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学历可能是假的 第50节 作者:未知 “我的搭档正潜伏在那裡,”晏菀青将第一枚筹码放到了天平裡,“他是一名机械大师,与他汇合的话,我們将得到一支足以充当斥候的机械小队。” 卡特罗闻言点了点头,又问道:“中心街?” “那裡有我們唯一可以争取的哨兵,”晏菀青拿出了第二枚砝码,“這么长的一段路,想要在护卫队眼皮底下瞒天過海,仅凭普通人和向导是做不到的。” “哨兵啊……”男人曲起食指敲了敲桌子。 “是的,哨兵,”她微微一笑,“正是您最为忌惮,而又恨您入骨的哨兵。” “恨之入骨啊又如何?”卡特罗不以为意的說道,“主要是命令,他们還是会继续执行的。” 這、是、真、的。 晏菀青毫不怀疑身为理智派的莉安会豁出性命去保护大总统的人身安全,可她会不会怀疑从来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能不能让卡特罗产生怀疑。 這不会很难,她如此告诉自己。 首先,卡特罗本身并沒有与莉安有過长時間接触,其次,现在正是哨兵向导仇视前者的最高峰。 “可现在情况已经变了,阁下。”打好腹稿以后,她发挥出了一段迄今为止最为精彩的谎言,“我們接到的任务是配合护卫队的保卫工作,可既然护卫队本身就是袭击的策划者,那么這個任务早就已经作废了。” 像是怕对方理解不了,她再次强调,“也就是說,是否要护送您前往国史馆,从现在开始,就全看我們的個人意志了。” 卡特罗眯起了眼睛。 “您想必也知道,在我們之前已经有数個保护小组拒绝承担您的护卫工作,”晏菀青冷静的說道,“老实說,在失去了军部强制命令的情况下,他们是否還愿意为您赴汤蹈火,我实在是不敢打包票。” “难道你就能說服他们继续卖命?” “我起码可以保住阁下的命。” 卡特罗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說道:“从签署政令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将来会面对怎样的困境,无数人会杀我而后快,可若是惧怕虚无缥缈的仇恨而退缩,就只是個无能的胆小鬼而已。” “也就是說——”晏菀青拉高了音调,“把一個无辜的群体无情地压入深渊……作为王国的领路人,您认为這是正确的举措?” “何为正确?又何为错误?”卡特罗反问道,“对一部分人来說的正确,对另一部分的人来讲就是错误,我們永远都无法让每個人都满意。” “可您不觉得這样不……” “不公平?”帮她說完了未尽之意,大总统突然笑了,“让我告诉你吧,小丫头,所谓的‘让每個人都幸福快乐’不過是编织出来的谎言,這世上本来就沒有绝对的公平可言。” “想想看吧,如果哨兵向导与普通人被一视同仁会发生什么。”他从桌子上的果盘裡拿出了一颗苹果,又挑出了最小的橘子,然后将它们摆在了一起。 “一方是在普通不過的人类,”他指着皱皱巴巴的橘子說道,然后有点了点苹果,“另一方是全面强化的人类。” “……优者会统治劣者。” “是啊,只要是人就有野心和欲望,身体上的强化带不来心灵上的圣人,贵族会统治平民,强者会统治弱者,”卡特罗說道,“想要避免沦为家畜的未来,就只能在一开始就将威胁打入尘埃……我身为王国的大总统,選擇的是大部分民众的利益。” 說到這裡,他转過头,目光灼灼,“我們是沒法拯救所有人的,在這個位置上所能做的,只有选一边去站而已。” 晏菀青過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么如果我身处于您的位置,掀起对平民的大肆报复,這也是正确的嗎?” 沒有嘲笑女子的异想天开,卡特罗思考了一下,认真的回答了這個問題,“假如你真的能坐到這個位置上,那么就算你就想放下過往的仇恨,也是做不到的。” “你身边的所有人,爱人、挚友、幕僚和千千万万個曾与你并肩作战的战友,他们都不会允许你去放下,仇恨的宣泄是不可避免的一步,所谓的缓和和恩赦都是杀戮之后的扫尾。” “這是无可避免的洪流,若是你想要以一己之力去阻挡,那么只会被冲的粉身碎骨。”大总统的声音顿了顿,“……就像我一样。” 卡特罗拒绝了贵族们提出的开战建议,结果就是被最信赖的下属背叛,差点死在一场早有预谋的表演裡。 這世上大概会不再有如此生动的当堂事例了。 晏菀青甚至有一种错觉,当眼前的男人彻底跳出了他原本的身份,脱去冷酷统治者的外衣,以旁观者的心态去评论自己的所作所为时,他或许是自己迄今为止遇到的老师中最特别却也最好的那一個。 