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学历可能是假的 第60节 作者:未知 以他为开端,各地的袭击事件频繁出现,在多人惨死之后,纯种人类不得不彻底退出对哨兵与向导的管理,這才形成了如今哨兵向导半自治的生态。 当然,对于荒野女巫的玩偶来讲,瑞克带来的也并非都是好事。 也是同一年,大陆所有国家联合起来颁布了一條空前严厉的禁令,完全剥夺了哨兵与向导对自然人的反击权,稍有攻击倾向就足以被当场击毙。 一方面采用自治,另一方面加强法令,各国联合起来的這一招称得上是软硬兼施、双管齐下,然而双方的裂痕已经出现,并飞速在十年间壮大成了割裂般的鸿沟,瑞克也被私下传为“凭一己之力改变世界男人”,即便他的方法充满了冲动和血腥。 十年。 晏菀青看着眼前长了外表依然年轻的男人,他看上去也就二十岁上下,实际上却已经是三十七岁的高龄,距离哨兵的死线仅仅只有三年,可以說是半截身子已经被埋进了土裡——保持着自己的巅峰到死,哨兵和向导就是這样异于常人的怪物。 “炼狱岛可是個好地方,能让你心想事成,”瑞克眨了眨眼睛,這個动作由他来做诡异的展现出一种不符合年龄的天真,“可惜我的能力在那群穷凶极恶的家伙中间太不起眼,直到今日才搭了一辆顺风车出来。” “穷凶极恶?”晏菀青抿了抿唇,“你不是也是穷凶极恶中的一员嗎?” 能被关进炼狱岛的哨兵都是重刑犯,手上沾染的鲜血洗都洗不净,又有哪一個是善茬? 其中也包括表面上人畜无害的瑞克。 在最初的分组时,她故意与卢克分开,伪装成了他的妹妹,除了想用他這张新面孔来迷惑追兵,最大限度的降低三人暴露的可能性,同时也存在对這名陌生人进行提防的考量。 纵然她从房其琛传输的信息裡捕捉到了瑞克的脸,可对一名陌生人付诸信任未免太過冒险,考虑到对方的实力在三百名以下,危急时刻能被卢克轻易制止,他们才做了這样一個就近监督的冒险决定,特别是在作为唯一的向导,她最好不要落单的情况下。 平心而论,现在情况并沒有太大的改变,只是被监督的对象危险程度呈直线上升而已。 “不,我和那群家伙可不一样。” 瑞克干脆的否定了晏菀青的說法,他弯腰撸起了右腿的裤管,将脚踝上的纹身露了出来,与晏菀青锁骨和房其琛虎口一样,属于瑞克的编号板板正正的印在皮肤上。 但這其实,是不对的。 在王国,哨兵和向导的序号不光是武力排名還是他们的身份证明,一個完整无缺的号码基本等同于一张资质齐全的通行证,代表着持有者能够光明正大的走在阳光下。 因此,叛逃者的号码会被收录在通缉令上昭告天下,而被收监的人则会由监狱统一在纹身上划上一道横杠,用以表明他已被剥夺了身为人的所有权利,当然,這其中也会有例外。 隶属于军部的暗哨部队会故意毁去身上的纹身,为的是抹消能被敌方辨认出身份的所有证明,而被总统特赦的犯人则可以保留自己的序号不被损毁,却仅仅只是一种精神上的补偿。 “我知道你无罪,感谢你为王国所做出的牺牲。” 這句话就是瑞克腰上完好序号的全部意义,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這個世界就是這样,评判的标准永远永远都不会被局限在单纯地对与错上。 “上任总统赦免了我,”男人简单的解释了一句,“就像no.75号那样,我是被国家认定无罪的人。” 当初的案件在事发后就被官方立即封存,那间办公室裡发生的一切都成了尘封的秘密,晏菀青注视着這個在炼狱岛度過整個青春的男人,突然有点不知道该說什么才好。 背负着不属于自己的罪名,为了长远的利益牺牲自己,怀抱着信念度過被摧毁的一生,說白了,特赦就是這种虚无缥缈却又铭心刻骨的东西。 “我知道這听起来很蠢,”棕发哨兵耸了耸肩,“可你既然跟75号是一路,那么就能够理解我。” 說完,他站了身径直都到了窗边,用手指将深紫色窗帘拨开了一個缝隙,窗外飞逝的景物被浓厚的夜色所掩盖,就像是他那埋葬在孤岛上的人生。 “我忠于這個国家,无關於总统和贵族,只是单纯地、执着的,忠诚于這片土地而已。” “很多人都问過我,为什么当初不趁机逃跑?为什么不去当一個随心所欲的叛军,一边痛骂着這腐朽的世界和自己所遭遇的不公,一边将所有不如自己的人踩在脚下再去制造更多的不公?” “這样自由又光明的人生,光是想想,我就恶心的想吐。” 說到這裡,他转過身,脸上首次露出了旁人绝不会认错的浓重嫌恶。 “說起来,晏少尉,你觉得我們這些人,到底算什么呢?” “我們的先祖诞生于荒野女巫的实验室,可后代却分散在整個大陆,我們在不同的国家繁衍生息,认识不同的人,拥有不同的情感和信仰,为不同的理由而战……就是這样截然不同的我們,难道因为祖先同样来自于黑街,就会无條件的凝聚在一起,互相认同?” 他一边說一边向女孩走来,并不高大的身材却散发出了不容忽视的魄力,那眼角眉间被染上的,是某种在岁月中沉淀的东西,令人看不分明。 “晏少尉,你的父母死于血色苍穹之手,我问你,你会因为同为向导這件事,就与那個刽子手握手言和嗎?” “我不会,”晏菀青语气肯定的說道,像是在說再理所当然不過的事情,“我在父母的坟前发過誓,一定会亲手杀了他。” “是的,就是這样。”瑞克点了点头,“在经历了一百五十年的相互征伐之后,就算流着同样的血,那点亲源认同感在血海深仇面前也不堪一击。” 說完,他在晏菀青面前蹲了下来,平视着女孩的面容,“我啊,诞生于战场上,从小就被一对普通夫妻所收养,混在普通人的孩子裡长大,体会過被歧视的痛苦,也感受過被包容的温情。对来我說,荒野女巫的那些事情都是遥远的传說,我真正的家就在這片土地,我的亲人、朋友,我所热爱的一切,都存在于這裡。” “可你的痛苦也存在于這裡。”她說道。 “是啊,但這個世上哪裡存在绝对的幸福呢?”瑞克笑了一下,“难道我們要一遇到挫折就抛弃一切去叛逃?因为遭遇了不公,所以连抗争都不抗争,反手就把怒火发泄到更为弱小和无辜的人身上?” “那么你想怎么样呢?”晏菀青问道,“除了逃避以外,我們還能走哪條道路?” 男人闻言用手搭上了她的肩膀,“我想要直面所有的黑暗并改变這個国家。” “如果牺牲我一個人,能够拯救更多的人,那么我甘愿赴死。” “如果一代人的牺牲,就可以驱散笼罩在头顶的阴云,那么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這個世界上纵然有无数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但也有一群自认为能改变世道的傻瓜,不如叫他们……” “……无药可救的理想主义者。”晏菀青接下了他的后半句。 瑞克微笑着问她:“所以,你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嗎?” “谁知道呢?”女孩歪了歪头,“我只是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而已。” 惨死的父母、痛苦的实验、破碎的友情、绝望的诊疗室……施加在名为“晏菀青”的向导身上的痛苦有一大半都来自于自己的同类,她早就舍弃掉诸如“找到同伴就好”之类的天真想法了。 “我想成为大总统,”她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商量睡前要不要喝一杯,“我要杀掉凌阁萧。” 