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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五十大板

作者:伴读小牧童
字:大中小 /// 說一個蠢货能不能当官,那当然是能的,再說一個蠢货能不能当大官其实也不是沒可能。但一個蠢货能不能当封疆大吏,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州牧,从二品。再往上便是一品三公和二品少三公。而一朝宰相,同为从二品。可想而知這個州牧在当前是多大的一個官,在這种人面前夏林可不敢再信口雌黄胡說八道。 但要說他怕,他其实也不怕,因为他是奉旨当乡长,储君难道不是君了?所以今天就算說破大天,他也得把這钱要出来。 郭州牧将夏林叫到他的书房裡,倒也不先着急问话,只是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然后便有使唤人過来给他弄了些吃食,他就這样一边看桌上的卷宗一边吃饭,生生就把夏林晾在了一边。 這玩意能怎么办,只能等着呗,這可不是一般的官儿,這是正经的封疆大吏,跟那些刺史都不是一個档次的存在,這种人在京就是宰相在外就是军阀头子,一般人看到這种级别的,不抖若筛糠就已经算是心理素质极强了。 反倒是到了夏林那,他竟還能找了個地方坐了下来,然后顺手拿起了旁边看了一半的《春秋》读了起来。 “嗯?”郭州牧瞟了夏林一眼,倒也是觉得诧异,只是他修养足够倒也沒什么好說呢,只是继续聚精会神的批阅起了桌上的公文。 大概過了能有一個时辰,他手头上第一批工作完成,這位郭州牧终于算是松了口气,伸了個懒腰之后饶有兴趣的看向旁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魂游天际的夏林。 “你可知以下克上什么罪名。” “知道,杖五十,罚俸三年。”夏林脱口而出:“我早就把大魏律背了個滚瓜烂熟。” “嘿,你這小子。”郭州牧這会儿倒是来了兴致:“那你說,我是该打你還是不该打你?” 夏林眉毛轻挑一下,接着笑道:“于情于理于法,我都该挨打。但偏偏這顿打您是打不得的。” 郭州牧這时站起身背着手在屋子裡溜达了起来:“为何?說出個道理来,不然我可要好好的治你的罪。” “于情,我暗讽朝廷衙门。于理,我不分青红皂白。于法,我确实以下克上。這三條随便一條下来,我這顿打都不冤,但這顿打为什么您不能动手,那是因为我是为民請命,您打了我,便是减您的威望加我的名声,這到头来便是我利用了您,這不合适。毕竟我此番来,就是为了要钱,不图名。哪日我图名的时候再来让您打一顿好了。” 听到這话,郭州牧当时一個沒有心理准备竟差点笑出声来:“你怎的像個小泥鳅一般如此滑溜?” “沒办法,江湖险恶。” “那好,倒是让我听听你有何法子能既顾得上面子又顾得上裡子還能要到银子。” 夏林那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整套方案,然后他就开口說道:“這倒也是好办,您大手一挥批了我的银子,然后再免了我的罪。” “那于情于理于法不就過不去了?”郭州牧笑道:“這便是你想出来的法子?” “您听我說完。”夏林重新坐了下来:“您免了罪责批了银子,這是您的宅心仁厚、心济苍生,但我可以不受啊,银子我拿了,因为那是我要为乡裡百姓谋福祉的钱,但我的刑罚却不能免,不光不能免,我還得让您公开的、大张旗鼓的把我拉到最显眼的地方去打,彰显法不容情。這样一来,我得了银子,您得了仁慈,還顺手维护的国法。這不面子裡子银子都到了么?刚巧這些日子大量读书人都汇聚在這裡,到时往外一传,人人都說郭州牧仁政爱民,他治下小吏秉公守法。” “哈哈哈哈哈,你今年几岁?”郭州牧见這小泥鳅說得有趣,于是便是好奇的问了起来:“看年纪应当是不大。” “立秋之后就十七了。” “十七岁当乡正?多少银子买的?” 夏林挠了挠头:“也沒花银子,就是之前在秦王世子面前吹了些牛皮,与他立了個三年之约……” 這话說得极玄妙,因为他不知道這郭州牧跟小王爷到底是不是一條船上的人,如果自己明确表示自己是小王爷的人,一旦他们政见不合那可就是要遭迫害的。但如果這样說的话,這裡头就暧昧了起来,因为世人都知小王爷贪玩,与人立赌约再是正常不過,所以這句话裡是听不出好恶亲疏的。 