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59(已捉蟲)

作者:酩酊大罪
“對不起,我已經盡力了,節哀吧。”

  “不可能,這怎麼可能,我弟弟明明前段時間什麼事都沒有,一點徵兆都沒有,這不可能!”

  “其實也不是毫無徵兆,幾個月前,你弟弟的身體情況就已經開始惡化了,撐不了多久這件事,你弟弟恐怕是知道的……”

  “而且到目前爲止,我們規則城內並沒有任何能根治暗物質侵蝕的特效藥,只能抑制,但在幾個月前,我們治療師已無法對你弟弟體內的暗物質進行抑制了,我說的意思是什麼,我想你也是明白的……”

  “喂喂,你們聽說嗎?前段時間巡邏隊在封城時發現的那條密道,聽說裏頭有腳印呢?該不會是……”

  “該不會是什麼?”

  “哎呀,你還不明白嗎?,這肯定是有人偷遛出城了啊,說不定就是那家的弟弟呢,聽說城外暗物質蔓延,說不定就是因爲這樣,暗物質纔會一下子失控、無法控制的,可惜了,那孩子蠻不錯啊……”

  暗物質,出城,失控……原來是這樣嗎?原來都是因爲他的關係?都是因爲他想到外面去看看,這一切才發生的麼?!

  視頻裏的哥哥已經失控了,雖然到目前爲止,陸涵依舊沒能見到這個哥哥的臉,但哥哥每次開口,透過聲音傳來的,全是壓制地絕望,無時無刻都在祈求着眼前的弟弟能夠好起來,甚至還能聽到哥哥在逞強歡笑着,兇巴巴地許諾聲:

  “要是你能夠醒來,哥哥就不用你跟在我後面跑了,我們反過來,哥哥跟在你後面跑好不好,只要你能醒來就好,求求你,你醒來好不好……”

  但從那日起,弟弟便沒能再醒來,甚至沒能再次睜開眼來,直至生命終結,下葬的那一刻,哥哥都無法與弟弟說上最後一句話,道上最後一句別。

  直至視頻的最後,隨着弟弟安詳沉睡着的臉一點一點被泥土掩蓋,哥哥像是自言自語的聲音,是這麼輕輕地,沙啞地傳進陸涵耳朵裏。

  “你是在怪我嗎……弟弟,要是你有機會清醒過來,你會痛罵我嗎?肯定是了,你怎麼可能不會痛罵我,在最後一刻,你是怎麼看我的,是不會再笑着看我了吧……”

  然後,便沒有然後了。

  這個問題將永久都不會有答案,因爲能夠回答這個問題的人,已深埋地底,無法作答了。

  看着眼前已經黑掉、終止播放了的視頻,陸涵久久都無法回過神來,腦袋裏回想着的,都是這對兄弟相處時的點點滴滴,以及哥哥最後那聲再也沒人迴應的呼喚。

  無疑,這個任務的發貼人,十有八九就是這視頻裏一直都沒出鏡的哥哥,他發出這個任務的原因,似乎也不難理解,哥哥似乎是想看到‘弟弟’重新出現在自己面前,而當時正流行的‘傀儡娃娃’,剛好能滿足這一點。

  但……哥哥想要的,真的只是一個弟弟的替代品嗎?一個能替代弟弟存在的‘傀儡娃娃’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哥哥爲什麼不自己做?

  哥哥可是一個極爲出色的制卡師,偶爾閃過的幾個鏡頭,陸涵都清晰地看見了,那大多數都是製作相當精良的六星卡、七星卡。

  這樣的制卡水平,是完全能夠實現最高端傀儡娃娃卡製成的,但哥哥卻沒有那樣做,而是發步了這樣的一個貼子、這樣的一個任務,彷彿就像是在荒唐地等待着些什麼、在荒唐地期盼着些什麼,就像是在等待着,那個總愛跟在自己後頭跑的弟弟,能夠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一般……

  這便不禁陸涵再次思索起‘傀儡娃娃卡’最初出現的初衷。

  沒錯,‘傀儡娃娃卡’是在規則城內流行過一段時間,但細細分析下來,‘傀儡娃娃卡’的出現,作用其實不怎麼明顯。

  說是服務性吧,也很一般,還不如讓剛入行的新人來充當這個位置呢。

  論通訊功能吧,陸涵也沒覺得優秀得到哪裏去,就算那個時候‘蜂蟲’還沒能實現通訊,但不是還有光腦在嗎?有光腦在,這個通訊功能就顯得有點雞肋了。

  那麼,最開始創造‘傀儡娃娃卡’的制卡師,其目的究竟是爲了什麼?真的只是心血來潮,創造出這一類星卡來那麼簡單嗎?