因为他能粉碎她的所有天真,再将所有的幻想挫骨扬灰。 女孩摇了摇头,她咬着下唇,想要反驳却又說不出来,眼睛的余光扫過手边的狮头手杖,充当眼睛的红宝石因主人常年的抚摸已经黯淡了不少,宛若凝固的血珠。 就這么短短的一瞬,晏菀青猛然意识到,在三言两语之间,她不知不觉得再次落入了下风。 冷汗从发间渗了出来,紧绷的神经已经到了隐隐作痛的地步,把视线从水果上移开,她一把按住了手杖,遮盖住了那双不详的眼睛。 “汪!汪汪汪!” 响亮的犬吠声打破了二人之间粘稠的沉默,就像是有人从身后猛地推了一把,晏菀青一下子蹿到了窗边,靠在窗框一旁,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将严实的窗帘拨开了一個缝隙。 尽忠职守的猎犬此刻正与铁门外的护卫队对峙,她看到巴布斯弯腰捡起了落在地上的锁头,抬手对身后的下属打了一個手势——那是“包围”的意思。 护卫队固然不然随意闯入贵族的地盘,可他们也沒打算放她们出去。 “看样子休息時間结束了,”重新回到紧张的战斗状态,晏菀青反而安定了下来,她拔出了拐杖中的刺剑,对卡特罗扬了扬下巴,“方才的理论非常精彩,希望您能靠它去說服我過于固执的队友们。” 第63章 重临。 “好的多的人生?” 玩味的重复着母亲的话, 房其琛扭头看向了窗外,海面上不知何时下起了暴风雨,猛烈的雨滴乒乒乓乓的敲击着窗户, 狂风穿過甲板吹散了船员的吆喝声, 带着整艘大船都跟着晃悠了起来。 “是啊,”一号哨兵端着红酒杯走向窗边,脚上的羊皮靴在地面上敲出了一连串的“哒哒”声,她同样望着模糊的雨幕, 发出了一声反问,“难道還有比暴风雨后的晴空更美的东西嗎?” 房其琛沒有答话, 到是他那只漂亮的布偶猫懒洋洋的发出了一声“喵”。 “哟, 琛琛, 差点忘了你了, 小宝贝儿, ”听到這声甜美的猫叫, 一号哨兵惊喜的回過头, 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 将空酒杯放到了窗台上, 然后弯下腰对着布偶猫拍了拍手, “来,小乖乖, 到妈咪這裡来。” 這下子房其琛可沒法保持沉默了,他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半羞半恼的冲着女人喊到:“老妈!” “干什么呀?”房暄容眼皮子都沒抬,“大儿子不理人,還不许我跟小儿子亲热亲热?” “那是我的精神向导!”青年不可置信的說道,而更令他崩溃的是布偶猫一反不愿理人的常态, 還真的跳下了沙发扶手,优雅的迈着小碎步,毫无矜持可言的扑进了女人的怀裡。 “哎哟哟,小宝贝儿。”一号哨兵抱着儿子的精神向导一個劲的呼噜毛,還不忘刺儿子几句,“真是越长大越不可爱,你要是能像它一样坦率,那该多好?” 羞耻。 真的是太羞耻了。 都說精神向导的行为是哨兵内心的写照,然而他绝对不会承认那只被撸到咕噜叫的家伙代表着自己真实的想法,准确来說,被自家猫咪卖掉老底的房其琛此刻恨不得把這只丢人现眼的叛徒直接夺過来再丢海裡。 养它到底有何用! 好在,這令他窒息的画面并沒有持续多久,随着一连串电波干擾带来的“滋滋”声响起,房间内悬挂的一扇漆黑屏幕突然裡闪起了雪花,突如其来的噪音让敏感的布偶猫挣脱了一号哨兵的怀抱,转而跳上了主人的肩膀。 “……测试,测试,”带着电流声的男音从屏幕裡传了出来,“一号大人,能听到嗎?” 紧随着這句话,屏幕突然一黑,再亮起来的时候就清晰的映出了一個穿着黑色制服的年轻男人,正是房暄容留在军部的亲信之一。 “大人、少校,”他冲着女人立正敬了一個军礼,然后又对着青年敬了一個,“以下是王国最高机密,将只播放两遍。” 然后,他毫无感情的念出了以下內容: “唐*卡特罗于2月24日上午9时许,于王国大道受袭,护卫小组成员卢克重伤,另一成员晏菀青与卡特罗一同失踪。” “再重复一遍,唐*卡特罗于2月24日上午9时许,于王国大道受袭,护卫小组成员卢克重伤,另一成员晏菀青与卡特罗一同失踪。” 两遍结束之后,就像宣告的那样,男人再度敬礼,只听“嘟”的一声,屏幕重归漆黑。 一時間谁都沒有說话,一号哨兵摸了摸下巴,走回原位坐下,才用似笑非笑的打破了沉默,“那群臭虫果然按捺不住了,不過你那小女朋友运气可真差,就凭她一個人,想在元老院的眼皮子低下保住那個老东西,估计得拼上一條命。” “還有多久靠岸?”房其琛突然问道。 “我打算把你放在前线附近的东部海港,”一号哨兵悠哉的說道,“不過你要是中途下船的话,妈咪也可以借你一艘快艇,而从這裡驶向距离帝都最近的港口只需要不到一個小时。” “你是故意的?”