如果郭州牧跟小王爷不对付,那他也不至于为一個不知道亲不亲小王爷的人跟皇家派系打明牌,毕竟這洪都地界還有個滕王在上呢,天底下的人都知道這陛下、秦王跟滕王是穿一條裤子的。但如果是亲小王爷的话,那這随口一提虽然不一定有帮助,但绝对不会遭刁难。 郭州牧上下打量着夏林,虽然是刚认识這小子,但真的是越看越喜歡,就說不清的原因,可能就是他身上那股子不同于一般读书人的灵气,亦或者是這小子让他老郭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那你既然這般說了,這五十大板,我可就打了。” 夏林抿着嘴点了点头:“打……不過轻点打,我怕疼。” “哈哈哈哈……你這小子。”郭州牧摇了摇头:“哦,对。你說要银子是作甚的?开工坊?修码头?” “对!” 夏林要的就是他问這一句,這前前后后干了這么多,就是想让這些大人物对這一千七百两的买卖产生兴趣,可以說就是为了這么点醋包了顿饺子。 他說着就从怀裡拿出了新平乡的地圖来,铺开在郭州牧的面前,接着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述起了自己的想法和计划。 而其实這些银子不银子的,郭州牧其实并不在乎,一两千两的事罢了,但当這小子的地圖拿出来的瞬间,郭州牧的眼睛就亮了起来,他虽不是行伍出身但却也要管辖一州之军事,舆图本就是军中机密,他人断然不可触碰,可他见到這小子手中的地圖却是比他见過的舆图更详尽、更美观,即便是上头的线條复杂,但却還是能让人一眼知道哪裡是哪裡,并且還标注了精准的东南西北。 “這些弯曲的线條是什么?” 正在滔滔不绝讲述自己想法的夏林被突然這么打断一下也是愣了片刻:“山啊,大圈代表山脉,小圈代表山峰,圈越小山越高。” “好好好,這当真是好。”郭州牧点头道:“那這些实线与虚线呢?” “实线是代表现有的道路,虚线是未来规划路线。未来的开发要沿路且要避开虚线,像這种山区丘林之地,需沿河而建方便水路,而這條粗线则是商路,可保证大规模商队进出的路线。” “這图是怎样画出来的?” “我与我兄弟二人将新平乡每個角落都丈量了一番。” “如何丈量得如此精准?” 夏林挠了挠脸,然后开始给這位好奇心特别重的大人解释了一下后世通用的三角测绘法,然后又解释了一下什么叫比例尺。 “你還会格物?” “懂那么一点点……反正够用就行了。” 郭州牧看了看图又看了看夏林,倒是沒有再說话,只是心裡头暗暗记下了這個有趣的小子。 不過记归记,夏林终究還是逃不過那么一顿揍的,不光是揍還得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公开罪状的揍,当时那天夏林被押送到市井街头时,那场面就像阿Q正传裡最后阿Q被押解刑场时的那一段,周围都是看热闹的人,而他甚至還涌现出了一股子豪气干云。 世上最快的东西,大抵就是流言了,早上时他還蹲在州府衙门门口写小作文,到了下午时一個少年不畏强权为民請愿的事情就已经流传到了每一個角落。 所以当他游街示众的时候,来观看者不计其数。 “小妹小妹,快些跟我走,今日有热闹看。” 滕王二世子冲到了院子裡高声喊了起来,接着屋子裡头就见一個亮丽少女快步的冲了出来,一脸兴奋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今日有個乡正小吏在州府衙门门口击鼓骂曹,可是带劲了,還写了一篇文章来暗讽那些虎官狼吏,如今他在被游街示众,等会還要公开杖刑。” “走!”小郡主裙子一提便往外冲去。 “小妹你等等我,哎哟……莫要跑得那样快。” 等他二人赶到地方的时候,夏林這会儿已经趴在台子上了,旁边刑官正在宣读夏林犯事的前因后果,听到說为了两千两银子给百姓建工坊造码头专门跑過来时,下头围观的人群不由得发出一阵唏嘘之声。 這会儿小郡主跟滕王二世子已经从人群中钻了进去,小郡主個头矮,费了好大劲才穿過這密集的人群,而這时滕王世子已经开口调笑了起来:“這人怕不是個憨子,为那些個穷鬼請命有什么用,能让他们活着便已是恩典了。” 小郡主翻了個大白眼,但也懒得跟自己這個猪一般的二哥多說什么,要是大哥知道了,這厮一巴掌肯定是躲不开的。 而這会儿她就踮着脚往那刑台上這么一看,正巧看到了夏林的那一张脸,旋即错愕喊道:“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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