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梨园(三)
徐沫像被人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动弹不得,任凭后脊上的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
早知道就不跟进来了。
师无疑起身,“我去看看。”
“别,”牧鱼一把拉住他,“一起吧。”
影视剧上不都演了嘛,像這种诡异的情况,一旦分头行动,那必然是“分头行动”。
好端端的,立什么fg。
說到鬼,牧鱼见過不少,凑起来都够拼一届世界杯。
可却从沒像现在這样鬼气森森。
這是直接闯到鬼窝裡来了呀。
师无疑摇摇头,“不是鬼。”
就在刚才,他感觉到了微弱的阳气。
那是生人的气息。
牧鱼一愣。
不是鬼,难道是人?
那边的徐沫一听這個,仿佛瞬间被人按下重启键,立刻原地支棱起来。
他灰突突的脸上迅速涌上一点血色,然后以惊人的速度变为被人戏弄的恼火,怒道:“哪個王八蛋装神弄鬼!”
牧鱼道:“不能吧?這么多年难道沒人发现?而且……图什么?”
师无疑沒有回答。
若說是活人,似乎阳气太微弱了些,而且确实也伴随着阴气……
是人,又不像人。
他推开门,直接按着二楼的楼梯扶手跳了下去。
牧鱼的心脏都有片刻停跳,在原地僵了两秒钟,才冲到围栏边探头往下看,见对方完好无损,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徐沫“咚咚咚”跑過来,也跟着瞅了一眼,目瞪口呆。
良久,才叹道:“牛啊!”
然后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一個细节:
旧年建造的這些楼层都很高,尤其是娱乐为目的的戏楼,围栏到下面少說也有四米多,底下還是年久失修的木质地板,寻常人轻轻踩上去都会吱哑作响。
可师无疑落地竟然沒发出一点声响……
想到這裡,徐沫本能的吞了下唾沫,下意识看向牧鱼,然后就发现对方拉着脸沿楼梯跑下去了。
徐沫松了口气。
還好還好,现场還有另一名正常人类。
曲子還在继续。
唱戏的人嗓子极好,声音迂回婉转,高处如走钢丝,轻而易举便荡了开去,游刃有余;
低处细若游丝,却也气息十足,绵绵不绝。
若换個時間,换個地点,换种情况,牧鱼绝对很愿意来听一听。
但绝对不是现在。
他蹑手蹑脚来到师无疑身边,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然后用力踩他的脚。
并沒有痛觉的师无疑茫然:“怎么了?”
牧鱼气得要命。
一声不吭跳楼好厉害的哦!
回去之后沒饭吃!
那边徐沫也跟上来,敏锐的察觉到气氛不对,小心翼翼地问:
“两位,那王八蛋在哪儿?”
师无疑不解地看了牧鱼一眼。
对方回了他一声冷哼。
王八蛋就在我身边!
徐沫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隐约觉得這气氛有点诡异。
牧鱼拉着脸,“人家问你话呢。”
师无疑又看了他一眼,指了指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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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股阳气源自地下,可声音却像从四面八方传来,又带起回声,令人难以分辨。
牧鱼小声问徐沫,“你拿到這记栋楼的图纸了吧?有地下层嗎?”
徐沫苦着脸,“這都多少年了,早沒了,不過从沒有人提過還有地下啊。”
但不排除建成之后偷挖改建。
师无疑确定人就在地下,可具体什么位置不好說。
他微微发力,能感觉到脚下是实心的。
不是這裡。
他慢慢走动着换位置。
师无疑穿着黑色羊绒大衣、黑裤子,转身低头时,像极了夜色中的幽魂。
他就像一滴墨水,轻而易举地融入到這片墨池裡。
不知大家有沒有留意過“存在感”這种东西。
它沒有实体,可只要是個人,都应该有存在感。
就是說哪怕你不刻意去看,但对方在,第六感就能感觉到。
但有那么一瞬间,徐沫几乎以为师无疑凭空消失了。
明明就在几米之外,但他却丝毫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
甚至连呼吸声,都只能听见两道。
我請来的到底是什么人?他暗自心惊。
也不知過了多久,师无疑忽然在戏台前停下。
徐沫刚要问,却见对方突然从不知什么地方掏出来一把老长的剑,笔直刺下去!
剑刃入土像刀切豆腐,师无疑翻转剑身,顺着切出来一個方形。
他往那方形上面一跺,地面塌陷,他紧跟着陷落的地面跳了进去。
清晰的曲声从那洞裡传出来。
牧鱼大喜。
真的是在下面!
不多时,地下突然传来尖利的喊声。
那声音的主人十分惊恐,嗷嗷乱叫,跟曲声混在一起,炸响了整座戏园子。
牧鱼和徐沫都意识到不对劲:
如果有人在唱戏,遇到意外不可能還這么稳当。
几秒种后,师无疑丢上来一团臭烘烘的东西。
真的好臭!
