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吴丽李晓冬
鉴于祁云几乎具象化的拒绝追问的意思,李晓冬张了好几次嘴最后還是沒能问出口。
杜山他们到底怎么了?
郑凯旋是红袖章的,祁云从郑凯旋那裡出来一趟就說杜山他们出事了,李晓冬隐隐约约也猜到点杜山他们到底出了什么事。
黑、市,倒、卖,這些可都是要被抓去劳改好几年甚至十几年的罪!
在李晓冬還年幼的时候甚至有人因为贩卖了老鼠药而被拉去木仓毙!
李晓冬心乱如麻,一路赶着马车回了村裡,祁云沒等李晓冬问什么,直接跳下了板车让李晓冬暂时把那些粮食给带回去,秋收忙完建村小的时候再给干活的人当工钱发下去,另外那只老母鸡也让李晓冬自己收着。
“過两天应该会有人来咱们村,你回去跟老村长說一声,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自然是心理准备以及推脱的话。
其实解决的办法祁云還是有的,就怕到时候杜山他们出事儿的人人数太多,他手裡捏着的东西不够用。
祁云心裡惦记杜山他们,可接下来两天裡表面上一点沒露出来,還是跟以前一样,看得李晓冬都暗暗着急。
第三天上,郑凯旋带着人又来了村裡,這回要找的是杜山家裡人。
那会儿祁云還在院子裡跟着邱大爷一起削竹子,李晓冬听见有村民传话之后沒有立刻往杜山家去,反而脚步一转,先往祁云這边走了一趟。
“老祁,這杜山他们会不会......”
跟着祁云从公社回来之后李晓冬也注意了一下杜山王小海周代涛三人好一阵子都不在了,因为之前這三個人就是村裡有名的混混儿,不上工也不足为奇。
偶尔溜达着去哪個狐朋狗友家一呆就是十天半個月的也正常,所以這回秋收沒看见人村裡人才沒多想。
可现在祁云這么一說,李晓冬也确定到底咋回事了,不過李晓冬并不确定杜山他们是已经被抓了還是怎么样。
看红袖章来村裡,也不知道是要chao家還是找人。
李晓冬沒让老村长過来,怕到时候红袖章动起手来伤到他,可自己一個人過去吧又总觉得有点虚。
李晓冬话沒說完,祁云也沒心思问,只放下手上的活儿跟邱大爷說了一声,然后慢條斯理的洗了手跟脸,收拾好了自己這才同李晓冬一起往村口方向杜海他们那边去了。
杜海他们是村裡的杂姓,也不知道以前村子是如何形成的,总之杂姓一般修建房子落脚安家的地方基本都是祁云他们河這边的靠山口。
祁云這边跟杜家距离也就直线距离几百米,所以两家晚上来往也不会惊动什么人。
這会儿祁云跟李晓冬一起出了小道一分钟不到,還沒走到杜家院子裡,远远就看见了围着的人群以及拿着扁担戴了红袖章的郑凯旋等人。
瞧见祁云過来了郑凯旋也是一喜,主要是杜家人太会闹了。
要說郑凯旋沒办法处理這种事?那肯定不可能的,毕竟他身后那些红袖章手裡的扁担也不是捏着玩儿的。
主要還是因为這是水月村,是公社裡连续几年都在大会上表扬過的,更重要的是郑凯旋跟祁云那份交情。
這前两天才收了祁兄弟的老母鸡,今天就来人家村裡大动干戈,那再见面的时候多尴尬啊。
郑凯旋沒有第一時間就把這家人给掀开直接搜家也是想着再拖一拖,要是祁云沒来那就說明祁云跟這家人沒啥交情,他也能更好办事。
另一個郑凯旋也是在等作为大队长的李晓冬,算是让李晓冬来做這個出头的人。
杜山家裡有個年迈的奶奶,父母双全有個年纪相差十四岁目前只有七岁今天還在学校上学沒在家的妹妹,可奶奶是個病怏怏的,父亲是個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闷子。
母亲倒是泼辣,這会儿正坐地上撒泼闹腾呢。
杜山可是他们杜家唯一的男娃,怎么說也不能真给红袖章抓走了。
虽然杜山這段時間也真的沒回来過,可做母亲的還是第一時間不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直接撒泼想要把红袖章们吓唬走。
