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羊入虎口
当某人眼冒精光地一步步向她走来时,淑宁脑海裡倏然浮现這么個成语。
而很明显,她现在就是那头可怜的羊。
淑宁瑟瑟发抖,试图给自己争取個死缓:“婆婆跟阿玛、嫡额娘都還在庄子上呢,你可不许给我乱来。而,而且,我這還沒满三個月呢,可经不住你折腾。”
从脸面到身体的双重枷锁,试图绑架某匹深黄·色毛发的狼。
边說,身子還边往裡缩了缩。
灯光下,某人笑得可暧昧了。声音也越发磁性:“乖宁宁莫怕,为夫把他们都安排得远远的了,绝不会让他们听到任何动静。你只管……”
“我不管!”淑宁狠狠一口咬在他手上,打断他那后头必然不堪入耳的游說:“我還沒满三個月呢,莫說差两日,就是差两息也是差。我也不要在這裡,明儿被所有人揶揄打趣!”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短時間门内再有孕。懂些個医理的她可知道接连有妊对身体的危害了,而且虎威還小,再有就是梦裡,太皇太后薨逝于今年腊月。
最是孝顺的皇上不但自己结庐守孝,踊跃嚎哭。也令后宫诸妃、内外命妇等一体戴孝,为太皇太后举哀。
连即将临盆的嫡姐都概莫能外,更何况区区一個臣妻的她?
最后、最紧要的原因打死不能說,她只紧紧拉着自己的小被子。阿灵阿倒也不勉强她,只可怜兮兮地讲述着从知悉福晋有妊到如今,他忍的到底有多辛苦。
可怜他一把年纪终于娶到了心仪的福晋,還沒乐呵几天就守着国色天香吃素……
惨到沒地儿說去!
因为遍观身边亲友,就沒谁跟他一样宁可憋到眼睛发蓝也绝不将就别個的。连舅兄身边,都有那么一两個通房呢。只有他,一心一意爱福晋,绝不让别的女子污了清白。
好不要脸的一番卖惨加上表忠心,听得淑宁面红耳赤,连连伸手捂他的嘴。
结果直接送羊入虎口,从掌心开始,渐渐就被吻得意乱情迷,忘了那点子矜持跟小坚持。在某人嘿笑說這可是你亲口允了的,回头再不准因此为由罚为夫去睡书房时,還不耐烦地挠了他一把。
随即点燃了某人苦苦扼制已久的兽性,如被那迢迢天河隔了一年之久的牛郎织女一般。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门无数。
好在這人虽色性十足,但到底关心淑宁身子,也知道细水长流的重要性。過后還附在淑宁耳边說:“安心,为夫吃過避子丸,再不会让你早早就给咱儿子添弟弟妹妹的。”
啥???
淑宁惊愣,赶紧起身追问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還吃上避子丸了呢?
阿灵阿不以为意笑:“能为啥?宁宁如花似玉,为夫忍不得。知你刚刚生产過,短時間门内若再孕很伤身子甚至可能影响寿数而舍不得呗。”
只能厚着脸皮跑了几回太医院,细问如何安全又有效地暂时避免让福晋再度有妊。
是的。
了解過避子汤多为大寒的凉性药物,常服会让女子经期受苦、不规律甚至闭经等后,阿大人就沒想過要让爱妻受這份苦。于是苦磨很久,才从太医院磨出了些個男用的避子丸。
淑宁双眉紧皱,连问他這药的是否安全、可靠,会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什么不好影响。
直到确定安全无虞后,才长长舒了口气。
心裡的感动如翻江倒海。
一夫一妻多妾的制度下,农人多收了三五斗都惦记着买個妾的现实裡,一生一代一双人只是存在于诗文中的美好。更多的人家等家中儿郎长到十几岁初次梦遗的时候,便会给安排一两個通房丫鬟用以晓事。
为纾解,也免其少不更事被引诱学坏了去。
待大婚新娘子进门,莫說红袖添香俏丫鬟了,不折腾出庶长子的都是规矩人家。连新娘子进门,都要准备一两個面容姣好的陪嫁丫鬟,以为自己不便的时候伺候夫君之用。
這种环境下长大的淑宁其实对夫君纳妾事并不如何反对,只他莫宠妾灭妻即可。哪想着他這簪缨世家的贵公子還真洁身自好,一心一意地与她這小庶女举案齐眉呢?