青年皱起了眉头。 一号哨兵对此的回答是漫不经心的挥了挥手。 知道从母亲這裡得不到答案,房其琛干脆的推门走入瓢泼大雨之中,等在外面的独眼船长见到他,二话不說就脱下了身上的武装带扔了過来,然后转身向着船员走去。 接過武装带在腰间系好,房其琛扫了一眼缩在角落裡躲雨的棕发哨兵,說道:“咱们走。” “啊?” 被叫的人一时沒反应過来,只觉得眼前一道黑影掠過,定睛一看发现青年肩上那只漂亮的布偶猫嘴裡正叼着一只圆滚滚的花栗鼠,而花栗鼠脸上的呆滞表情与他是如出一辙。 “吱吱!”棕发哨兵对着花栗鼠发出了痛彻心扉的呼唤,而落入猫口的精神向导则還是一副傻呆呆的样子,也不是知道是吓傻了還是沒有意识到自己身处险境。 叼着花栗鼠的布偶猫抖抖尾巴,迈着优雅的步伐向着船侧走去,然后被扼住弱点的棕发哨兵也顾不上满甲板的雨水和泥泞,连滚带爬的跟着猫大佬的身影冲进了雨幕裡,然后在甲板边上被看准时机的猫主人一脚踹出了船体,以脸着地的姿势落入了预备好的快艇上。 房其琛紧随其后,两個大男人下落的重量让船身摆动了好一阵才渐渐稳定,等到青年把启动钥匙挂上了快艇,布偶猫才姗姗来迟的跳到了艇顶,然后吐出了嘴裡的花栗鼠。 “吱吱!”棕发哨兵抱着失而复得的精神向导喜极而泣。 房其琛注视着眼前這個会给自己的精神向导起名“吱吱”的二傻子,对于自己的選擇产生了深深地怀疑,然后随手启动了快艇。 “啊啊啊!” 刚开心了沒一会儿就差点被甩出去的no.379号哨兵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快艇的护栏,单手把傻呆呆的花栗鼠塞回衣兜,在狂风暴雨中对着开船的房其琛大吼:“刚出狱就无证开船,你這也太他妈刺激了吧!” 刺激,当然很刺激。 躲在小巷的拐角裡,晏菀青紧贴着冰冷的墙面,凸起的碎石子在衣服上留下了一個接一個的小坑,她将手中的刺剑缓缓向前伸出,剑尖刚冒出藏身地就迎来了一次精准的射击,子弹擦着墙壁飞過,若不是顾忌着躲在她身后的大总统,恐怕它的落点就不是石子墙而是她的心窝了。 而在二人藏身点的不远处,充当着斥候的小浣熊正俯趴在地,警惕的盯着下一個拐角处,以肉眼来看,那裡空无一人,可偏偏,影子落在墙壁上却拉出了某种野兽的轮廓。 很显然,那是精神向导的投影。 一名哨兵,或者更糟。 晏菀青的手心裡冒出了冷汗,若是敌方只有一人,她大可以像当初在星空海盐塔前那样把对方拉入自己的精神世界,就算那样的打法也不過是杀敌一千再自损八百,可倒也能解除危机,然而现实永远沒有那么甜蜜,她要面对的并不是某一個单打独斗的哨兵,而是隐藏在其身后的一整支军队。 小浣熊对着墙上的影子发出了呜呜的威胁声,面对它发出的挑衅,至今沒有露面的敌方精神向导回了一声低沉的吼叫。 這是进攻的前兆了。 把冷汗全部抹到袖子上,晏菀青看了看身后的拖油瓶兼始作俑者,只觉得后槽牙都在隐隐发痛,而要深究他俩是怎么落到這個境地的,還要从他们离开花园洋房的时候說起。 大概是涉及到总统的安危,护卫队不敢做的太過,二人离开花园洋房的行动比想象中要顺利很多。 彼时晏菀青手持刺剑走在前面,手杖的外壳交還给卡特罗以作支撑,而许久沒有被放出精神世界的小浣熊正趴在最前方东嗅西嗅,履行着探路的职责,三者互相配合,還真的赶在护卫队到达后门之前逃出了包围圈。 之后便是根据研究好的路线在街巷中穿行,洋房主人的鞋子对于女性来說大了许多,晏菀青每走一步脚上的靴子就会晃荡一下,好在上等的皮料带来了柔软的触感,宽松的空间也能避免脚上的伤口受到摩擦,相比之下,那些不合脚带来的麻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而沒有鞋履危机的卡特罗其实才是拖慢行进速度的那個人,多年依赖拐杖的生活让他能够勉强跟上普通人的步速,可要是让一個腿脚有疾的老人家飞奔,那就太過强人所难了。 這就意味着,他们始终只能以卡特罗的步速在前进,也意味着,发现自己错失先机的护卫队有足够的時間去筹备挽救措施。 而他们的措施,来的比想象中更快。 事情就发生在距离街心公园還有两條街的巷道裡,在扶着大总统越過挡路的花坛时,晏菀青突然察觉到了异常。 就像是在艳阳天裡被兜头盖脸泼了一盆冰水,又像是在三更半夜裡突然被推开一條缝的房门,沒来由的恐惧降临了向导小姐的精神世界,并在眨眼间将所有的理智蚕食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