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从地狱归来 其二(上)
我再度发出精神震撼,顿时让痛苦嘶吼的伤员安静下来。
“我所伤者,都是方才对我开枪之人。”
“你们惊惧之下开枪,情有可原,因此不取你等性命。”
我轻笑一声,竟把伤人說成了恩典。
“现在看来,你们的‘劝說’很有效果啊,杨先生一下子就对我‘心悦诚服’了!”
“不過我也知道,你们都是他的好战友、好同志,死伤如此惨重,他心中对我恐怕也不无怨恨。”
“可作为‘善人的救世主’——我平生不嗜杀,唯好止戈,所以不好意思再让你们劝他……”
我的眼神转到众人身上,剩余的警察眼中已经被恐惧和不解彻底填满。
他们根本沒见過這种疯子,也沒见過把“劝說”赋予這等定义的怪物,对我自称是“善人的救世主”這件事更觉得荒诞可笑。
然而在這种情况下,敌人的思维越荒诞不经,反而越让他们感受到一种无法言表的恐惧。
因为他们发现自己对這個“疯神”的思维模式根本一无所知,也无从预料她会因为什么事情再度发难。
“呕——”
已经有人因为承受不住压力,呕吐到昏厥了。
昏厥,就是死。
“视界”毫不留情地再次“时停”,把那几個人的头碾碎。
“给我醒来。”
“谁允许你们昏倒了?少聆听神的教诲一秒,都是生命的巨大损失!”
“此数人未能通過神之试炼,与天堂无缘,故此杀之!汝等宜勿怪也。”
更深层的绝望从我面纱下蔓延开来,他们已经对我可以暂停時間深信不疑。
那便是无法战胜的魔神了。
“老头,怎么不說话?”
“是人老了话变少了嗎?還是天生木讷寡言?”
不再理会囚笼,我瞬间移动到了老警察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出乎意料的是,老头并未表现出旁人那样的惊慌,也未如我预想般抵死不从,反而扑通一声流畅地滑跪了。
“不,并非如此。”
“我只是被神的威严慑服,一時間忘记了如何說话。”
“我本来是无神论者,但您的出现让我意识到了自己的浅薄——”
“我诚心地向您祈祷,請饶恕我們的罪孽,让我們一同加入‘阶梯教派’吧!”
老警察越說越认真,从刚开始的面无表情,到眼中一点点涌现出狂热之色,仿佛真的是从震撼中找回了理智,然后诚心向我归降!
狡猾的老狗。
难道他以为我会相信他真心投诚?
不光是我,只怕杨锋都不会相信师父是变节之人,立马就能领会到這是在安抚我的情绪,想拯救剩下的活人吧!
不過這個老警察确实是经验丰富,他对局面的判断很准确,也对我的人格心理完成了分析,所以他沒有跟我扯什么珐律,更沒有說出“你先别激动”這种潜台词是“你精神不正常、你是犯罪人”的糟糕话语。
当沒有压倒性的武力时——要对付疯子,你也要变成疯子。
顺着我的话来說,顺着我的“神棍”行为来做,至少可以增加几分“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可能,而不是直接将我激怒。
“哄小孩呢?”
“你在分析‘神’的心理?”
我用鼻子嗤了口气,笑意中满是不屑。
“那些人的死活我无所谓,但我可知道你這老头是谁。”
“杨大哥~這位是你的‘师父’吧?你们感情怎么样?”
玉手搭上老警察的胳膊,我带着他移动到了杨锋的牢笼之前。
在杨锋开口之前,我伸出一根手指抵住面纱下的红唇,做了個“嘘”的动作。
“你不要跟我說什么你恨他,或者他不是好警察這样的话,我不爱听。”
“他但凡懒一点,但凡对你的信任少一点,你都不会把替身使者這件事告诉他,他也不可能帮你报告上级,自然也就不会有這次兜底的抓捕行动。”
“废话我也不想多說,师徒情深的戏码我不爱看。”
“我脚下有很多枪,都是刚开過的。你从裡面选一把,我用這把枪毙了你师父。”
我奸笑着拿起一把枪,朝天上开了一发。
這一声响不亚于冬雷震震。
不待杨锋想好說辞,我便将手裡的枪连连扣动扳机,清空弹夹。
“你看到了吧,這把枪裡是沒有子弹的。我现在将它混入枪堆裡——只要你选到這把枪,它就不会打死人。”
“除此之外,我毕竟只能暂停两秒钟的時間,要在两秒钟内夺枪伤人,移动速度是很快的,所以這些枪未必就還能正常使用。”
“别怪我不给你机会哦?只要你在這些枪裡选中一把不会响的枪,我马上放了你师父,并且连带着那些警察一起放了。”
“但你也要注意:如果你选错了,那就相当于你亲手杀了师父,還害了其他的同志们!”
我的话犹如魔音贯耳,不仅說给杨锋,也說给那些心态几乎崩溃的警察。
从一开始,我就一直在尝试分化瓦解他们。
无论是要求他们“劝降”杨锋,還是把“决定生死”的权力交给杨锋决定,都在潜台词裡表达着“你们的死伤都是因为杨锋”這個观点。
一些意志不坚定的人已经慌乱,而失去判断力的人也就不再是他自己了。
但很可惜,平心而论的话這支队伍其实很优秀。
即便有人失去了判断力想要說一些出格的话,也被身边的战友马上按住,提醒他不要中了我的奸计。
“同志们,不要乱!”
