼鼓喧天，歡呼聲不斷。
八個人的體力和速度都很快，擡着轎子飛快的來回跑了幾圈，隨後又在特地請來的樂隊聲中，恭敬的將轎子裏的狐仙娘娘塑像請進廟宇。
由當地德高望重的幾位老者，以及狐仙娘娘廟的坤道一同揭開塑像的紅布。
晏晏和謝嶼也順着人羣進去。
大殿內，一尊威風凜凜的九尾白狐穩穩站於供臺上。
腳下是雲霧，首部微昂。
擡頭望天，眼底卻滿是慈悲。
晏晏忍不住驚歎。
那日九尾白狐不過出現了片刻，這裏竟然真的還有人如此清晰的記得當時的畫面。
這尊泥塑的九尾白狐像，惟妙惟肖。
不管是身形還是姿態，都與西王母座下的九尾狐一模一樣。
正要對身邊的謝嶼感嘆，卻發現那人居然不見了！
知道晏城沒有被城外的狐族干擾，晏晏也就沒有在大殿久留。
繞了一圈，纔在後面的大榕樹下找到了謝嶼。
謝嶼手裏拿着一個同心結，笑着對晏晏揮了揮，“詭計多端的謝嶼，請晏晏與我一起將同心結系在這榕樹上。”
“你這人，居然還相信這些！”晏晏沒好氣的走上前，嘴上碎碎念，動作卻沒有耽擱。
——
白日在城內玩了一圈後，入夜兩人就進了城外的山中。
晏晏很快找到了當年生活在這山中的狐族。
新出生的狐狸崽子倒是沒有那麼醜兮兮的了，有些看起來憨態可掬，毛茸茸的十分可愛。
但，都沒有靈智，也沒有靈根。
除非天賦異稟，否則這族中不會再出現可以修行的小狐狸。
當年領着一羣族人跪地求晏晏的那隻狐狸還在。
醜兮兮的，又老，比起九娘娘看着還要可怕。
對方看到晏晏，就佝僂着身子跪在地上，企圖求晏晏不要將那狐尾取走。
“這是當年就說好的，你們族中從未想過去找氣運，九娘娘離開後也沒有調查事情的前因後果。我爲什麼要同情你們？”
晏晏對這羣狐狸沒有絲毫同情。
他們是有機會改變自己命運的。
一百年的時間，難道不夠嗎？
雖然最後他們都知道，真相是宿道生那些人竊取了妖族氣運，僞造司命命格。
可這些狐狸永遠都坐在原地等待着好運降落。
犯錯之後也不知悔改。
如今又要以可憐的姿態求着晏晏同情。
但凡他們自己做出一絲一毫的改變，都不會如此。
那狐妖也很不滿，見晏晏鐵石心腸，便咒罵道：“那是我們不願意嗎？那些星君將妖族氣運竊取，早就被他們用掉了，又如何取回來？”
“你們是真不知道還是故意的？”晏晏眼神更冷，“迷蹤兔一族也被竊取氣運，甚至全族被屠戮得只剩下數個族人。我就認識其中一個，她懷揣着有關太微垣的祕密，一路被追殺，曾被當初那些星君於無妄海險些虐殺身亡，始終沒有放棄要將真相公之於衆。”
“而且，她後來積極與太微垣交涉。迷蹤兔一族殘存的族人雖然不曾重新拿回屬於自己的氣運，卻也得到了如今的太微垣星君爲他們凝聚氣運的陣法。加之迷蹤兔在當年也提供了重要線索，還重新安排了更爲妥善的族地給他們，只待族羣重新發展。你們呢？”
“守着這狐尾，等着有人從天而降幫你們。你們既然那麼不捨氣運，爲什麼不自己努力？”
狐狸被晏晏說得啞口無言。
又或者，是她遲鈍的大腦已經不足以再想出什麼詭辯之語。
晏晏看了看周圍毫無知覺，或玩耍，或警惕的看着她和謝嶼，或埋頭喫東西的小狐狸們，說：“或許如今，對你們一族纔是最好的。貪念不可得，如你們這般凡事都等着旁人來做，自己坐享其成，更不可得！”
隨後，晏晏按照當年九尾白狐傳授的辦法，於狐族的中心處取出那條狐尾。
在狐尾被取出的一瞬間。
整個狐狸洞都發出焦躁的狐狸叫嚷聲。
隨着聲音慢慢衰減，晏晏這才注意到，那隻老狐狸已經死了。
看着對方的死狀，晏晏不屑的輕哼。
難怪求着她不要取走狐尾。
原來這老狐狸是在用狐尾的力量續命。
