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表情变来变去十分丰富,跟看西洋镜儿似的。
后者還是跟早上一样的姿势,手边整整齐齐的一大摞纸上写满了aoe。
见他回来,老牧头儿瞅了他一眼,眼神极其复杂。
逼着鬼学习,這是人干的事儿?
“您来這么早沒問題嗎?”
牧鱼诧异道。
闲不住的人变成鬼也闲不住。
老牧头儿前段時間在地下找了個帮孟婆熬汤的活儿,鬼生顿时充实许多。
就是地府工作安排方面有点不人道,一天工作十二個小时,全年无休。
阳间996、007简直弱爆了。
“换班呢。”老牧头儿道。
牧鱼啧了声,“那您以前怎么不来看我?”
所以孩子還是别人家的好嗎?
此言一出,老牧头儿的表情顿时古怪起来。
他何止来過,都来了好几次了!
可每次来,這小子都睡得跟圈裡的猪仔似的,小脸儿红扑扑,他都不忍心叫醒。
“来来来,我检查下作业!”
牧鱼也過去坐下,笑眯眯地說。
活人沒办法直接接触阴间物品,老牧头儿刚要帮忙,就见那将军鬼把本子翻开了。
還挺积极。
老牧头儿:“……”
汉代的鬼让现代的人检查作业,写的還是aoe,這特么正常嗎?
全新的字体和书写方式对任何人都是考验,鬼也不例外。
最开始那几张歪歪斜斜,完全是小学生字体。
有点可爱。
不過到了后面就越写越顺,最后几乎跟教学视频上的印刷体一模一样。
牧鱼有点惊讶,這鬼好强的模仿能力啊。
他随便指了個,将军鬼瞄了眼,张口就来。
再指,還认识。
看着一人一鬼一问一答,老牧头儿整個鬼都麻了。
他甚至忍不住吐槽牧鱼,“你小时候学习可沒這么顺溜。”
送到幼儿园的时候哭得鼻涕泡儿都出来了。
牧鱼:“……”
這還卷上了是嗎?
這学生多大,当时我多大?
果然孩子還是别家的好嗎?
将军鬼静静地看爷俩互掐,看牧鱼把自己气成河豚,嘴角不自觉往上扯了扯。
“挺好挺好,继续加油。”
牧老师十分欣慰,表示完全体会不到其他家长辅导功课时的那种抓狂。
将军鬼斜眼瞅他,总觉得对方此时的语气神态似乎在模仿什么。
還挺喜感。
孩子這么有上进心,那必须奖励。
牧鱼絮絮叨叨拿出从饭馆打包的饭菜,一份给他,一份给师父,都点香供上。
“一天沒吃饭,饿了吧?”
红烧鱼滋味醇厚,酸辣土豆丝清爽可口,還有西红柿去皮打成糊做的蛋花汤,标准的两菜一汤一荤一素,营养可以說非常全面。
就是将军好像有点怕辣,土豆丝一入口,帅脸都有瞬间僵硬。
“对了,我听张敞他们說了,辛苦你了。”
牧鱼对将军鬼道,又跟好奇的老牧头儿讲了对方当门神的事。
老牧头儿也沒想到這么立竿见影,再看他时,越加满意:
真是個好小伙子。
小鱼儿八字轻,以后少不得跟那些东西打交道。
若身边有這么個可靠的鬼陪着,倒是挺好。
将军鬼說了句话,声音低沉,微微带着点沙哑,很好听。
牧鱼估计他說的是不气之类的词,顺手写了自己的名字,用软件转换成小篆。
他指了指自己,再指指上面的字,放慢速度,一個音节一個音节的往外蹦:
“牧鱼。”
将军鬼听得认真,“牧鱼。”
牧鱼笑眯眯,“对的对的。”
将军鬼低头,看着那两個字,又慢慢念了遍。
牧鱼。
是個好名字。
接下来的两天,事情发展有点不受控制:
牧鱼睡觉时,将军鬼在学习;
牧鱼醒来时,将军鬼還在学习;
牧鱼上班前,将军鬼在学习;
牧鱼下班后,他竟然還在学习!
