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信任
祥平镇只有三位伪神,池涟不会再遇到第四個伪神了。
她的运气又不像贺飞那样飘忽不定,发挥十分稳定,一切都按照纪羡安吩咐行事,既沒有走错路,也沒有遇到额外的敌人。
她只是跑步速度慢了一点,沒有捡到小摩托,最晚抵达“柱”,這才成为了最后一個占领“柱”的人。
她按照纪羡安的吩咐来到了憧憬支柱。
憧憬支柱有点像教堂,给人提供了专门祷告的地方。
在憧憬支柱内,镇民们会說出对未来的憧憬。
這不是希望,而是设想他们的世界已经得到了和平,在這样的世界中,他们憧憬着怎样的生活。
這個“柱”几乎沒有什么规则,也沒有陷阱,并不难对付,但它有一個神级道具,叫做“万物生长”,和“尘归尘”一样,都是用来保证“柱”的能源的。
不同的是,“尘归尘”吸收的是源自大地的事物,它可以吸收一切源自大地的事物,包括但不限于物品、能力、能量、情感、過去的赠予等。
“万物生长”的吸收范围则是任何一种能量,阳光、雨露這些源自天空和海洋的能量它也能够吸收,但也仅限于能量。它与憧憬支柱深度绑定,任何一种能量进入“万物生长”中,都会以憧憬情感能量的方式生长出来,它不像“尘归尘”那么容易被驱逐。
当然,在這個過程中,“憧憬”是种子,就算“万物生长”可以帮助情感能量生长,但沒有种子,支柱也会干涸。
憧憬支柱如今就处于连种子都要消耗殆尽的程度。
只要池涟进入“柱”中,稍微释放一点憧憬的情感,“柱”会立刻出现在她脚下,补充能量。
但沒有秦宙压制的“柱”,在极度缺乏能量时,吸收的可不仅仅是情感能量了。
其他“柱”只能吸收情感能量,憧憬支柱内却有“万物生长”,当憧憬支柱得到“种子”后,“万物生长”一定会将池涟当成养分,吸收她身上所有的力量。
她的能量值、穆思辰交给她的20信赖值、自我贴纸中的能量,都会被“万物生长”化作“柱”的养分。
其他人来到這個“柱”,大概率会成为“万物生长”的肥料。
但池涟不同,纪羡安之所以安排池涟前往憧憬支柱,是因为她的布娃娃和“生命的流动”融合了。
“生命的流动”可以将“万物生长”吸收走的能量流动起来,“万物生长”這边吸收,“生命的流动”那边回流,能够达到一個平衡。
池涟可以利用這個平衡补充能量,为自我贴纸占领“柱”争取時間。
有了万全的准备,池涟进入教堂不久便找到了“柱”的下落,飞快地为“柱”贴上自我贴纸,并将布娃娃按在自我贴纸上,对抗“万物生长”。
池涟与“万物生长”足足僵持了半個小时,一直到她身上所有的能量全部耗光,自我贴纸才缓慢地将顽抗的“柱”转化为自我图腾。
失去所有的憧憬情感能量,沒有了种子,“万物生长”的苗头也消失了。
即使是大地,沒有种子,也孕育不出生命。
這個神级道具在“柱”被夺取后,深深沉入大地,等待着新的种子出现。
一番平平无奇普普通通的苦战后,池涟收回“生命的流动”,在教堂裡找了把椅子坐下,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至此,祥平镇已经有四個“柱”成为希望支柱了,再夺取一個,穆思辰就可以掌控這個领域。
只剩下穆思辰所在的信任支柱了。
由于两個“柱”是同时进行的,池涟抵达憧憬支柱时,秦宙便将屏幕分成左右同时播放,一边直播池涟的情况,另外一边是贺飞。
池涟只比贺飞晚几分钟,不過池涟成功夺取“柱”入睡后,贺飞還在手舞足蹈地同陆行洲聊天。
