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噬神之夜 其一（上）
“我的战友都牺牲了。這样的结果，能平息你们的怒火了嗎？”
苏泽抱着另一個“我”，在悲凉的耳光中飞了上来。
唯有這种时候的耳光看起来不滑稽，只因這耳光中蕴含着苏泽对沒能保护好战友的自责。
但是我不会因为那种感情产生出怜悯之心。
“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嗎？”
“［狄奥］是什么人你不清楚？把她收入麾下、利用她征战四方，让她作为你左膀右臂和最佳伴侣的人不正是你自己嗎？”
“但现在看来你并不了解我——并不了解［狄奥］這個人。”
“啧，我還以为你们两個早已经如胶似漆，夜夜笙歌了……”
我似笑非笑地讽刺着，眼神也移到了平行世界的自己身上。
此时的她正妖娆地躺在苏泽怀裡，眯起的双眼显得狭长而狐媚。
“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要再试图挑拨离间。”
“狄奥不是圣母，甚至還非常狠毒而且嗜血，這一点我完全清楚。”
“我爱才，也爱她。以我的地位，要调动资源满足她，并不困难，也不過分。”
苏泽却果断地打断了我的揶揄，手上微微加力，抱紧了怀中的女人。
他对那個狄奥的偏爱毫不掩饰。
“你小时候大抵也看過动画片《哪吒传奇》吧？”
“我和苏泽的关系，很像那裡面的两個角色——纣王和妲己之间的关系。”
“只不過我愿意为了权势和虚荣的赞誉，只杀恶人；而他也愿意法外开恩，特许我可以对恶人施加超出珐律刑罚的残忍肉刑。”
紧身衣狄奥也阴柔地娇笑起来，她已经从被我吊打的震撼中恢复了冷静。
這還真是個奇妙的比喻。
《哪吒传奇》是根据《封神演义》改编的动画片。
在它的剧情当中，妲己是在作为狐狸时偶遇了打猎的纣王并爱上了他。妲己牺牲了几條性命之后才获得了化为人形的能力，从而以美女的身份接近纣王、与之相爱。
而纣王虽然暴虐无道，唯独对妲己的爱是真心实意。
在纣王兵败、都城朝歌濒临破灭的时候，纣王抢在妲己坦白之前說出了那句让人动容的话：“寡人一直知道爱妃是狐狸变的”。
其实纣王一开始就知道妲己是害人的妖精，但纣王依然相信并爱着她。
故事中的纣王作为暴君，他对不起天下人，唯独对妲己沒得說。
平行世界的苏泽和狄奥，似乎是一個完美版结局的“纣王妲己”——苏泽并不昏聩残暴，狄奥也只在恶人身上发泄自己的疯狂。
但我深知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不能排除這個狄奥是在像潜伏在乔荞身边的我一样，借助苏泽的权势满足自己的野心，最后在登顶之时背刺掉他。
既能享受到苏泽這样的英俊男人，又能爬上金字塔顶端凌驾世界，這個選擇其实也不错的。
這样想着，我虽然沒有說话，但看着紧身衣狄奥的眼神却越来越促狭，嘴角的坏笑也是愈发浓郁。
“够了，我不是你可以揣测的，也不要用你的龌龊玷污我高贵的情感。”
“从你那支配一切的替身，我就已经感受到了你的疯狂和倨傲。所以你看不懂我，我反而能肯定你一定是個高高在上、为所欲为的魔道头子。”
“以你那装满了控制欲和权力欲的心肠，根本就无法理解我想要的幸福。”
紧身衣狄奥柔软的身体像蛇一样攀上苏泽的身体，把下巴抵在男人的肩头。
她的声音和我一样带着摄人心魄的妩媚，但她說出的话却让我哑然失笑。
“虽然你是平行世界的我，但我能感受到你灵魂深处的黑暗已经彻底激发，你的残忍和暴虐都在我之上。”
