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秦宙
老式收音机内不断重复着這段话,穆思辰听得直皱眉。
他不知道這個叫秦宙的人究竟有多强,但将整個世界的希望全部压在一個人身上,是不是有点太重了?
穆思辰想起那個日记,日记的主人大概就是這样,在暗无天日的房间内,反复听着這段广播,吃着越来越少的食物,等待着秦宙来救他,最终陷入疯狂。
日记的主人不仅是发了疯,穆思辰在他的日记中,還隐约品出一丝恨意。
在发疯之前,他就已经在仇恨着沒有及时来救他的秦宙了。
一個人能承受住這么多期待和恨意嗎?除非他是神。
当然,在這個诡异的游戏世界中,說不定真的有神。
穆思辰摇摇头,关掉了收音机。
“我可不会期待你来救我,秦宙。”穆思辰小声自语道。
父母去世后,穆思辰曾陷入過一段低谷期,那时他觉得自己是全天下间最可怜的人,渴望父母活過来像以前那样陪着他、守护他;渴望有個人来拯救他,带他逃离悲观的泥沼。
可怨天尤人是沒有用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都有自己的难处,其他人能够提供的帮助只是暂时的,想要站起来,终究還是要靠自己的力量。
当年穆思辰就是這样重振旗鼓,此刻来到陌生的世界,他也不奢求所谓“人类最后的希望”的帮助,他会靠自己的力量找到回现实的方法。
如果实在沒办法回去,他也要在這個世界找到适合他生活的地方。
說完這番话后,穆思辰忽然感受到一道极为锐利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抡着十字镐回身,身后却空无一物。
和之前的窥视感不同。
黑暗中的窥视感更像是在隔着门观察,像是知道隔壁大楼裡有個人,但不清楚這個人的样子,不知道這人的具体位置,只能暗中观察這栋大楼。
而方才的视线,倒像是有個人在直勾勾地盯着他,视线露骨到令人无法忽视。
可是身后确实沒有人,這视线又是来自哪裡?穆思辰难以理解。
【玩家沒有猜错,你确实被不可名状的存在标识了。】
系统传来提示。
“你還有点用。”穆思辰道。
【系统只会告诉玩家你已经知道的事情,玩家未知的事情,系统不会提示。】
“那要你何用。”穆思辰觉得這系统除了会坑人剩下什么也不会。
【過多了解未知对玩家沒有好处,玩家以后会明白的。】
“不用以后,我现在就明白。”穆思辰拿起日记本和桌面上的书,对自己的现状有了基本的猜测。
他方才翻开书上關於“眼睛”的相关知识时,就会头晕眼花、乃至神智错乱,他当时還不明白为什么会這样。在看過日记后,就理解了现状。
并不是书本有問題,也不是知识有問題,是“了解”本身有問題。
日记主人无数次提醒自己不要去看书,房屋外面却有人经常来让他朗读书中的內容,检查他对书本内“知识”的了解。
而当有一天日记主人真的吃掉了书,“了解”了书中內容后,他就疯了。
這是個疯狂的世界,有着一些未知的恐惧,而且這些“未知”是不可說也不可了解的,越是“了解”,就会越靠近這些“未知”,从而陷入疯狂。
可如果一直不去探索這個世界,不去“了解”,他就会像日记主人一样,永远困在這個房间中,直到毁灭。
真是不管做什么都是错。
而且就在刚刚,他又不知道被什么“标识”了。
穆思辰审视了一下自己,目前他還能理性分析這個世界的情况,神智正常,证明這“标识”应该只是一种观望,而沒有实际对他做什么。
既然如此,他也暂时不要去想這“标识”的事情,說不定“标识”本身无害,但想得越多,越容易被影响。
关注自己,保持理性,少听少想,大概是在這裡活下去的方法。
穆思辰将“标识”一事抛在脑后,思索自己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总是待在房间裡是行不通的,這样下去要么饿死要么发疯,不管外面有什么危险,他必须出去看看。
但毫无准备就置身危险之中,也是不可行的。
穆思辰指尖点了点日记,很快有了办法。
他坐在书桌前,翻开那本關於“眼睛”的书,同时也打开了收音机,让收音机循环播放那段關於“人类最后希望”的广播。
這种重复灌输同一句话的广播,本身就有一种洗脑的效果,同样的,书本上的內容也会对人的精神造成改变。