這是一個无知村妇目前唯一能想到也能做的保护孩子的办法。
祁云皱着眉走過来,先跟郑凯旋握了握手,等李晓冬也学着上来跟郑凯旋握手的时候,祁云先转身把杜婶子从地上拎着扶了起来,“這是怎么回事,咋闹得這么厉害?杜婶儿,這郑科长也不是那胡乱打砸吵架不讲道理的人,咱先别闹,先问问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杜山妈知道祁云,這会儿家裡一個靠得住的也找不到,杜山妈把祁云当做是最后能依靠的人,连忙抬手抹了脸上的眼泪鼻涕,拽着祁云不撒手。
郑凯旋在那边跟李晓冬寒暄了两句,就三两句话說明了来意,“十来天之前隔壁镇抓到一伙倒买倒卖的人,裡面就有咱们镇水月村的杜山周代涛王小海三名社员,隔壁黄桷村也有两個人。”
“当时公社就派了我過去看看,结果我這头刚過去那边那五個人就跑了,隔壁镇公社派了人過来让咱们帮忙抓人,這也是沒办法的。”
黑市大家都知道有,之前上面沒风声的时候他们下面的人也睁只眼闭只眼,可现在人家上头因为思想净化的事儿又起了一波严、打,他们下面這些人也沒办法,只能听命行事。
围观的人一听是這事儿,顿时也是嗡嗡议论起来,一個說怪不得之前杜家條件突然就好了,又有人說晚上看见有人走动。
李晓冬听得恨不得伸手捂了這几個人的嘴,好歹這杜山他们也是咱们村自己人,再怎么议论也得等抓人的红袖章走了再议论吧,這不是害人么!
郑凯旋也沒說让手下去抓那几個人出来审问情况,只往祁云那边望了几眼。
祁云劝着杜家這三個人好歹勉强镇定了下来,這才過来跟郑凯旋搭了胳膊挨着說话,“郑哥,這事儿我也知道你们是照章办事,不過刚才我也帮你问過了,杜山那几個人确实也沒回来,不信你问其他社员,這回秋收农忙這几個兔崽子都沒上過一天工。以前這三個人就是村裡出了名的游手好闲小混混儿,這消失個十天半個月的也沒人注意。”
简单說了個情况,祁云把郑凯旋拉到一旁又說了会儿话,“......要是他们回来,咱们肯定得把人给押了送到公社上面来,郑哥你看這家裡也就這么几個老弱病残的,一会儿他们家還有個几岁的小姑娘放学回来呢,吓着小姑娘也不好。”
這還是在求情了,郑凯旋看了祁云一眼,祁云就笑着再保证,“以后要是那几個崽子再出现在咱们這地儿,不說别人,我头一個就把人给揪住送郑哥你手上!”
李晓冬在一边听着觉得這话云裡雾裡的,不過郑凯旋跟祁云两個人互相明白话裡的意思就成了。
最后郑凯旋還是先带着人走了,“成啊老祁,咱俩的关系,我信你一回。”
郑凯旋出了水月村又往黄桷村那边走了,对待那边那两家人可就沒這么温和了,去了对方家裡直接闯们搜人,沒搜到人就搜东西。
反正总能找到点不符合对方家庭條件的东西,也算是能有個东西交差了。
今儿水月村那边就算是卖祁云一個面子,总之若是祁云沒有收好尾巴让他的人又把那三個崽子给碰上了,那再抓了人他也算对得起兄弟了。
离开的路上郑凯旋如何感慨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暂且不說,祁云這裡劝走了郑凯旋,又让李晓冬暂时让围观的村民先散了,自己进屋单独跟杜山妈說了会儿话,“杜婶,要是杜山回来了让他别进屋,直接去我那边找我。”
杜山妈這会儿见祁云三两下就让红袖章走了,自然是信服的,连连点头应了。
祁云能帮的也差不多就這么多了,回头出了杜家门,李晓冬還在院子外小道上等着他。
见到祁云出来,李晓冬侧身等祁云跟自己并肩了才往前走,一边低声问着话,“刚才你跟那郑科长到底說了什么?”
祁云心不在焉的唔了一声,“你不是听见了么?”
李晓冬一噎,总不能說有听沒有懂吧?虽然他脑袋是沒有老祁聪明,可自己承认這种事实還是很让人难受的好嘛!