便梦中,那個眼神不济的他也沒有纳妾蓄婢,真与老妻相依相伴一辈子。
让她如今与梦裡雍正登基前,都活成了世人艳羡的样子。
摇曳灯光下,满心感动的淑宁在他眉间门轻吻了一下,道了句谢。结果却被牢牢擒住:“就這?太敷衍了,至少以身相许。”
淑宁:……
這下真的羊入虎口了,還是她這只蠢羊自己送的。
呜呜呜。
果然一孕傻三年。
翌日,淑宁果然起晚了。好在阿玛跟大哥都是有差事的人,早早就去当值了。嫡额娘跟婆婆乐不得见她们小夫妻恩爱和谐呢,只大嫂舒穆禄氏偷空暗示了她两句。
唯恐她年轻不知道轻重,身子還沒养好就再度有妊。
淑宁脸红如滴血,小小声应着:“多,多谢嫂子关心,我省得的。”
舒穆禄氏笑着摆手:“自家姑嫂,說這個做什么?小姑子别嫌我手长,管得宽就是了。”
“怎么会?妹妹不是那不知好歹的,知道嫂子心疼我呢。”姑嫂俩相视一笑,默契把话题转到如何教养孩子上。正說着呢,虎头就兴高采烈地過来:“亲家玛嬷跟小姑父都說儿子与虎威表弟特别投缘,最能哄住他。所以竭诚邀請,让儿子帮忙過去照看一段小表弟呢。免得他老使劲大哭,再把嗓子哭坏了。”
舒穆禄氏哂笑,认定了這是儿子的骗人新方式,想换一种法子赖去他小姑爸爸家小住。
结果還真不是。
虎威真喜歡這個试图给他取名的小表哥,见到他就眉开眼笑,不哭不闹的。
便是起了性子开嚎,也能被虎头表哥的拍拍顺利安抚住。
昨天晚上都是仰仗着他,塞和裡氏跟威武才顺利带着小外甥孙睡了一夜,沒有急急忙忙半路退货。
因此上,巴雅拉氏才郑重邀請。想要跟虎头多学学,怎么才能快速而又有效的哄住家乖孙。
终于开斋,重新吃上肉的阿大人则盼着虎头能教会自家好大儿独立。
再不做横亘在阿玛□□路上的绊脚石。
因此上也积极邀請,让舒穆禄氏无从拒绝。只能一遍一遍叮嘱儿子,千万乖一些别老给小姑爸爸添麻烦。
“怎么会?”姑侄两個异口同声:“我/咱们虎头可是小姑爸爸/我的贴心小帮手!”
眉眼相似的娘俩头挨着头,要得亲密有多亲密,活像嫡亲的母子俩。
臭小子那迫不及待的德行让舒穆禄氏直皱眉,扬言要把他直接给他小姑爸爸家算了。
结果人家娘俩硬是再度异口同声:“你可說准了哦,不许反悔的!”
舒穆禄氏:……
只能扶额,看儿子像离巢的鸟儿一样欢欢喜喜地上了一等公府的马车,都不回头瞧瞧她這老母亲一眼。
有了女儿和外孙的前车之鉴,塞和裡氏唯恐儿媳心有芥蒂。
赶紧掰饽饽說馅儿,把虎头兄弟与虎威亲近的种种益处說了又說,就怕儿媳妇错打了主意。
舒穆禄氏笑:“额娘放心,儿媳不是那蠢的。再不会干那等自己帮不上儿子忙,還斩断儿子青云路的缺心眼事儿。再者淑宁一直都疼虎头,虎头与她亲近也是自然的啊!老话說的好,姑姑亲辈辈亲,打着骨头连着筋呢。”
所以啊,她酸归酸,可沒有怨,更不会阻拦。她巴不得两府世世代代交好,亲如一家呢。
见她如此,塞和裡氏才终于放心而笑。
把儿媳妇结结实实地夸了一顿,這才抱着小孙子进了自家府门。
久旱逢甘霖之后,阿大人整個神清气爽起来。
看得胤禛小脸儿越冷,看着他的目光都嫌弃极了。好端端被拦住去路的阿大人挠了挠头,不明白自己又哪儿不小心惹到了這位小爷。
不過年纪再怎么小,人家也是皇子阿哥,也是他的小主子。
阿大人只得恭敬行礼:“奴才见過四阿哥,给四阿哥請安。向日未见,四阿哥别来无恙。”
胤禛小脸依旧冷冷的:“前几日,我都来找過阿大人,但你早早下值了。昨日又来,你根本就沒上值!”
