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就叫天空之城
這讓我又不禁想起了陳百爐,在進派出所之前,他還惦記着晚上和我相約去酒吧的事情;看似不知者不懼的背後,是長期被壓抑的心情,他無法很暢快的和別人傾訴,只能在一個充滿缺陷的人生裏,不停的自我內耗。
我真的很想幫他找一個出口,可同樣處於內耗階段的我,又深知,酒吧並不是一個能救贖人的地方,它只能讓你暫時忘記煩惱,當你沒有錢去酒吧的時候,卻只會更煩惱……
所以,哪怕是去酒吧這件事情,一旦牽扯到金錢,都會變得無比現實……
現實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你要在充滿競爭的社會中,找到生存之道,生存之外,你還要在適當的時候,談一場走向不明的戀愛,如果僥倖成功了,那麼你又該考慮買房買車的事情,還要應付也許會很難搞的丈母孃。
這看上去很悲觀,卻也是我遲遲不願意清醒過來的真正原因,我不想面對這些。
我把自己假想成一匹脫了繮的野馬,來去自由,無牽無掛,這才保住了心裏那一抹理想之光。
我的理想很小,小到不值一提;時而是一座城池,時而是一陣風,一定要有風,只有風才能托起那座城池,晃盪在半空之中,遠離世俗。
……
我和方圓沒能聊出一個明確的結果,這讓我更加苦悶;於是,我又想到了我在蘇州的另一個好朋友羅本。我撥通了他的電話。
“去你媽的。”
我沒生出對抗的情緒,只是點上一支菸,回道:“去你大爺,不行嗎?”
“我不是針對阿姨,我就是想罵你。”
“我有媽,但是沒大爺,所以你不能有這種明確的指向。”
“……沒見你丫這麼清醒過。”
“時而清醒,時而恍惚……”
羅本陷入到了沉默中……
我也沉默。
半晌,羅本纔開口說道:“我那殯葬一條龍的事業,已經幹不下去了……到底隔行如隔山,再加上人手不足,服務不周到,弄壞了口碑……好幾天都沒接到單子了。”
“這事兒怨我和樂瑤……我倆一跑,你就成孤家寡人了。”
“你倆這是跑嘛……你倆是臨陣脫逃……”
“看得出來,你很鬱悶。”
“你們倆就沒一點愧疚之情?”
“出來喝點兒,我告訴你。”
“好。”
……
大排檔裏,我和羅本相對而坐,他抽菸,我喝啤酒;沒過一會兒,老闆娘便將我們點的幹鍋送了上來,她將沒完全抹乾淨的桌子又抹了抹,同時說道:“待會兒,你們把幹鍋裏面的蝦喫完了,喊我一聲,我給你們加點湯……還能接着煮方便麪……讓你們喫飽喫夠。”
羅本歪頭看着她,像是定格了。
我趕忙對不知內情的老闆娘說道:“除了泡麪,能不能煮點別的……手擀麪也行。”
“誰有工夫做那手擀麪吶,我們這兒都是就湯煮泡麪。”
羅本終於擺了擺手,嘆息着說道:“這他媽該死的宿命感……泡麪就泡麪吧。”說完,他還試圖掙扎,又說道:“你別弄那便宜的泡麪,口感不好,還不勁道……我要今麥郎最近剛出的那款,帶Q彈的……”
“什麼郎?”
“今麥郎。”
此時,又有其他客人在催促,這讓老闆娘有點不耐煩,便翻了個白眼,向羅本回道:“聽不懂……都來喫大排檔了,還對個泡麪挑三揀四的……真是讓我開眼界了!”
羅本要發作,老闆娘已經轉身向另一桌等待招呼的客人走去,完全不把羅本當個人物看。
羅本摔掉了手上的香菸,半晌說道:“我也不是非要和泡麪較勁兒……就是,你陷入到一個命理之中,泡麪這東西,它就不請自來,躲都躲不掉……我他媽都來喫大排檔了,竟然還能往鍋里加湯,接着煮泡麪……這不就等於非要把屎盆子往我頭上扣嘛……!”
“能把泡麪等同於屎……你確實是很痛恨!”
“我再說一遍,我恨的不是泡麪。”
“你恨的是對抗命運時,產生的無力感。”
羅本點上一支菸,望着正往隔壁鍋里加泡麪的老闆娘失了神;許久,他終於開口說道:“人最大的痛苦,就是把這個世界看得太透徹,卻又無法用超出這個世界之外的態度活着……”
我在品味這番話。
羅本又向我問道:“你丫和樂瑤對我到底有沒有一點愧疚之情?”
“呃……我有一點……樂瑤不好說。”
“你放屁……你丫要是有一點愧疚之情,你就不敢回來……我反而覺得樂瑤比你厚道……她就不敢回來。”
我震驚於羅本的邏輯和認知,愣了好一會兒,纔回道:“你確定她是因爲不敢面對你,纔不回蘇州的?”
“她沒明說,但我是這麼想的。”
“她是怎麼跟你說的?”
羅本眯着眼睛,深吸了一口煙,回道:“她說,她以後就待在洛陽了,要在那裏開一個什麼咖啡店,自謀出路……”
“你聽她胡說八道……她是留在那兒做酒託了,每天花天酒地,換着人耍。”
“不是吧……咱倆之間是出現信息偏差了?”
說完,羅本從口袋裏掏出手機,他似乎找到了他和樂瑤的聊天記錄,又將手機揚在我面前說道:“這是她昨天給我發的信息……你看,咖啡店的設計圖都已經做出來了……就叫天空之城……”
我盯着看了看,羅本展示給我看的,確實是一張設計草圖,草圖的構造很簡單,但卻着重突出了門牌上的“天空之城”。
這讓我有些驚訝……她竟然要把之前的規劃付諸現實。
驚訝之餘,我又感嘆道:“咱們倆的信息沒有出現偏差……她是先去做酒託賺錢,然後再用賺的錢,開咖啡店……”
羅本看上去有些無語,半晌問道:“你丫爲啥認定她就是去做酒託了?”
“這就是你說的該死的宿命……她就是一個身無分文的人,每天去酒吧大喝特喝,還妄想開一個咖啡店,除了做酒託,還有其他什麼賺錢渠道,能把這兩件事情串聯到一塊兒嗎?”
羅本顯得更無語了,他又過了好半晌,回道:“你就沒有想過,在她身上,還有其他的可能性?”
我愣是想了半天,這才得出了一個結論,回道:“難不成……她也中彩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