一個是“想”和一個是“要”,迫切性天差地别,瑞克又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自然闻歌而知雅意。 “那我們起码有了一個共同的目标,”他站起身来,将在军部听到的话重复了一遍,“第277号特殊赦令,追踪血色苍穹首脑凌阁萧,希望我們能合作愉快?” “希望我們能合作愉快,”晏菀青也站了起来,向男人伸出了手,“晏菀青,向导,隶属于暗哨部队,支援型向导,擅长刑问。” “擅长刑问?”這回换瑞克惊讶了。 晏菀青撇了一下头,蛰伏已久的浣熊从床底蹿了出来,它舔了舔毛茸茸的爪子,然后猛然涨大! “吼!” 属于猛兽的吼声在還算宽敞的包厢内回荡,瑞克站在原地看着面前张开的血盆大口一动不动,棕熊庞大的身躯几乎将他挤到了墙角,全身绒毛都炸开的花栗鼠甚至顺着窗帘爬上了天花板。 “……我决定把房家那個小子当偶像了。”瑞克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语,仿佛三观都在上一刻碎成了粉末,然后他抬起右手,放到了晏菀青的手上,“合作愉快。” 交握的手在空中晃了三下,晏菀青脸上露出了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容,然而笑意還未达眼底,就整個人都愣住了,不光是她,瑞克的神情也在瞬间凝重了起来。 “嘭——哧!” 火车与铁轨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音,随着后坐力一顿,汽笛声响起,整列车停了下来。 沒有人动,這对刚刚达成共识的队友僵立在原地,就這么大眼瞪小眼的等了五分钟,又一声汽笛鸣叫传来,火车又重新发动了起来。 有人上车了。 “阿哦,”瑞克对着晏菀青挑起了眉毛,“看样子,我們有新旅伴了。” “是啊,”晏菀青收回了手,身畔的棕熊龇牙咧嘴的靠进了门扉,“喜歡荒郊野岭的新旅伴。” 第70章 不速之客。 谁会在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上车?還是在深更半夜的时候? 不, 這個問題应该换成谁能让一辆疾驰的火车在固定站外停靠并接上很可能并不在原本名单上的乘客? “减速平缓、无明显撞击感和异响……基本可以排除外力迫停。”侧耳倾听了片刻,瑞克发出了一声后鼻音,“……嗯?有点奇怪。” “按照王国的步兵配置, 一名全副武装的士兵脚步声会比寻常人重数倍, 就算故意控制也无法完全消除,更别說還有装备之间的摩擦声,”他越說眉头皱的越紧,“总统府并不知道我的存在, 被通缉只会是你和卢克,但沒有普通人会傻到独自一人追捕一对哨向搭档……但這個声响, 真的太轻了, 吱吱!” 被点名的花栗鼠从窗帘上溜了下来, 瑞克几步走到门前, 握住门把, 想要开启一道缝隙让精神向导溜出去, 然而還沒用力就被晏菀青按住了手腕。 “别去, ”她把声音压的极低, 即便是当作耳语也太過模糊, “那人在六個车厢外, 是一名哨兵。” 瑞克震惊的看向她,眼睛裡充满了狐疑, 就算是王国有名的向导,也从来沒有人能展现出如此惊人的侦查能力,老实說,单凭远距离感应就能揭掉对方的老底,這甚至有些匪夷所思了。 晏菀青确实是一名优秀的向导,但也沒有达到超越神明的地步, 她能够精准的說出答案,纯粹是因为感受到了熟悉的精神力而已。 感谢陈洛老师多年的辛勤培育,在数也数不清的精神力实验裡,将每一個接触過的精神波动牢牢印在脑海深处已经成为了她的一项本能。 