“但我真的不在乎。我或许本质上和你一样贪婪、霸道，但我們追求的东西不一样。你要唯我独尊，甚至可能疯狂到想毁灭世界玩玩，可我只想纵享人世繁华，在高位作威作福。”
“你会把自己的才能毫无保留地对這個世界锋芒毕露，去刺破一切光与暗的罅隙；而我更愿意做一個游戏人间的神明，在扮演凡人时收获小确幸一样的乐趣。”
“我并不想当高处不胜寒的帝王，身份地位带来的虚荣只是我喜歡的享受之一，而我還有更多喜歡体验的东西——爱人真挚的柔情，朋友诚心的友谊，长辈慈祥的垂怜……”
“人世间的种种美好我都想体会。就算我也享受毁灭的乐趣，可毁灭掉别人的美好之后，我自己却也想要得到同样的、更高层次的美好。”
“我不会嘲讽你，說你得不到這些美好，所以多么多么可怜，巴拉巴拉的。因为你我的追求本就不同。”
“井底之蛙和东海之鳖其实并无高下之分，广阔的大海对栖息在浅水的青蛙有害无益，狭隘的井口也无法让巨鳖舒展身躯。”
“明白自己的心才是最重要的。强者的真正意义是得偿所愿，而非被权钱名利织就的金丝笼，禁锢在万人渴望的监牢。”
紧身衣狄奥将她的思想娓娓道来，我居然真的沒有从其中听出骄傲的意思。
我沉默地聆听着她的价值观，也完全沒有打断她的意思。
這一次，的确是我太傲慢了。
我惯常以力量和妖媚征服别人，却忘了征服并不是人生的全部，也不是所有人都为了征服而生。
她是对的。
是我有些忘乎所以，有些迷失在這份由世人的恐惧和敬畏编织的牢笼裡了。
但我依然不会改变。
因为正如那個狄奥所說的，明白自己的“心”，才是最重要的。
我能在无数人中脱颖而出成为“恶之帝王”，被天堂世界的蛇魔选中，也正是因为我這颗黑心。
也许我是无数平行世界裡，坏得最彻底的一個狄奥。
不過同时，我也是最接近“神”的一個狄奥。
其他的“我”，也许都会像面前的這個女人一样被凡人的欲望牵扯，沉湎在游戏人间的“沉浸式体验”当中——作恶变成了她這個“玩家”众多玩法中的一项，她玩完了這個，還会去体验其他“游乐项目”。
对她来說，這世界就是一個巨大的游乐场，穷奢极欲、体验无数风味才是她的心头好。
而我不同，唯有我不同。
对我而言，除却毁灭和邪恶之外的一切都差了点意思，无论是醇酒美人還是荣华富贵，于我而言都只是“终极快乐”到来前的享受。
我在這场“游戏”裡，真正想体验的项目只有“作恶”一個。
与個体和群体斗，我都觉得了然无味。
纵情欲海，也不過是一时消遣。
唯有与整個种族争斗、挑战人类文明的黄金精神，最后将一切化为飞灰，才能填满我心中的空缺。
這是我的意志，也是我的“天命”，是我最深层次的意志。
“我向你道歉，另一個我。”
“是我考虑不周，看扁了你。”
“你在骨子裡和我一样，都是为了贯彻自己欲望不择手段，坚持自己意志从不动摇的人。”
“本质上讲，你我的确是同源的，是一样的强者啊。”
我微微躬身，垂下了骄傲的头颅。
這還是我第一次這样真诚地向一個人道歉，并且沒有想着以后找机会弄死她。
是了。
我无数次坚信自己虽然只是一個操控楼梯的替身使者、能力并不强大，但我的精神和邪恶却是无可置疑的超一流水准——那面对平行世界的自己，我又怎么可以凭力量的强弱去判定她的精神是否孱弱呢？
我們只是追求不同，并无高下之分。
身为人类，主动意识到并且承认自己的傲慢，這是相当困难的一件事。
（我去，忘了設置定时發佈了）
（桀桀桀，一定是你们催更太少，让我失去了一部分热情口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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