“啊?啊!是是是。”阿灵阿笑:“回四阿哥的话,昨儿是奴才与爱妻生辰,又逢七夕佳节。所以,奴才就跟皇上請了一天假,陪福晋過生与過节去了。不知四阿哥找奴才,可有要事?”
咕咚。
一個包装精美的锦盒被丢過来,砸在阿大人怀裡。這下,他知道這位所为何事又为何冷着小脸儿了。
原来四阿哥为他福晋准备了生辰礼物,着意让他帮忙转交。
结果自从福晋生了小虎威之后,他就杜绝了一切不必要的应酬。下了值后就一马当先往府上奔,愣是沒让這位阿哥爷抓着影儿。
导致人家的生辰礼物,硬是等生辰都過完了還沒送出去。
嘿嘿。
倒也挺好,否则让他成功了,福晋眼裡哪還能看到别個呀?
阿大人心中窃喜,面上却一脸遗憾抱歉,特别真诚地把自家那個不省心的虎威批评了又批评。
结果這一下子又捅了马蜂窝。
“瞧阿大人這话說的,小表弟才多大?会哭闹,需要人时时刻刻哄着,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嗎?你每日上值,再怎么照看,又能照看几时,怎么就把你不耐烦成這样了?”
“皇阿玛日理万机,忙不完的军国大事。尚且要每日抽出時間门来,考教咱们兄弟功课。寒来暑往,从未有一日懈怠。本阿哥觉得阿大人该好生反省自己,然后见贤思齐,努力学着当一個好阿玛……”
小话痨模式开启,阿灵阿被训到一头包。
還得唯唯称是,言說多谢四阿哥提点。心裡這憋屈啊,简直如排山倒海。
回到府中還忍不住跟淑宁絮叨呢,结果被虎头一语惊醒梦中人:“哈哈哈,小姑父你好笨啊!都忘了咱们虎威的名字到底是怎么来的了嗎?”
“当着人家面,万般嫌弃人家亲自命名的小表弟。四阿哥沒喊人打你一顿板子,已经是看在小姑爸爸的面子上了,你可别不知足。”
阿灵阿:!!!
虽然万分怀疑,但還忍不住想要试一试怎么办?
淑宁则瞧着那锦盒裡明显是大外甥亲手雕刻的一大一小,一对儿沉香木平安牌,感动得眼角都微微见泪。好像辛苦数年的农人,终于看到了丰收的希望般。
摩梭了许久,才摘下了某人新送的赤金镶蓝宝项圈,换上大外甥這明显手法上還有些稚嫩的沉香木竹报平安图案的平安牌。
還把小一点,明显是给某個臭小子那一块珍而重之地收起来。
說等他大些,懂事些,再拿出来给他戴。
免得小家伙好奇心旺盛,什么都喜歡拿到嘴裡咬一咬。而他那個力道……万一咬坏了,伤到他自己不說,也白瞎了大外甥一番心意。
阿灵阿有些不满地嘟囔了句:“不就是块小木牌牌,有什么了不得,值当宁宁你挣了如珠如宝呀?”
小木牌牌?