然而,在此刻被触动到脑海裡的探测雷达其实对于火车上的三人组而言并非好事,毕竟从黑街到总统府,晏菀青接触過的哨兵真的是沒有一盏省油的灯。 虽然搞不明白其中的隐情,但多年在炼狱岛挣扎培养出来的危机感及时的阻止了瑞克开口询问。身为排名仅仅379的重刑犯,再也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该如何在高阶哨兵手中求生——即便是不知道对方具体能力如何,谨慎对待也永远不会出错。 首先,绝对不能暴露发现对方的存在這件事。 尖叫禁止、奔跑禁止、打颤禁止、躲藏禁止,就连相关的交谈也全部禁止,自从见识過房其琛在炼狱岛食堂隔着一整栋楼察觉到有人靠近的惊人表现,瑞克就舍弃了所有的侥幸心理。 哨兵是野兽化的人类,他们的习性也跟捕猎的野兽沒有太大的差别:暗中窥视再一击必中,這几乎是刻在所有哨兵骨子裡的本能。 而瑞克要抓住的,就是对方窥视他们的时机。 事到如今,火速钻进被窝装睡這样的大动作反而会弄巧成拙,不如将计就计。 其次,杜绝所有可控的潜在危险。 抓住晏菀青的双肩,瑞克迅速与她调换了位置,让自己面对门扉,只留了女孩一個后脑勺冲向门口。 哨兵学院的侦查课上曾有過一個非常著名的理论,那就是根据光路的可逆性,当你身处于一個可以观察对方的角度,那么你的观察对象也一定能看到你。 這本来是教师们用来提醒学生保持警惕的說法,放到了眼下的场合也很合适。 既然晏菀青可以凭借非常规的手段確認出对方的存在,那么他们即便不是熟人,也很有可能会存在某种潜在的联系,這的话,让对方看清女孩的脸就非常不明智了。 瑞克自认已经消失在了公众视线内十年之久,对于如今的外界而言,他就是一张全新的陌生面孔,想要一眼认出身份,那才是难于登天。 最后,无论你打算用来保命的谎言是什么,让自己坚信它是真的。 深吸一口气,听着门外敲击在心尖的轻微脚步声,男人在瞬间憋红了眼眶,用颤巍巍的声音說道:“我知道你不屑做這种事,但为了哥哥的终身幸福,艾薇儿,求你了。” 刚刚目送自家浣熊重新钻进床底的晏菀青乍一听到如此超现实的对话,一双大眼裡挂满了问号。然而已经入戏的瑞克却不管她,自顾自的按照人物设定演了下去。 “离开了唐娜我活不了,我亲爱的妹妹,”他硬是靠四处乱飘的眼神和糟糕的脸色拗出了饱受情伤的悲痛,“她总是在午夜闯入我的梦境,让我回忆起爱情的甘美与甜蜜,可一旦想到她的心已不再属于我,那些柔情蜜意就会化为荆棘将我缠绕……” 你能不能說点人话? 晏菀青眼神都被恶心死了,坚强的本能却无法做到对同盟的卖力演出视而不见,于是她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身份,用犹豫中参杂着抗拒的语气說道:“可是哥哥,我和那個人……也只是在多年前见過一面呀。” 這就是进入了“被戴绿帽子的兄长哀求妹妹去勾搭未婚妻新欢”的狗血剧情了,瑞克正大光明的对女孩露出了鼓励的眼神,“不要妄自菲薄,艾薇儿,沒有男人会拒绝你的示好,你只要轻轻走過他的身边,甚至不需要多作暗示,那只花蝴蝶就会围绕着你翩翩起舞的。” 這段话瑞克在代入本该扮演情敌的房其琛后說的格外情真意切,令人胆寒的脚步声停在了房门外,他连眼皮都不敢抬,所有的精神活动都敛到了最低限度,打从心底盼望自己能看起来就像一個智商不高還净出馊主意的普通公子哥。 他的伪装很成功,门外之人似乎半点也沒有发觉正在上演狗血戏码的男人是自己的同类,可也正是因为過于成功,面对如此精彩的剧情,他竟然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