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自我标记
沈霁月道:“這位女士之前骗监工连续按下多次按钮,得到什么提示?”
池涟說:“让我休息几天,這些天都可以在能源区内自由活动。”
沈霁月道:“就是這個原因。哪怕你一次性将所有感情都注入进去,還是要等到规定天数才能抵达养殖区。我一开始也试着按了三次按钮,谁知道一直休息到今天,又不知還要等多久。這次大概是比不上姚望平了。”
說完,他有些落寞地喝了口饮料。
如果只是单纯完成和秦宙的约定,输给姚望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只要姚望平破坏了食品加工厂内“柱”,接连两個“柱”被破坏,领域坍塌,失去小镇保护,秦宙就可以来对付大眼仔了。
但穆思辰還要完成系统的任务,要帮助疗养院的人弄到食物,就必须将加工厂的“柱”据为己有,否则他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疗养院的“柱”崩塌,他们這些玩家大概也会命不久矣。
事情不仅不好办,時間還十分紧迫。
本次任务的关键不是寻找“柱”的隐藏位置,而是抵达“柱”所在的区域。
疗养院内的战斗是阴谋,大眼仔费尽心力地将“柱”的本体隐藏起来,不让任何人发现。
而加工厂的战斗则是阳谋,所有人都知道“柱”在哪裡,問題是要如何抵达那個区域。
舍弃一切感情后,就算抵达“柱”的面前,也会因为失去感情而沒有战斗的动力,甚至会忘记自己为何如此拼命。
“柱”矗立在那裡,吸引着人前往,却又让任何人都无法接近。
巧妙地保留感情后,抵达“柱”的附近,才是這次任务的重中之重。
基于這個难点,穆思辰认为即便是姚望平,也未必能够成功到达“柱”的面前,就算到达了,也未必還能保留信仰。
以姚望平本身的力量,是无法破坏“柱”的,他需要使用秦宙的守护之剑,也需要利用图腾的力量。
但不管是守护之剑還是图腾,使用條件全部是对秦宙坚定的信仰。
沒有這种力量,姚望平做不成事情。
“多谢你的情报,”穆思辰对沈霁月說,“我們還有其他事情要做,希望以后還有机会见面。希望下次见面时,你還是你。”
沈霁月如今的状态已经和上次见面时不太一样了,也不知他为了进入养殖区付出了什么代价,又失去几种感情。
一個人是由多种复杂的感情构成的矛盾体,失去感情后,下次见面,沈霁月還能是现在的沈霁月嗎?
“虽然我很想向你承诺,下次见面我還是我。但是,我想,必然不是现在這种相遇的模式了。”沈霁月苦笑一下。
穆思辰向沈霁月点点头,带着池涟和程旭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完成工作的员工是可以拜访其他人的,他的办公室也可以邀請一些人进来一起玩游戏,看影视剧。但沒有完成工作的员工,不能這么做。
三人来到穆思辰的房间,程旭博一屁股坐在地上,拿出穆思辰送的可乐,“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光一整罐。
“這仗要怎么打?”程旭博說,“這简直沒给人留活路嘛。”
池涟倒是有点遗憾地說:“那個沈霁月,长得好帅啊,就這样失去一切感情,变成一個麻木不仁的人,也挺可惜的。穆队长,咱们不能帮帮他嗎?”
“尽早找到‘柱’,夺取加工厂,就能帮他。”穆思辰說。
“倒也是,可是我們该怎么办呢?”池涟随便抓起旁边的一個毛绒玩具,无意识地揪着,“可惜我剪切粘贴的能力太弱了,要是能把能源区和养殖区這两個区域都剪切粘贴,互换一下就好了。”
“那其实,我的能力倒是可以做到。”程旭博犹豫但诚实地說,“我可以暂时把你们两個装进手推车裡,正常人我的手推车裡是可以活1個小时的,只是会很难受。然后我按下按钮,清空感情,就可以带你们去装配区了。”
“但這么做,你就成牺牲品了。”池涟說。
程旭博道:“我当然是不愿意的!我只是告诉你们這件事的可能性,但如果你们真的要牺牲我,那我……我肯定会拼死反抗,和你们翻脸厮杀,一直打到你们打不過我,或者我打不過你们为止。”
“哇,你這人好心机,抛出解决方法,然后让我們来做坏人?”池涟說。
程旭博竟认下了“心机”這個评价,点头說:“我就是心机啊,我觉得以穆队长的本事,肯定能想到這個办法,一旦他提出来让我牺牲,我未必能拒绝啊!那還不如先說出来,给自己一個反抗的机会嘛。”
听了他的话,池涟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评价程旭博好。
說他心机吧,他又凭什么要成为牺牲的那一個人呢?
