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們是纨绔,我們是纨绔 作者:未知 蒙着眼上了雇来的马车,等解开蒙眼黑布下了马车时叶昭不由得苦笑,又到了燕春院。 朝曰之下,院中荫荫绿树,四面楼栏杆掩映,一座座香闺玉阁竟是說不出的美艳。 姑娘客人大多未起身,苏红娘、叶昭二人直上西楼大房,罗阿九成了新跟班跟在后面,扶梯遇上大茶壶,见到叶昭大茶壶站一旁规规矩矩问安,目中微有诧异,想来却是不知几时這位爷和姑娘出去了。 进了房走在最后的罗阿九掩了门,苏红娘看了几眼叶昭,說道:“要给什么人写信都由你,阿九帮你跑腿。要不要给府上写封信报平安?”到现在還不知道這個公子哥的身份,這小滑头的话更不尽不实,又身处险地,自要处处谨慎。 叶昭忙摇头,心說算了,信送到了,自己小命怕也沒了。 眼看苏红娘定是要在自己身边形影不离了,想也是,哥哥的身份都跟自己讲了,万一自己逃脱,她哥這條命就算送了。 至于罗阿九给自己嘴裡塞的丸药,說是七曰后不服独门解药就会毒发,想来苏红娘见自己神色也知道自己不信,沒有丝毫的威慑力,這才亲自跟了来。 叶昭倒委实不信有這样的毒药,就算真是中了毒,如果太医都医治不得,他又哪裡有解药?不過這江湖法子在這個年代或许颇有市场。 在苏红娘眼皮底下,叶昭实在有些无计可施,其实救個把洪门弟子倒无所谓,虽說太平军、洪门、清军等等都不会带给华夏大地光明的前景,叶昭对這几枝力量也均无好感,但若不考虑其歷史局限姓,這些人群中总是有些为了自己理想而抛头颅洒热血的义士,這种人還是颇值得尊重的。 最起码。苏家兄妹应该是這种人,据說他们乃是广西客家豪族出身,可不是因为吃不上饭造反的灾民,更不是因为逞凶斗狠伤了人命才走上反抗官府之路的亡命之徒。 叶昭比较郁闷的是现在自己所做的一切好像都是被迫,是被個比自己還小两岁的小丫头玩弄在股掌之间,尤其自己還是有一百多年后知识的现代人,叶昭懒散归懒散,可不会任由人欺负,更别說是個小丫头了。 不過叶昭也知道,苏红娘虽說年纪小,但說实话其阅历见识之广,经历之波澜起伏惊心动魄,自己与之相比委实差了不是一点半点。苏红娘肩上担着的可是数千條人命,若放一百多年后,十七周岁,不過是懵懂无知的学生呢。 想想叶昭也不由得不感慨,一则敬佩,一则怜惜,這是何苦来哉。 “苏姑娘,君子约法三章,你看依得不?从现在开始,不管我给谁写信同谁会面,就算是你的大仇家,你也不许发作,等救出你哥哥,咱们两清,你以后再见到我要杀要剐,那时候都由得你。” 苏红娘略一思索,微微点头:“這是自然。” 叶昭這才要罗阿九去叫大茶壶准备文房四宝,虽然靠窗摆了张红木窗楹踏脚书桌,但叶昭想也知道达春的地儿,是断然不会同书墨纸张结缘的。 “不许写满文。”在叶昭动笔前,苏红娘却也来到了书桌前,自是不放心叶昭,怕這個小滑头捣鬼。 叶昭就笑:“姑娘识字?” 苏红娘心說這小滑头脑筋转得倒快,微颔粉腮:“识得几個。” 叶昭却不再說,毛笔轻落,唰唰唰看似笔走龙蛇,实则写出来歪歪扭扭,沒办法,驾驭毛笔的功夫叶昭实在沒天分。 简简单单的便笺:“达春:速来燕春院,事急。兄:叶昭。”写完叶昭讪讪递给苏红娘過目,刚才還說写信喊不来达春呢。 苏红娘倒沒多說什么,只是轻轻点头。 叶昭将便签折了递给罗阿九,又道:“不知现时他在哪裡,是不是在当值,你可先去前门卫所,若不在便去东高房胡同辅国公府。” 达春乃是八大铁帽子王之一礼亲王代善三子毅亲王萨哈磷后人,不過早与世袭罔替的本家沒什么来往,毕竟已经相隔两百年十数代人,虽是同宗,却生分的不能再生分了。 达春這一脉祖上還被夺過爵,到达春爷爷這一辈总算恢复了元气,靠已過世的老郑亲王保举为嘉庆帝办過差,颇得帝心,這才恩封辅国公,乃是亲王、郡王、贝勒、贝子、镇国公后的第六等爵位。燕京城数千上万黄带子,宗室爵位共十二等,而沒有爵位的闲散宗室实在数不胜数,达春還算长进的,知道谋個差事,自有被上边恩眷的希望,大多数黄带子都混吃等死吃那供给闲散宗室的四品钱粮而已。 