呵呵。這可是未来雍正帝亲手所制,代表着他对咱這個姨母的亲近友好之意,妥妥的护身符呢。
但這個原因绝不可說,淑宁只是闲闲地瞥了他一眼:“不识货了吧?這可是沉香木,素有一两沉香一两金說法的沉香,且贵重着呢。”
“而且它還有行气止痛,镇静安神,调理脾胃等诸多作用。写在《本草衍义》裡的避恶去恶气,也就是俗称的辟邪。這两块小木牌牌不管是从价值還是作用,或者心意上都无可指摘,该被小心珍藏当成传家宝……”
淑宁唇角轻勾,扳着手指头细数大外甥這生辰礼的种种好处。
试图让自家夫君认同,并深深感激着。
日后到了夺嫡时,并不能坚定不移地站在大外甥身后。也千万老老实实的继续做一個纯臣,别再被忽悠着去给八阿哥摇旗呐喊。
结果……
阿灵阿不以为然,虎头却被深深刺激了。感觉在送礼這一层面上,自己输了。
昨儿小姑爸爸生辰,他只在庄子上采了好大一捧野花,权当是礼物。小姑爸爸笑着夸他有心,他還觉得自己特别棒。
现在,虎头想,他也该攒攒银子了。
至少明年七夕,给小姑爸爸准备個不会第二天就蔫儿了的小金花、银花、宝石花。這個什么沉香木的,香味儿倒是挺浓,但乌漆嘛黑還是丑了点,一点都不趁他漂漂亮亮的小姑爸爸。
小姑爸爸說自己做的更珍贵,他沒有相关经验,還是得取取经。
于是,等淑宁收好了东西再回头,就看到自家大侄子满脸渴望的小表情:“小姑爸爸,虎头好想四表哥啊,有好多话想要对他說。我能不能写信给他,让小姑父帮着带进宫去啊?”
大侄子這么上道,淑宁哪儿有不配合的道理?不過宫中忌讳多,大侄子又人小鬼大什么都敢。
为免他一言不合送了全家,淑宁表示帮忙捎信可以,但必须经過她检查。然后信不封口,由他小姑父呈给皇上,拜托皇上转交。
虎头再怎么聪明,也想不明白這裡面的弯弯绕绕。
但他听话,尤其听他小姑爸爸的。
姑侄俩商量好了后,小虎头就坐在桌边用他那总数少到可怜還多数囫囵半片的字儿开始写信。
四表哥,见信如晤。
嗯。
淑宁点头,虽然字儿大小不一,笔顺也颠颠倒倒。但总归沒出错,大侄子就是厉害。不想接下来,他這画风就渐渐清奇了。不但字儿开始了缺胳膊少腿现象,還有了替代符号。
比如他要给自己表表功,說他因为太受表弟欢迎而被亲家玛嬷跟小姑父邀請住进一等公府。
但是字太多,太复杂他不会写怎么办?
直接开画!
于是,最后出现在康熙手裡的信就成了丑丑的四表哥,见信如晤,虎头好相你,有好多话相对尔兑,小虎点可欢我了的相对正常开头,接着這字裡面可就开始夹杂大大小小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图了。
康熙好气,太子侧目,都需要阿灵阿翻译過后才恍然大悟。
倒是胤禛瞧了后莞尔,說了句他现在還小,可拿不得刀子。還是先长大点,把這笔字儿先练好了再說吧。說完,他不但回了信,還给准备了一沓子字帖。
深感被鄙视了的虎头大气鼓鼓,坚决不肯咽下這口气。
每日裡守着字帖练练练的,书法练沒练出来不好說,识字速度那叫個突飞猛进。
等皇上巡幸了塞外、又往畿甸還驻畅春园,直到十一月裡太皇太后身子不虞回慈宁宫侍疾,小虎头已经不用带图且较少错别字地与他四表哥书信往来了。
缠绵病榻的太皇太后却始终不见好,腊月裡,皇上为太皇太后不豫亲制祝文,步行往天坛祷祝。
可太皇太后的身体依旧每况愈下,后宫诸妃开始轮流侍疾。
做過预知梦,知道太皇太后大限将至的淑宁已经默默做好举哀准备,却沒想到会被提前召至慈宁宫。原来太皇太后不思饮食,储秀宫妃言說一等公福晋乌雅氏最擅饮食一道,当年就曾多次被太皇太后赞誉,何不让她来一试。
沒准太皇太后食欲一开,病情便能好转了呢?
德妃目眦欲裂,贵妃眼珠子发红。双双福身,說淑宁再如何也是野路子,会做几道小菜罢了。因缘际会,才得了太皇太后几句话,未必能当此重任。
结果话還沒說完就被康熙喝止,此时此刻,他绝不放弃任何一丝丝的微末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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