祁云啧了一声,按下心裡那点难得的烦躁,“反正以后别让杜山他们几個再留在李家镇就成了,不管是去外面哪儿,過個两三年回来也就差不多了。”
說得容易,可做起来有那么容易么?
這年头,就是出去买张长途汽车票還要村裡给开证明呢,关键是他现在這边的证明一开,到了车站杜山他们不就自己暴露了?
李晓冬還沒說出口呢,祁云這边就摆了摆手,“你這边肯定是不能开证明的,不然咱们不就等于正大光明的承认今天忽悠了人家么?虽然郑哥今天给了我這個面子,可总不能咱们回头就去打他的脸,我那裡有办法让杜山他们私底下走,你那边稳住了就行,别乱。”
乱了就怕村裡有人偷偷去公社告状。
前有举、报信,后有赵春来带路,祁云可不认为村裡所有人能齐心协力就为了保自己一個村的人。
江画眉也是這会儿才知道,虽然沒有去围观,可听到三言两语還是猜到祁云估计在這事儿裡面插了一手。
其实不用听都能猜到,毕竟祁云跟杜山他们的交情,周国安不太清楚,可江画眉却知道,毕竟每次祁云从杜山手裡弄到点好东西都会眼巴巴的往江画眉那裡送。
“這事儿真不会影响到你身上?”
江画眉最关心的還是這個,毕竟祁云算是杜山他们本村最大的“顾客”,祁云摇头让江画眉放心。
曾老他们都是安安静静的人,平时被安排着该干啥干啥,村裡人不敢跟他们接触交谈,他们也不主动去跟人接触。
便是老知青点那边的张红军他们也对曾老他们這样犯了错误被下放的知识分子很是蔑视,毕竟他们是光荣下乡支援底层农民进行生产的,跟曾老他们這样的人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虽然祁云觉得好像也沒啥不同的。
過了两天暑假都沒回来過一次的吴丽却是趁着周末难得回来了一趟,說是看淘青姐跟孩子的,其实就是想打听水月村要修建村小的事儿。
要是真的在水月村修了小学,那吴丽现在還在的红星小学怕是就要生源大减了,生源减了相应的老师肯定也要削减。
下半年新学期,李晓夏被调走了,眼看着吴丽就要填补上去转成正式老师,這空挡要是削减老师,吴丽就怕自己這工作又要落空。
倒是不巧,李晓冬這两天正在惦记杜山他们的事儿,虽然祁云說了让他别操心,可李晓冬那人责任心重,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
吴丽回来李晓冬高兴了一会儿,可之后再见吴丽话裡话外都是打听曾老他们那裡有多少老师,村小建立起来预备招多少個班,半点沒有别的意思。
李晓冬一时也不知道怎的,想起祁云跟江画眉两人相处的模样,顿时有些莫名的意兴阑珊。
“噫李队长,這是你对象啊?”
王大梅趁着村裡稻谷收完了稍微有点空,這就立马收拾了东西赶紧往水月村這边来了,掰着手指头算算都已经有半個多月沒见着她堂姐以及堂姐肚子裡的大外甥了。
王大梅心急赶路所以走了條比较偏的路从水月村村尾這边穿過来,倒是沒想到转出竹林就迎面碰上了李晓冬跟一個年轻姑娘走在一起。
王大梅也不是那心眼多的人,也沒多想抬手就笑着跟李晓冬打了招呼。
李晓冬看见又是這個成天老惦记唐三儿家婆娘的姑娘,顿时也是一乐,還沒开口回应王大梅话裡的“对象”俩字呢,他身边原本若有似无往他身边挨的吴丽跟被他身上的针扎了似的往旁边一跳,连忙否认,“我們沒处对象,你别瞎說!”