罗阿九走后,房内沉寂了一会儿,叶昭突然问道:“苏姑娘,你的脚還疼吧?”說完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大耳刮子,本来人家就当你色鬼呢,偏還就不省事,說出這混帐话。怎么你一直盯着人家的脚看么? 叶昭早发现了,按照广西客家习俗,苏红娘并沒有缠足,可是第一次见她之时为了瞒過老鸨想来她硬是穿了双小巧弓鞋,到叶昭被打晕苏醒后就意识到這一点。想和苏红娘唠唠嗑,叶昭也不知道怎么就问出這么句话。 其实也怨不得叶昭,虽說来到這個世界二十年了,他還真沒怎么和這個时代的年轻女子接触過,府裡丫鬟婆子各個唯唯诺诺宛如木头人,他又沒有妻妾,說亲的不少,但他一概婉拒,至于嫡福晋,却是要宗人府甚或皇上指婚的。 亲王福晋一向都由得他,不過這一两年才渐渐在叶昭耳边吹风,想也开始有了抱孙子的念头。二十岁未婚,又是宗室子弟,在這個时代算是高龄了。 一直身处這样的环境中,叶昭算是第一次和陌生女子相处,言语间不由得有前世的习惯,被人当银贼色鬼那是免不了的。 果然,苏红娘俏脸微微一沉,捧起碧绿茶杯品茶,给了叶昭一個软钉子。想来若不是叶昭尚有“利用价值”,身上多几個透明窟窿也不是沒可能。 叶昭揉了揉鼻子,讪讪的也端起了茶杯。 两人就這样干坐了一個多时辰,就在叶昭越坐浑身越难受的当口,救星总算到了。 “他妈的敢跟老子拔横的人還在娘肚子裡呢,可四九城打听打听,六爷我是什么人?仗义的人!可有一点,谁也甭想骑我脖颈子上撒尿!”還沒进屋呢,就听达春扯着嗓门喊开了,接着就有老鸨子低声在劝解什么,想来是要达六爷消气。 叶昭苦笑,达春每次要不弄出点动静来好像就周身不自在。 门被推开,走进来一個痨病鬼似的年轻人,衣衫倒是光鲜的紧,可面色焦黄,一脸烟气,张哇流泪永远睡不醒的样子,走路迈外八步,大刺刺的一副天王老子派头。 刚刚在外面六爷又打人了,不過让路慢了一步,就被一脚踹了個跟头,還不依不饶的照着人家脸上来了几脚,踹的人满脸是血,可常来燕春院的谁不认识达六爷?谁又敢吭气?老鸨好說歹說的劝六爷进了房,更一個劲儿的說:“六爷您先歇着,回头我叫那不开眼的小兔崽子来给六爷磕头,他就是孙猴子,還能跳出您六爷的五指山嗎?您跟他置气?不值!” 达春却根本不领情,翻了個白眼儿:“滚出去!别他妈啰嗦败了爷的兴!” 吃了骂老鸨却放了心,知道事儿算揭過去了,泛着油光的大胖脸赔着笑,忙不迭又道了几句歉然后喜滋滋退了出去。 “阿哥,您吉祥。”对着叶昭,达春可就亲热的紧了,虚头八脑的還要执手礼,被叶昭甩开只是干笑。 随即他目光就瞥到了娇媚照人的苏红娘,微微一怔,眼睛就有点拔不出来,不過旋即想到了什么,硬生生转過头,却不再嬉皮笑脸了,說道:“哥哥,您這是准备在外面置宅子吧,安心交给我达春,保管帮您办的漂漂亮亮利利索索的,保管嫂夫人满意。”虽也猜出了這位丽人是昨晚自己转送给阿哥的清倌人,心下甚至有点后悔,但木已成舟,现下人家已经是阿哥的女人,自不能再存一丝丝妄念,更不能有些许不敬。 见达春会错了意,叶昭心下苦笑,伸手作势:“老六,你先喝口茶提提神,我找你,有别的事儿。” 达春仰着脖子道:“哥哥,您就甭叫我打卦了,有事您吩咐,我六子皱皱眉头不是爷们!” 叶昭沉吟着,缓声道:“有這么档子事儿,大上個月你拿了個人,广西的,叫苏培林,還记得不?” “有這事儿?”达春皱着眉头,显然是想不起来了。 這在叶昭意料之中,他要是记得,那可就真不是达春了,“甭管你记得不记得吧,這個人现在在刑部大牢,你帮我捞出来。” “成,苏培林是吧?”达春念叨着,就站起了身,他却是霹雳急姓子,转身就走,边走边道:“我這就去要人!這他妈什么世道,巡捕营报起爷的名号拿人了!”想来觉得自己抓了叶昭的熟人脸上挂不住,大呼小叫的也不知道在喊什么,倒是引得叶昭微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