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我想過好日子
“比他丫的屎還難喫……我已經接受它這麼爛了,它竟然還這麼鹹!”
我笑,然後嘲諷道:“看樣子,這現實就算你接受了,也沒那麼好下嚥吶……”
這次換羅本怔住了,他本來想表現得很無畏;可這對他來說,象徵着現實的泡麪,卻像是一頭花樣繁多的怪獸,總能找到一個他觀察不到的角度,向他張開血盆大口……
我本想幸災樂禍,可下一刻,便不受控制地陷入到了深思之中,似乎在這錯綜複雜的人際社會裏,接受和逃離,都是那麼的不可取……這讓我忽然不知道該怎麼去生活了,或者說生存……記憶中,我的精神,已經很久沒能飽餐一頓,我的精神幾乎快乾癟了,所以才每天與酒爲伴。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老闆娘提着一隻水壺,向我們走了過來,她一邊往鍋里加水,一邊不屑地說道:“湯都快煮幹了,能不鹹嘛……就加點水的事情,裝什麼哲學家呢!”
我和羅本面面相覷,想說點什麼的時候,老闆娘已經轉身走向了另一桌,問要不要往鍋里加水。
……
這個晚上,我和羅本終於有了默契,我們一起點上一支菸,然後又一起用煙來掩飾心理上的尷尬。終於,羅本先開口說道:“咱倆是不是有點太擰巴了?”
我當然不想承認,於是下意識看了看老闆娘的背影,纔回道:“湯鍋裏的水好找……能讓生活不苦不鹹的水,你到哪兒找去?”
“是啊……到哪兒找去……我這都快失業半年了!”
說完,羅本也陷入到了沉思中;這時,老闆娘去而復返,又說道:“恐怕你倆又得苦一下了……我這收銀小妹,馬上就要下班,麻煩你們先把帳結一下……誰結?”
我看着羅本,羅本也看着我,誰都沒有動。
老闆娘又催促道:“趕緊的,這過年十來天,天天忙到夜裏十二點,我們收銀小妹就指着今天能早點下班,跟男朋友一塊喫個飯,你倆就別墨跡了。”
我和羅本心知肚明,而後由我開口問道:“大姐,你是從什麼時候看我倆不順眼的?……別的桌,都沒見你去催。”
老闆娘是個東北女人,心直口快,她就這麼蔑了羅本一眼,回道:“從他喫個泡麪都要挑三揀四的時候……我這泡麪都沒管你們算錢,算是贈送的……哪來的脾氣,要這要那的!?”
我放聲笑了出來……
老闆娘又瞪了我一眼,說道:“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見死不救,是沒血沒肉的表現!”
羅本先是一愣,然後也放聲笑了出來。
笑着笑着,表情又突然和我一樣陰鬱,他大概也意識到了:我們半斤八兩,都是被生活踩在腳下蹂躪,卻還卑微地想要保留那麼一點尊嚴的爬蟲。
尊嚴肯定是想要的,於是,我從錢包裏掏出二百塊錢,遞到老闆娘的手上,說了句“不用找了”,然後又轉而對羅本說道:“咱們去惠芳飯店接着喝吧,那兒的老闆娘從來不偷聽客人說話,而且只有小炒和米飯……從來不做泡麪。”
“你不早說……走、走、走……去惠芳飯店。”
說完,我們便在夜色中留下了兩個落荒而逃的背影。確實是落荒而逃,因爲我們從來都不是什麼體面人。
……
因爲手頭拮据,我和羅本並沒有真的去“惠芳飯店”,我們只是買了一打啤酒,隨後去了護城河;這是我第一次和一個男人在護城河邊喝酒;護城河在我心裏很重,但對於喝酒來說,它又很廉價,因爲它從來都不需要場地費,只在於你有沒有喝酒的心情。
忽然,就有雨滴落了下來,我們的身後有個涼亭,但我和羅本,誰都沒有動,我們各自喝掉了一瓶啤酒,羅本終於先開口說道:“不裝逼的說……如果有那麼一點可能……我還是想過點好日子的。”
“誰他媽不想過好日子!”
“那你覺得,有個女人,是不是過上好日子的必要條件?”
我一陣沉默,反問道:“那你覺得,有錢是不是過上好日子的必要條件?”
“你丫不是在較勁兒麼!我只是想和你聊個過好日子的標準。”
“標準?……有女人是好日子,又覺得有錢纔是好日子,等有了錢,又覺得兒孫滿堂,到處開枝散葉纔是好日子……這標準就沒有盡頭,沒完沒了。”
“你這又扯遠了!”羅本這麼感嘆了一句,而後又笑了笑,對我說道:“如果蘇州的事情,讓你找不到答案和方向,就去洛陽找樂瑤吧……聽樂瑤說,洛陽今天晚上下雪了,雪勢很大,明天早上起來,白皚皚一片,多單純,多晶瑩啊!”
我先是沉默,然後也笑道:“我他媽纔不去找一個騙喫騙喝的酒託。”
“假如,這可能是你這一輩子做的最對的選擇呢?”
“假如和可能重複使用了……你丫這就是一個病句。”
“我只是想把這個可能性,說的更謹慎一點。”
“你要這麼說的話,我這裏也有個可能性。”
羅本看着我,等着我說下去。
我將瓶子裏的啤酒喝盡,這才又開口說道:“CC不止一次和我說過,你這麼一直沒有唱歌的地方,也不是個事情……如果你願意的話,她和你一起開個酒吧,自己在自己的酒吧唱……就不用看酒吧協會那幫人的臉色了……我覺得,你要去找CC,這就是你好日子的開始。”
“我和你說樂瑤……你就和我扯CC……還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你急什麼?……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道理,不懂嗎?”
羅本陷入到了沉默中,然後又在沉默中幹掉了一瓶啤酒……
……
這個過程,讓我覺得有點無聊,於是,終於將被冷落了很久的手機,從口袋裏拿了出來;讓我感到驚訝的是,陳百爐竟然在十五分鐘之前給我發來了一條信息。
“哥,我們還去酒吧麼?”
我想給他回電話,猛然想起他不能說話,便又趕忙回了一條信息:“你出來了?”
他似乎一直在等我的回話,所以秒回:“嗯。”
“怎麼回事?不是說要賠十多萬嗎?”
這次,陳百爐卻不迴應,他又執着地問道:“我們還去酒吧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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