因为吴丽不认识王大梅,反应有些激烈,却沒想到這两人之间气氛似乎比较熟稔,這种场景下她因为急切而略带尖锐的反驳声就显得格外尴尬了。
王大梅搞不懂刚才那姑娘不是都要贴到李队长身上去了么,這种情况王大梅也就在祁云那不要脸的小白脸身上看到過。
那祁云成天也不下地干活,跟江家那姑娘走在一起就总是毛手毛脚的眼神乱转,一看就是想占人家姑娘的便宜。
虽然王大梅因为自己沒处過对象所以格外看不起祁云那行为,可也下意识觉得那才是处对象的正确姿势。
所以一系列误会下来,刚才王大梅是真以为李晓冬是在跟他对象偷偷幽会,故意开口打招呼就是抱着要吓一吓开個玩笑的意思。
不過王大梅也就是一愣,而后了然的朝李晓冬一笑,“哎呀我不会出去多說的,我刚才就是想开個玩笑,玩笑话,别当真,你们继续溜达,我去我姐那裡了。”
李晓冬有個村小那边教书的女知青对象,這话也有不少人传。
毕竟之前李晓夏還在村小教书的时候也就算了,可后来李晓夏调去城裡了李晓冬還时不时的往村小那边送东西,可不就落实了這個谣传么?
王大梅把吴丽的反驳当做是姑娘家不好意思,所以也沒当真,這刚說完话转身走了两步,突然又转身朝李晓冬问话,“李队长,你们村儿的卫生所啥时候能修好?我姐那肚子可等不得,要不然你去跟我們村的队长商量商量,多跟其他村接些劳动力,三两下就把学校跟卫生所修好,反正以后咱们附近的村子都要用到這两個地方。”
虽然拉扯了学校来做铺垫,可李晓冬還是能瞬间明白這姑娘最关心的還是卫生所,說来說去還是担心她堂姐那肚子得不到更好的照顾,一时倒是叫李晓冬哭笑不得,“行,你這提议很好,我有空了這两天就去找他们几個大队长商量商量。”
王大梅這提议還是不错的,反正以后他们附近的村肯定也要跟着受益,這会儿不如趁机让他们也出一份力。
這裡秋收结束了,要是劳动力充足的话,半個月不到估计就能把村小跟卫生所给建起来,毕竟上面也沒拨啥款项下来,就修最简单的泥巴茅草房,快得很。
王大梅得了這话顿时满意的笑了,等王大梅走了,李晓冬心裡渐渐也平静了下来,也不准备跟吴丽继续在這么瞎磨蹭下去了,转身面对吴丽,李晓冬第一次以平等的眼神看待這個让他挂念了也照顾了一年多的精明姑娘,“丽丽,刚才你那個话是你真心话,对吧?”
吴丽不明白李晓冬问這话什么意思,或者說她隐约有感觉到,但是又觉得不可能,毕竟這一年多了李晓冬可是从来沒有动摇過。
吴丽干巴巴的笑了笑,抬手把脸旁的碎发别到耳后,视线往旁边飘忽了一下又忍住了回头尽量盯着李晓冬,“怎么突然這么问?刚才那個女的太突然了,我還以为是专门抓男女关系的那种。”
李晓冬沉默的看着吴丽的双眼,看得吴丽无论如何都坚持不下去,只得别开了视线。
“丽丽,我今天第一次问你,也是最后一次问你,你愿不愿意跟我处对象,以后结婚落户口的那种。”
李晓冬也算是聪明了一回,之前从祁云那裡听說了挺多外面的事儿,也知道了有些地方的知青为了得了回城的机会之后抛弃农村裡的妻子丈夫儿女。
所以他现在打算的是要是吴丽愿意结婚,那他就要把她的户口给迁過来,這样她就不会离开了。
虽然這种行为好像很自私,可若是对方不愿意李晓冬也不会强求。其实在李晓冬看来,无论是乡下還是城裡,只要能跟喜歡的人在一起,在哪裡都能過上好日子。
吴丽却是被這话吓了一跳,跟看洪水猛兽似的瞪着眼看李晓冬,“什么?還要迁户口?”
吴丽最坏的打算也就是跟李晓冬住一起過日子,连结婚证都不打算扯的那种。
若是不能留一條退路,吴丽沒办法给自己安全感。
吴丽觉得李晓冬這种說法简直就是自私自利,心头恼怒,心念电转间想了很多,最后還是選擇了直接拒绝李晓冬,“冬子哥,這一年多很感谢有你的照顾,但是我一直只是把你当成可以依靠的哥哥......”
“嗤...咳,抱歉。”
李晓冬突兀的嗤笑了一声,发现自己居然在這种时候居然走神想到了老祁当初给他說的那些莫名其妙“哥哥妹妹不合适不是爱情”的小說故事。
李晓冬也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捂了捂嘴朝吴丽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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