或许是因为陆行洲的存在,秦宙沒有切断自律支柱的画面,让穆思辰一直看到陆行洲消失。
祂讨厌贺飞,但对于陆行洲這個坚定的殉道者,秦宙還是留有一丝温柔的。
一直看到贺飞抱着膝盖,以一种自我保护的姿势睡去,电影才停止播放。
穆思辰看着难得感性的贺飞,不由露出一個苦涩的笑容。
他了解贺飞,贺飞一开始对陆行洲沒有丝毫好感,毕竟陆行洲最初建议穆思辰杀死贺飞,谁都不会喜歡一個想杀死自己的人。
贺飞对陆行洲的敬佩和感激源自魑魅镇,对陆行洲的怀念源自子午时分利刃穿心的疼痛,和陆行洲的惺惺相惜源自心灵捕捞網的能力。
他们的相遇相识就像两條平行线,隔着无法跨越的生死,永远只能遥望,无法接触。
穆思辰和秦宙也是如此。
隔着两個世界,隔着人与神的鸿沟,隔着即将掩埋的過去和充满希望的未来,也即将隔着生与死。
四個“柱”都顺利地成为希望支柱,只剩下這一個了。
穆思辰的视线落在秦宙身上。
祂已经完全恢复人形了,在四肢复原的同时,秦宙身上出现一套黑金色的制服。
制服整体黑色,袖口、领口、扣子、衣兜边缘、裤线、腰际等位置有着金色的纹路,祂的衣服和祥平镇三位伪神的衣服几乎一致,不同的是,秦宙的肩章是上将,左胸前挂着金色的绶带。
秦宙表面看起来很正常了。
可祂身后依旧陷入黑暗中,光线触及不到。
穆思辰知道,秦宙失控后邪异的身体并沒有消失,只是被祂隐藏在了背后。
“我喜歡你這套制服,第一次见到就很喜歡。”穆思辰道,“为什么祥平镇有军衔,你以前是战士嗎?”
面对這個問題,秦宙微微偏头,眼神有些空旷,似乎不太记得穆思辰說的事情。
灾变之前的世界太過遥远,秦宙竟好像有些不记得了。
“好像是,不過职位不高,是中尉军衔。”秦宙道。
說话间,祂的手悄悄伸過来,搂住了穆思辰的后颈。
宽大的手掌按住纤细的后颈,似乎轻轻一折,這個脆弱的人类就会死去。只是這一個动作,秦宙便将穆思辰的生命完全掌控在手中。
“后来呢?”穆思辰问道。
秦宙又努力地想了一会儿才說道:“灾变前按照制度升级,好像很快就要升到上尉了,但沒等到那一天。灾变后,直接就是上将了。”
穆思辰将手轻轻放在秦宙的肩章上,在這样一個绝望的世界中,秦宙值得這個军衔。
秦宙握住穆思辰的手,放在唇边。
穆思辰以为祂要吻手背,谁知秦宙却张开口,用力地咬了一口穆思辰的手背,疼痛的同时留下一圈尖锐的牙印,齿痕呈锯齿状,不似人类的牙齿,更像是鲨鱼的。
“疼嗎?”秦宙抬眼看着穆思辰,眼中藏着近乎噬人的冲动。
“還好,”穆思辰道,“在這個世界待久了,我对疼痛的耐受力变强了很多。”
秦宙再次张开口,咬住穆思辰的手掌边缘,上下尖锐的牙齿刺痛了手骨。
穆思辰感受到秦宙的牙齿非常尖锐,只要稍微用力,他這只手的骨头就会被咬碎。
秦宙是真的想把他拆骨入腹,眼神中隐藏的贪婪令人心惊。
明明四個“柱”的转变让秦宙恢复了更多的自我,身体回到人形,精神状态也好了不少,但祂的疯狂却好像更胜之前。
穆思辰知道原因。
因为秦宙知道,分别的时候要到了。
之前祂虽然疯狂,但祂心中明白,這是最后一個“柱”,只有另外四個“柱”被占领了,才会轮到祂。
那时,祂還有時間,可以和穆思辰多待一会儿。
其实之前秦宙就在理智和情感中挣扎。
按理說,祂守护穆思辰這么久,就是为了等他来到祥平镇,祂应该帮助穆思辰夺取“柱”。