說他不心机吧,他却把問題摊开来說,让穆思辰和她来做選擇,等于将做坏人的权利交给别人,他不用做艰难的抉择,清清白白的。
說他不为大局着想吧,但他還挺坦荡的。如果池涟和穆思辰能打服他,那让他牺牲他也同意。
总之是极为复杂的人,所做一切也是十分矛盾的。既想帮助穆思辰,又不愿意失去情感。
归根究底,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罢了。
穆思辰笑笑說:“我可从来沒想過你提出的方案,這個办法不可行的。你别忘了,失去感情后,你要在能源区把假期休完才可以去装配区的。你胸卡上起码有几十种颜色,我們哪有几十天的時間等你休假?”
用不着几十天,22点“白昼”一到,大眼仔苏醒,大概就会杀死他们這些异端了。
姚望平能靠着毁容躲過大眼仔的追查,但穆思辰绝对不可能。
穆思辰曾在“白昼”最后一秒偷窥大眼仔,正如他喊了秦宙的名字会被秦宙注视一样,他与大眼仔对视,定然也被大眼仔标记了。
他现在不過是仗着“黑夜”大眼仔不得不闭眼保存力量四处横行罢了,一旦暴露在“白昼”之内,他必死无疑。
“啊?那怎么办啊?我還以为实在不行,我牺牲一下,换大家平安,我也算是起到点用处呢!”程旭博一听不用自己牺牲了,放心之余竟還有点失望。
池涟說:“其实我试過换胸卡的。我在收到穆队长的隔空语音提醒之后,就立刻想到剪切按钮的办法,不到五分钟就解决了监工。
“之所以半個小时后才到篮球场,是因为我先去了游泳池。当然不是因为我喜歡游泳,是因为游泳的时候大家不是会换衣服么,說不定可以偷偷交换胸卡。
“但是這裡的人就算是游泳也会把胸卡别在泳衣或者泳裤上,随身不离。我只好找了一個游泳后休息的人,偷偷与他换胸卡,谁知道换過后,我們的胸卡又慢慢恢复了原本的颜色,系统也提示我技能使用失败,归還能量值。”
池涟特别强调一下能量值已经物归原主,沒有浪费,穆思辰也微微松口气。
“看来胸卡和医生、患者身份是不同的,”穆思辰說,“医生、患者在‘柱’的眼中是沒有本质区别的,都是‘柱’的给养,身份只是表象上的东西。而胸卡代表的却是我們的情感、灵魂,就算交换了胸卡,灵魂的本质不会改变,灵魂影响表象,很快胸卡又会变成原本的样子。”
“那怎么办?我們岂不是沒有完成任务的可能性了?”池涟长长叹口气。
“出去转转吧,我們对加工厂的规定了解還太少,說不定還有其他办法。”穆思辰說,“我总觉得沈霁月沒有把所有情报告诉我們。”
穆思辰倒不是坚信“车到山前必有路”,而是如今他们還有時間,沒必要坐在這裡绝望。
与其对着堆积如山的作业痛哭流涕,倒不如从手边的练习册做起,毕竟還沒有到交作业的時間。
“我們可以在能源区内自由活动,接下来两個小时内,倒不如四处找找,见到人就聊聊天,收集情报。”穆思辰說,“你们沒发现,加工厂内的追随者,表达欲都很强嗎?”
“是的!”池涟立刻說,“我的监工可太能說了,简直就是知无不言,有时候不问問題,他们自己也要說個不停。”
程旭博:“巧了,我的监工也是。之前在疗养院时就不這样,疗养院裡大家都死气沉沉的。”
穆思辰說:“這是两個地点规则不同导致的。
“疗养院的规则本质上是互相淘汰,医生、家属、患者互相坑害,志愿者也惦记着治疗患者后自己可以得到更多的眼睛。
“彼此之间是竞争关系,自然很难问出情报。
“可加工厂不同,你们觉得追随者对我們为什么這么话多?该說的不该說的都会說。
“你们在什么情况下,会口无遮拦?”
池涟想了想說:“我对同学同事朋友绝对不会有什么說什么,就算是对闺蜜、男友、父母、網友也是分情况聊天,不会什么都說,更不会這种……自言自语式的表达。”
程旭博忽然“嘿嘿”笑了两声,說道:“我对我老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池涟满脸震惊:“你结婚了?男人怎么可能对老婆知无不言?绝对不可能!”
穆思辰倒是了解程旭博的意思:“他老婆是手办吧?”
程旭博道:“是的,我满墙壁的老婆们!”
池涟:“那我也有一群纸片人老公,我对他们也是什么都敢說……咦?”