“既然她想挑起矛盾,我們偏不给她這個机会。”
突然,一個浑身浴血的警察站了起来。
“我們自己选一把枪出来,让小锋替我們說出這個答案!”
“我并不是說要屈服于這個恶魔的‘规则’,而是要让她看到,我們的命运是由自己决定的,无论生死都不后悔!”
“我提议,就选离我們最近的那一把枪!”
“现在轮到你了,狄奥!是遵从我們的公意、让我們生死无悔,還是背信弃义、像小丑一样违背自己设下的规则?”
“你才是被‘将军’了!要做選擇的人不是我們,更不是小锋,而是你!”
那人越說越大声,当她挺直腰板擦掉脸上血污的时候,我才发现這居然是一位女警。
我认得她的。
当时在龙盘山一战的时候,這個被称为“梁姐”的女警官還曾经安慰過假装害怕的我。
我猜,在這支青壮年男性居多、以战斗为主的队伍裡,梁姐的存在应该是担任着谈判专家一类的角色。
只不過事情恶化的速度和程度都远超想象,她還沒来得及派上用场,警队就迎来了血腥的袭击。
我有些惊讶,惊讶于這個中年妇女居然比那些身强力壮的男人更早醒悟過来。
她不仅想出了对抗我奸计的法子,還敢于挺身而出,做那個最危险的“出头鸟”。
但我可不会对這位有几面之缘的“故人”生出怜悯。
“视界”捡起离众人最近的那把枪,二话不說就两枪打穿了梁姐的双腿,让她挺拔的身形轰然倒地。
“說得好,也很勇敢!”
“你唯一的错误,在于讲话之前沒有打报告!”
“所以我不仅不杀你,而且還帮你驗證一下你选的那把枪究竟好不好用。”
“很遗憾,你险些害死了所有人!”
我一边狞笑,一边清空了這把枪的弹夹,将几個濒死的警察补枪。
“她不懂事,乱选的。”
“你们好像也都不太懂事,居然沒有在她胡說八道的时候按住她,捍卫神的尊严。”
“所以還是让小锋替你们选一把吧——”
“我把這些枪扔起来,落地之后离杨锋最近的一把,就是他替你们选的!”
眼见自己的奸计被破、众人又团结一心,我也懒得废话,只能用最后的霸王條款尽量混淆害人者的身份,为自己挽尊。
杨锋在石笼当中气喘如牛,却一句话都說不出来。
這些血腥的牺牲发生前,他的精神就已经到达了极限,此时他那聪明的大脑也无法再想出丝毫妙计了。
所有人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把枪浮空飘起。
普通人看不见“视界”,所以我让“视界”把枪递到了我本人手裡。
我特意退出弹夹看了一眼:“哇,子弹真多呀?”
杨锋的脸色更差了,我毫不怀疑他可能马上就会昏過去。
但是沒关系,昏了我也能救醒他。
“师父,准备好了嗎?”
我狂笑一声,枪口对准了老警察。
他似乎還想留什么遗言,但我不会给他這個放话的机会。
扳机和老头的嘴巴一起动了。
“不!”
警察们和杨锋一起怒吼,但他们的声音都沒有枪响声更大。
尘埃落定,老警察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但死的并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一個警察。
老头只是因为枪声和恐惧的一同作用,双腿发软沒能站稳罢了。
原来英雄也很怕死呀。
老头的右侧耳朵被打掉了一半,他双手硬撑着地面爬了起来,浑身颤抖地怒视着我。
他的牙齿在打颤,但在场的人都能看出来,他不是因为恐惧战栗,而是因为愤怒颤抖。
老警察张了几次口,却始终沒能說出话。
他還是老了,這具已经开始佝偻的身体居然因为子弹的擦耳而過過分紧张,以至于动作紊乱、不能再支持他怒骂恶贼。
“哎呀,沒玩過真枪,打得不太准。”
“但這也是好事,如果下一发子弹卡弹了,我還是放過你们所有人。”
冷风又一次吹起我的面纱,让所有人都看见了女魔头脸上不怀好意的嘲笑。
究极生物怎么可能打偏。
我就是故意的,故意想让他们的心情大起大落,故意要让他们最敬爱的老人不能英勇就义,在死前還要露出老迈无用甚至怕死的一面。
“這一枪,我让替身来打。”
“我的替身动作非常精密,說打你左边鼻孔,子弹就绝不会命中右边的鼻孔。”
依旧是沒有更多的废话,在声讨和怒骂响起之前,我冰冷而揶揄的精神波动便再次扫過全场。
“视界”接過枪来,摆正枪头之后沒有丝毫犹豫,只在扣动扳机前放慢了些许速度,好让众人看清這死神的审判。
“师父——”
“混账!”
杨锋和警察们的喊声空前爆发,這一次他们喊的比子弹快一点。
然而再大的喊声,也终究无法阻止子弹出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