向卫川、岳守疆、尘归尘、万物生长,這些眷者和神级道具的力量都来自秦宙,如果祂想,即便被封锁在“柱”内,也能渗透出一点点力量影响祂的眷者,帮助希望眷者们渡過难关。
但祂沒有這么做。
当然,如果祂不想帮助穆思辰,穆思辰也封印不住祂。
秦宙只是在理智和欲望的斗争中,選擇了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守着穆思辰。
只要穆思辰還在祂身边,祂就可以什么也不做。
穆思辰是将祂从失控中唤醒的良药,也可以是让祂彻底陷入疯狂的毒药。
秦宙的占有欲是发自内心的,源自祂的自我,源自祂的人性。
這种贪婪不会随着自我的苏醒消失,反而会愈发严重。
尤其是這四個“柱”已经消失,祂和穆思辰仅有的时光已经开始倒计时,秦宙更加难以控制自己。
祂在知道与做到的鸿沟前挣扎着。
祂不怕毁灭,不怕死亡,神级怪物从诞生开始,就与死亡和毁□□生,总有一天会灭亡。
但祂害怕失去穆思辰。
眼前這個弱小的人类,是祂黑暗的生命中最后一道光芒,不忍见他消失,不忍与他分离。
倒不如将這道光芒吞入腹中,永远地占有他。
穆思辰的手出了血,秦宙微微松口,祂用极度危险的眼神望着穆思辰,轻轻凑過去,咬住了穆思辰颈部的动脉。
穆思辰清晰感受到秦宙扑面而来的杀意,神级怪物一旦有什么强烈的想法,是不会掩藏的,這种炽热的情感会化作污染传递到人的脑海中,引起精神共鸣。
如果這裡是现实世界,秦宙這铺天盖地的杀意大概会引发一场席卷整個世界的战争。
穆思辰靠着仅剩的500信赖值,在這狂澜般的杀意中勉力坚持着。
在這样的杀意中,任谁都会害怕的,可穆思辰发现自己很平静。
他在颈部的刺痛中,头部轻轻倒向秦宙的方向,脸颊贴在秦宙的头上。
略硬的发丝扎得穆思辰有些脸疼。
秦宙抬起头,怔怔地望着穆思辰,祂的容貌還是人类,瞳孔却变得细长起来,神情不似人类,有些像野兽。
“你不怕?你不逃?你不趁机夺取這個‘柱’?”秦宙问道。
“我怕,但我不怕你杀我,我怕和你分离。
“我想逃,但不是想逃离你,是想和你一起逃离责任,抛弃這個世界,只求一时幸福。
“我想要這個‘柱’,但我不会从你手裡抢东西,我等你想要给我时,再来取。
“秦宙,你怕的我也怕,你想的我也想。
“我們认识了這么久,才第一次见面就要面临永诀,如果可以的话,我好想丢掉一切,哪怕下一秒世界毁灭,至少现在我們是在一起的。
“只要你点头,我就听你的。”
秦宙放下威胁着穆思辰生命的手,轻轻地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用审视的眼神看了一会儿穆思辰,摇摇头說:“我知道你說的是真话,但你不会這么做。”
“为什么?”穆思辰问道。
秦宙露出一個苦涩又明悟一切的笑容:“因为你相信我,你相信我不会放下世界和责任,不会任由自己的贪婪毁掉我們一直以来的努力。”
“是的,我相信,秦宙不会任性。哪怕再疯狂,秦宙也不会放下這個世界。”穆思辰轻声道。
系统对弥天级束手无策,穆思辰也沒有什么对策。
他敢于踏入祥平镇,靠的不過是对秦宙毫无保留的信任。
他的信任从未动摇過。
穆思辰的脚下,出现了一道明亮的守护图腾。
“柱”被他坚定的信任吸引,来到了穆思辰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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