既然日记主人能够靠着广播支撑到食物耗尽才发疯,就证明广播的洗脑效果,对這裡的精神污染有抵抗效果,能够对抗那种头晕眼花。
穆思辰想要活下去,完成游戏系统發佈的任务,就不可能坐以待毙,不听不看不想;可他一旦去听去看去想,又会发疯,這是一個死命题。
唯一的办法,大概是以毒攻毒了。
穆思辰举起手电筒,专心地看着书上的內容,顿时一阵眩晕。
這时收音机裡传来“……秦宙……希望……安全区……祥平镇……”等话语,又让穆思辰立刻恢复清醒。
他利用這种清醒,飞快地看书。
穆思辰觉得自己好想回到了高中时,一边听英语听力一边犯困,在时梦时醒中半懂不懂地听着听力內容,靠直觉去选答案。
在這种对抗之力下,穆思辰总算是看了一半书裡的內容。
這本书讲的并不是眼睛,而是一個凝视着人类的伟大存在的故事。
伟大存在看到人间疾苦,人们不断渴求着守护和光明,不由心中悲悯,用祂慈祥的目光注视着人间。
祂的视线投注的地区,形成了這個“瞳之镇”。
只要在伟大存在的注视下,瞳之镇的居民就会永远快乐安宁幸福。
但伟大存在太累了,祂沒办法永远睁开眼睛,祂总要闭目休息。在祂合上眼睛时,瞳之镇会陷入黑暗与绝望中。
为了让伟大存在一直清醒,镇民们决定成为伟大存在的眼睛。
他们保护眼睛,让眼睛变得更加明亮,让视线变得更加敏锐。有些深深爱着伟大存在的镇民,会努力增加眼睛的数量,将自己的视觉献给伟大存在,這种镇民就会成为伟大存在的眷者。
在镇民们和伟大存在相知相爱中,伟大存在清醒的時間越来越长,“白昼”越来越长,“黑夜”越来越短。
可镇裡总還是有一些不理解伟大存在、不信任伟大存在的异端,但他们不是坏人,他们只是不了解而已。
所以镇民们要积极地包容异端,让异端们了解伟大存在的伟大和辛苦,向他们宣扬伟大存在的故事,感化他们。
终有一天,人们互相理解的日子能够到来,伟大存在永远不会睡着,瞳之镇终将成为大家理想的家园!
看完這本书,穆思辰痛苦地揉揉眼睛。
他已经快不认识“眼睛”两個字了。
同时,他已经毫无意识地拿起笔,写了整個书桌的字了。
举着手电筒看去,书桌上满是歪七扭八的“眼睛”和“秦宙”两個词,当他神志不清时,就会在书桌上写下“眼睛”两個字,這时收音机裡的內容又会让他清醒片刻,于是穆思辰就会写下“秦宙”。
穆思辰只看了一眼书桌就移开手电筒,不敢再看。
总觉得他将方才受到的影响通過写字全部转移到了书桌上,此时谁若是试图看清书桌上写的是什么,只怕会立刻发疯。
這真是個混乱又疯狂的世界。
在這种力量的影响下,似乎只有疯子才能快乐地活下去,清醒的人只会觉得痛苦。
可這样的日子真的就是正确的嗎?
穆思辰小心地回想书本上的內容,有些话语令人实在细思极恐。
比如“眷者会想办法增加自己的眼睛”,要如何增加?再例如“伟大存在清醒时会一直注视着瞳之镇”,如何注视,到处都是祂的眼睛嗎?
這些問題穆思辰甚至不敢细想,一旦细想,他就控制不住自己在手臂上画眼睛的冲动。
幸好有收音机在。
穆思辰想起桌子上的“秦宙”二字便觉得汗颜,刚刚信誓旦旦地表示不会依靠秦宙,便立刻用秦宙的名字抵抗精神污染,确实有点不好意思。
“刚才是我不好,我争取尽快靠自己的力量战胜污染,秦宙。”穆思辰向自己保证。
刚說完话,他又感受到了和方才如出一辙的锐利的视线。
仿佛有谁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
穆思辰忽然升起一個想法。
他在无意识之下,会写下秦宙的名字来对抗瞳之镇的精神污染,是不是代表秦宙和所谓的伟大存在有相同的力量?
他两次說出“秦宙”,都会迎来锐利的视线。
“看我的难道是秦宙?”穆思辰尝试地又說了這個名字。
果然,被凝视的感觉再次传来,但這次视线不再那么锐利了。
“难道每個人叫秦宙的名字,秦宙都能看一眼?這個日记上写了几個秦宙,秦宙就看日记主人几眼嗎?”穆思辰问。
同时,他又收到了四次视线。
“秦宙秦宙秦宙秦宙……”左右都被“标识”了,穆思辰反倒不怕了,他反复念叨這個名字,试验到底有沒有那么准。
這一次,他沒有感受到视线,大概是秦宙懒得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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