第三天时,他顺利结束關於拼音的课业,开始正式学汉字。
小篆和现代汉字的外形和发音差别都很大,但到底师出同源,掌握规律后,将军鬼的进度开始突飞猛进。
学霸本霸沒错了。
牧鱼默默地想,再這么下去,自己是不是還得帮他在阴间找所大学什么的。
不能耽误孩子上进呢。
他打开购物软件,面无表情下单了名为“幼儿启蒙读物”的一套十本书。
都是些寓言故事,下面是汉字,上面是拼音。
三十八块八,包邮,便宜大碗。
服還挺负责任,专门发消息问:“亲,確認一下,我們這是面向学前儿童的呢,您家宝宝几岁啦?”
牧鱼瞅了眼那位快两千岁的宝宝,“发货吧。”
估计再過几天就用得上了。
自从上次张敞帮了忙之后,许柚就开始帮着他做交通管制的活儿,权当答谢。
這天地府刚来了一批交通事故的新鬼,男女老少都有,完全接受不了自己死了,哭得嗷嗷的,现场乱作一团。
张敞和许柚都忙得四脚朝天,两個前辈鬼也头大如斗。
好在无常那边及时加派人手,一群白制服飘過来,铁链子那么一勾,就直接把新鬼带走了。
许柚难免感慨,“看着還有個小孩儿呢。”
张敞失笑,你在别人眼裡也算小孩儿。
正有一搭沒一搭闲聊,就见远处飘来個戴高帽的瘦挑白影,帽子上赫然写着“一见生财”四個大字。
他一路走来都笑眯眯的,可沿途所遇之鬼却都对他十分恭敬。
张敞一看,忙拽着许柚退到一边,也跟着行礼问好:“七爷。”
来的正是白无常谢必安,因在城隍麾下排行第七,故而大家都尊一句“七爷”。
黑白无常严格来說更像一個组织,白无常谢必安和黑无常范无咎各有部下,专门负责各处具体的引魂工作。
刚才那群白无常就是谢必安带来的。
传說谢必安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可张敞一点不敢当真。
因为下来当天,他就亲眼见对方把一個闹事的鬼撕成几块扔到油锅裡。
当时也是這么笑眯眯的。
“嗯。”谢必安点了点头,刚要离开却又“咦”了声,“你们去阳间了?”
张敞老实道:“是,有心愿未了,出门前請假了的。”
谢必安就又开始笑,干脆在他面前蹲下,如墨的长发荡秋千似的晃啊晃。
“别怕,我不像你们八爷,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
张敞心道,是,您不打打杀杀的,可您把鬼扔油锅呢……
谢必安越過他的肩膀往后瞄了眼,正跟偷窥的许柚对了眼,笑得更欢了。
许柚有点害羞,心道妈的這鬼无常好好看哝……
要不,要不再多看一眼……
谢必安任她看,嘻嘻两声,倒把许柚弄得不好意思了。
他抄着手,特别平易近鬼地问:“你们上去时,遇见什么了?”
他這样亲近,许柚反而不敢开口了。
张敞就把事情說了。
谢必安认真听完,略一沉吟,忽然轻轻捏了捏张敞的肩膀,又抬手往许柚脑袋上摸了摸,笑眯眯道:“得了,玩儿去吧。”
說完,自己也站起身来,溜溜达达走了。
那一身白袍子在地上蹭了不知多久,愣是一点尘埃沒染。
张敞目送他离去,刚要松口气,却听许柚在背后松了更大一口。
要說鬼其实用不着呼吸,但新鬼一时半刻很难改掉這個习惯。
他笑着打趣,“就這么好看啊?紧张成這样。”
他刚想提醒說别被对方的外表迷惑,却见许柚摸了摸头上刚被拍過的地方,意味深长道:“越漂亮的男鬼越会骗人。”
越完美的人设,塌房几率越大,远观就行了。
老追星人了。
她是紧张,倒不是因为被“宠幸”紧张,而是觉得对方应该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和气无害。
张敞乐了,“還挺有原则,那你不怕被我骗啊?”
许柚也笑,笑得特别诚恳,“哪儿能啊,哥您一看就是特别老实的那种。”
张敞:“……”
有点扎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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