留在上面的牧鱼和徐沫就觉得好像面前炸开了一座化粪池,臭气、霉味,還有某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诡异味道,疯狂流窜。
徐沫剧烈干呕。
牧鱼也觉得胃裡翻江倒海的。
過了会儿,师无疑抱着個大匣子跳上来。
“下面有老式火龙地道,四周的柱子都是中空的。”
那人在地道中间挖了個大洞,裡面還散落着铺盖。
地道相互之间是联通的,所以留声机的声音听起来才会像从四面八方传来。
他把匣子往观众席的桌上一放,牧鱼這次才发现那是台老式留声机。
留声机后面還有手柄,需要手摇上弦的那种。
那“臭东西”原本蜷缩成一团哼哼唧唧,可一看到留声机,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
他扑在桌上,死死搂着留声机,含糊不清地喊着什么。
他口音很重,满嘴方言,喊了半天,牧鱼也只勉强听清一個“五爷”。
五爷?
谁是五爷?
徐沫被吓了一跳,心情复杂地指着他道:“感情這些年的闹鬼传闻都是個流浪汉干的?”
太荒唐了。
怎么吃饭?怎么喝水?怎样生存?
而且這么多年来,来往往那么多人,真就沒有一個识破的嗎?
另外,听說好多人来過戏园子之后都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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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纯“恶作剧”的话,会有這么大的威力嗎?
牧鱼尝试着跟他交流,可对方似乎完全活在一個与外界隔绝的世界,沒有任何回应。
只是死死搂着那台留声机。
那台在吱吱呀呀唱着记《牡丹亭》的留声机。
也不知這人多少年沒洗澡了,衣服都破成條,露出来的皮肤上也满是伤痕、污渍,還有明显的皱纹和老年斑。
头发老长,都结成块堆在脑袋上,根本看不清脸。
但牧鱼觉得他年纪应该很大了,因为行动间骨头都在劈啪作响。
当年戏园子相关的人不都死绝了嗎?
那這個人是谁,又为什么要在空无一人的戏园裡放《牡丹亭》?
所谓的“鬼”,真的只有他一個嗎?
看着面前這個不人不鬼的家伙,牧鱼怎么想不通究竟是什么支撑他這么多年做着這些在外人看来毫无意义的事情。
牧鱼注意到师无疑并未放松下来,還在低头看着地上的大窟窿,若有所思的样子。
“两位大师這次辛苦了!等会儿我让人去会所订個包间,這家伙怎么处置?”
徐沫问道。
他对這人是真的恨得牙痒痒,本想上去揍两拳解气,可实在太脏太臭,根本下不去手!
算了,事情解决就好。
人为闹鬼的话那就更好了,以后不愁顾不敢来。
嘿嘿,算下来,還算他捡便宜了呢。
牧鱼看着他,“你觉得這就结束了?”
徐沫的表情有些微妙,“什么意思?”
牧鱼摇头。
分明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之前赵长书帮忙转述的时候曾经說過,不止一個人看见有人在戏台上唱戏……”
对于闹鬼的传闻众說纷纭。
有人說,半夜经過时,听到裡面有人在唱戏;也有胆子大的人进来過,說看到戏台上有人装扮整齐在唱戏;還有的人甚至不知怎么就走了进来,回過神时,发现自己就坐在台下,周围一圈看戏的人……
“先报警吧,会所的事先放一放。”牧鱼道,“他可能生病了。”
他也从那人身上感觉到了浓重的阴气。
這是长時間生活在特殊环境的后果。
徐沫的笑容僵在脸上,“什么意思?”
什么叫“先放一放”?
“意思就是,”牧鱼重新打量着黑洞洞的戏园子,“這家戏园子确实在闹鬼。”
這位神秘人身上的阴气,根本不足以造成戏园子如今的氛围。
徐沫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破灭,蹲在地下直挠头。
牧鱼同情地看着他,“明晚我們還要来一次,你還来嗎?”
到那個时候见的可能就是真的鬼了。
徐沫差点把自己的脑袋甩出去。
不了不了,還是不了。
好奇心害死猫,他经历這一出就够了。
普通人装神弄鬼都吓够呛,如果遇见真鬼……
徐沫用力搓了把脸,认命地打电话报警,刚挂电话又听牧鱼說:“你现在還能找到那几位了解這座戏园子的老人嗎?”
徐沫点头,“就在那边老城区,前段時間我還找他们来着。”
就在他们交流的過程中,那位地下老人又抱着留声机平静下来。
他一遍遍抚摸着冰冷的机器,偶尔低语几句,仿佛搂着全世界。
在如此诡异的环境中做出如此诡异的行为,让人不自觉有些毛骨悚然。
因为常年生活在地下,又或者因为长期生活在鬼宅,他看上去神经都有点错乱了,完全沒法跟人正常交流。
指望从這裡找到线索,看样子是不可能了。
牧鱼想尽快弄清楚五爷是谁,這台留声机又有什么来历。
或许這些也会帮他揭开鬼戏园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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