两人同时醒悟到了什么,看向穆思辰。
穆思辰道:“是啊,我的那位监工给我的感觉是,他与其是在对我說话,倒不如說是自言自语。他可从来沒把我当成平等的人,更像是物品,比如……一個鸡腿。
“他们有固定的任务,会给我們讲解工作要求,這就像是烹饪食物前必须做的工序,比如挑菜、洗菜等。
“但涉及到任务之外,他们对我們便极为轻视了,我們就要利用這种轻视。”
轻视,就代表不够防备,不防备,就能问出很多情。
仅是能源区的情报是不够的,要问出装配区和养殖区的情报。
“另外,我們分三個方向探索能源区,這三個方向分别是,装配区、养殖区和加工厂大门,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拓展行动区域,看看区与区之间的屏障究竟是什么,有沒有越過屏障的可能性。”穆思辰說。
池涟和程旭博本来以为已经走进死胡同,沒有任何办法了。
沒想到穆思辰這么一說,他们這才发现,自己能够做的事情有很多。
池涟想了想說:“我突然有点明白‘希望’的意思了,‘希望’并不是,我每天喊着我‘希望’考上名牌大学,我‘希望’年入百万。而是,心底有這样一個美好的愿望,然后将它作为动力,做好计划,按部就班地实现它。
“如果无法用行动实现‘希望’,那這份美好的感情,就永远被藏在潘多拉的盒子底部。
“只有心怀希望,并将它转化为行动力,才不会把它封印在盒子裡。”
“我‘希望’接近加工厂的‘柱’,所以我要尽可能地接触加工厂的追随者,调查线索,我也要尽可能地接近装配区的边界线。”程旭博說,“這才是‘希望’啊。”
“我知道该帮你建立一個什么样的希望小镇。”两人异口同声对穆思辰說。
穆思辰也终于明白他的两位信徒和秦宙信徒的不同。
姚望平很强,他拥有极为可怕的决心和行动力,若是单打独斗,穆思辰自认无法战胜姚望平。
羽目眷者也很强,他的能力令人防不胜防,单独对上羽目眷者,穆思辰也是被净化的结局。
但他们沒有自我。
他们的能力来自各自信仰的神级怪物,一旦信仰不够坚定,或者神级怪物消亡,他们就会变成普通人。
但池涟和程旭博不同。
即便沒有穆思辰,他们一样能够使用能力。
虽然偶尔会向穆思辰借一点能量值,但他们也能展现出自己的行动力。
池涟和程旭博抢夺监工情感的战术就比穆思辰要高明许多,至少两人都沒有受太重的伤。
池涟会在快速解决监工后主动去游泳池驗證自己的想法,程旭博也能很不情愿地提出牺牲自己的计划。
他们都是拥有自我的人。
“我去养殖区。”穆思辰說。
那裡的边界一定最危险,穆思辰将比较危险的工作留给自己。
“這么一来我去的大门口是最安全的地方啊,最多是会被赶回来而已。”池涟见自己分配的任务不重,反倒有些不满。
不過她转念一想:“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松懈的地方,相信那裡的追随者嘴一定很松。而且我們在从大门走到能源区时,還遇到了一個装配区的工人,說不定我也能遇到這种工人,想办法撬开他的嘴问情报呢。”
三人分配完毕后,前往各自的目的地。
穆思辰伤得挺重,单手背起背包,一瘸一拐地向养殖区走去。
幸好背包裡的零食已经消耗一部分,变轻不少,否则他单肩背起来還挺吃力的。
穆思辰才走两步,背包便是伸出一條触手,缠住他的左臂。
穆思辰只觉得左臂一轻,他拆下夹板,左臂的骨折竟恢复了。
穆思辰的左臂上,出现一道环绕着手臂的纹身,有点像科幻电影裡的机械出手。
而背包裡的章鱼玩偶,失去了一條触手,剩下的七條触手牢牢地抓着背包裡的零食,大有“穆思辰你再送一個试试”的样子。
穆思辰不知是感激好,還是嘲笑好。
最终,他只說了一句:“你和你的信徒性格怎么差這么多?”
秦宙的信徒各個理智且富有牺牲精神,姚望平更是极端。
而秦宙图腾所化的章鱼玩偶,却如此人性化。
穆思辰隐约觉得,刚在他胸口上纹上图腾时,那时他接触到的秦宙還是很威严很冷静理智的。
倒是跟着他回到现实世界后,章鱼玩偶愈发具有人性。
从第一個晚上赖在温暖的被窝裡熟睡,還有起床气就看出来了。
“我怎么觉得你前后变化這么大呢?”穆思辰說,“就好像……”
就好像一個无情的神祗忽然有了人性。
還会主动帮他治伤!
穆思辰猛然想到一件事,池涟和程旭博能下线的條件是印上自我图腾。
章鱼玩偶虽然不是生命体,但具备生命特征,真的能如此轻易地随着他来到现实世界嗎?
說不定……
穆思辰想到這裡,猛地伸手翻了一下章鱼玩偶,让它七爪朝天。
章鱼玩偶不断挣扎,飞快恢复了原本的姿势,并半眯起大眼睛看穆思辰,显然很生气。
但穆思辰已经看到他想看到的了。
章鱼玩偶的七條爪子的根部,竟然有一個小小的自我图腾。
究竟是什么时候印上的图腾呢?
是他净化疗养院内污染的时候,還是他将疗养院内的其他信仰者全部赶出去的时候,還是巴着他不放,跟着他前往现实世界的时候?
好像什么时候都有可能。
但章鱼玩偶不太像是他的信徒,只是借用了一点点他的力量。
這就像之前秦宙的图腾纹在穆思辰的胸口,但穆思辰也沒有信仰秦宙,也只是借用了他的力量。
章鱼玩偶具备人性,說不定還真是他的力量导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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