如九娘娘一脈相承，不知感恩。
這狐族，根本不是敗在氣運被竊取。
而是敗在他們的貪婪和從來不肯腳踏實地修煉的一顆心上！
離開晏城，晏晏通過日月雙輪將狐尾送去師伯楊戩那處，由楊戩轉交給九尾狐。
這狐族的情況，也沒有遺漏，一五一十的轉達。
解決了這件事情，看着月色正好，晏晏和謝嶼並肩在山崖邊找了一處風小的地方看月亮。
謝嶼脫下外袍，蓋在晏晏身上，以身軀爲她再擋住山間的風。
“接下來想去哪裏？”
晏晏靠在他肩頭，聽他這麼問，擡起頭來，驚訝道：“謝嶼，你變了！你今天居然沒有向我表明心意了！”
每次遇到這樣好的氣氛，謝嶼總會趁機表白。
今天居然只是問她想去哪裏？
謝嶼輕笑幾聲。
笑聲隨着風飄得很遠。
“我詭計多端啊！”
晏晏忍俊不禁，轉身繼續靠在他肩頭，說：“好吧。詭計多端的謝嶼，我們接下來去哪裏，我也不知道，隨處走走吧！”
謝嶼輕聲應下，道：“好，你想去的地方，我都陪在你身邊。”
“呵！詭計多端還陰險狡詐的謝嶼啊！你的心意，雖遲但到！”
表白是不可能不表白的。
對謝嶼來說，和晏晏在一起的每一日。
不管她有沒有迴應。
他的愛意，只會與日俱增，藏不住，就只能說出來一點。才能留出餘地，等待着明日的愛意增加匯存於心中。
——
比起晏晏和謝嶼神仙逍遙的平靜日子。
這天下總是如此，合久必分。
女帝莫霓裳因早年征戰的舊傷，和王朝建立後勵精圖治，嘔心瀝血，事事都親力親爲的狀態下。
哪怕她修爲極高，也在統治王朝二百餘年後舊疾復發，且來勢洶洶，
女帝莫霓裳駕崩後，皇位傳給了她那生父不詳的女兒。
年輕的女帝艱難的支撐着母親幾乎以生命作爲代價治理的國家。
但好在莫霓裳在位時舉賢不避親，知人善用，又一直積極培養人才。
二世女帝也繼承了母親的遺志，延續母親的治國理念。
人間一片安寧，百姓安居樂業。
真正實現了海晏河清！
可這樣的王朝也沒有走得太長。
在第四代帝王的手中，因疆域遼闊，中間橫亙五海和中央海域，地方政權崛起。
最終走向王朝末途。
又因爲百姓念及女帝莫霓裳對天下的恩德，再死守護衛皇宮，認清事實後，請願要求各地崛起的地方勢力必須善待莫家後人。
否則，就是死，他們也不會讓新朝安穩。
據說那日，有人見一道月光飛入皇宮，將莫家最後一任皇帝和莫家所有親眷帶走，從此下落不明。
新朝帝王繼位後也從不曾提出要去尋找的意思，彷彿是默認了莫家最後一任皇帝的離開。
而這，距離星曆元年，不過七百年。
七百年時光飛馳。
晏晏和謝嶼安頓好莫霓裳的後人，便鮮少過問人間事。
兩人在遊遍天下後，選了一處喜歡的山谷隱居。親自動手，一點一點造了幾間小木屋，外面種滿了各種花，一年四季都能看到最美的風景。
某個雪日，晏晏假模假樣的給自己蓋上一層厚厚的毯子，假裝很冷的縮在毯子裏。
看着坐在院子裏挽着袖子給自己做果木烤鴨的謝嶼，突然道：“謝嶼，我帶你去見我師父吧！”
她想起，自己和謝嶼雖然在一起了。
可一直都沒有讓謝嶼正式去拜見師父哪吒，以及師祖太乙真人。
擇日不如撞日！
就今天？
謝嶼恰好將新的木柴送入烤爐中。
聽到這話，手中靈氣控制不住的泄出。
磅礴的靈氣瞬間將烤爐炸開。
皮脆多汁，香氣四溢的烤鴨陣亡在烤爐廢墟中。
晏晏眨眨眼，抿着脣，思考再三，說：“要不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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