  陸涵卻感覺未必,一類星卡的出現,總會伴隨着其制卡師各種各樣的目的,就像是電影卡,最初的出現,也是源於魯森大師想給朋友送上一份獨特的禮物纔出現的。

  那傀儡娃娃卡呢,它最初出現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對此,陸涵隱隱有點想法。

  就像是當初透過那些四星娃娃卡,她能夠隱隱感受到那些制卡師,會選擇製成那些傀儡娃娃卡的想法一般,就像她現在,彷彿能隱隱感覺到這單主,真正想要東西是什麼一般。

  她甚至有個大膽的猜測。

  比如說,創造出‘傀儡娃娃卡’的制卡師,說不定就是眼前這個叫‘於’的發貼人,他的弟弟,便是他創造出‘傀儡娃娃’這一類星卡的初衷!至少在時間線上,是完全吻合的。

  當然,陸涵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測究竟對不對,或許全都猜錯的。

  但是,在此時此刻,在陸涵的腦子裏,確實出現‘弟弟’這張卡的整體制成概念。

  似乎她能夠清晰地知道,該要製作出怎麼的一張‘傀儡娃娃卡’來。

  這麼想着,陸涵也就沒再耽擱了,很快就拿了一個小本本出來,將自己即將要搭建的星卡結構,簡單地畫在了上面。

  不過,這一次,陸涵並沒有像是之前改良其他傀儡娃娃星卡那般,格外地看重星卡外在形象的表現,反而是更注重內在數據庫結構的搭建,進行了一次又一次,更加細膩的改良。

  大概花了差不多一整天的時間,陸涵才覺得改良出來的這個新結構,是初步建成了。

  但她也沒有對其他星卡結構進行繼續搭建,而是將才剛改良完成的某張星卡,塞進了一個空白介子裏。

  沒一會兒,‘派大星’動了,但它的反應是呆滯的,因爲在此時,陸涵並沒有給它設置任何的初始性格。

  也就是說,在此時此刻,‘派大星’就像是剛誕生的嬰兒一般,什麼‘認識’都沒有,所有內部的程序,都是數據待收集狀態。

  而就在這個時候,陸涵卻將那個視頻再次點擊了播放,但這一次,不是陸涵要看,而是她要播放給某個‘派大星’看。

  只見她是這麼指着視頻裏的黑短髮弟弟,給‘派大星’下達了它作爲‘傀儡娃娃’誕生的唯一一個使命:

  “從此刻開始,你就是他,你就是‘弟弟’,你誕生的使命是……實現弟弟最後沒能實現的事。”

  沒錯,這便是陸涵對於‘弟弟’這張傀儡娃娃卡設計的想法。

  並不是由她來主導、操控‘弟弟’這張卡形成,而是讓星卡成爲‘弟弟’,讓星卡內部數據庫,收集與‘弟弟’相關的一切信息,讓它的程序進行自我推演,從而推演出作爲‘弟弟’的一切行爲習慣。

  說實話,像是這樣設計一張星卡,陸涵也是第一次嘗試,她甚至還不能確定這張星卡最後能不能成功製成,自己的想法最後能不能實現。

  特別是在最開始的那幾日,‘派大星’並沒有任何變化,它就只蹲守在視頻面前,反覆循環地看着視頻,就這麼持續了將近五天,都沒有任何實質性變化,看得陸涵心裏更是忐忑了,心想‘弟弟’這張星卡,該不會就這麼失敗了吧?

  但到了第六天,‘派大星’的動作卻出現了變化,它不再是呆呆地蹲守在視頻面前了,而是模仿着陸涵之前的動作,學會了對視頻的進度進行調整。

  然後,陸涵便發現了,‘派大星’觀看視頻時,出現了選擇。

  它不再是從頭看到尾,而是反覆選擇了哥哥開口說話的那些片段,就這麼反覆觀看着,看得陸涵都不禁緊張得嚥了咽口水,卻又完全不敢上前打擾,怕自己上前一打擾,‘弟弟’這張星卡就要報廢了。

  直至……差不多十天過去後,‘派大星’反覆觀看的片段,便變成視頻裏哥哥最後沙啞地、喃喃吐出來的那句話,就這麼反覆聽了差不多兩天。

  眼看着就只剩最後兩天,半個月的時間就快要到的時候,‘派大星’終於動了,只見它就這麼從視頻面前離開了,走到陸涵面前來,開口的第一句話,竟然是……

  “謝謝,還有就是……你知道我哥哥現在在哪裏嗎?我想見他……”

  在這瞬間,陸涵竟恍惚地從‘派大星’身上,看到了‘弟弟’,彷彿在這一瞬間,站在她面前說話,並不是派大星,而是真正的弟弟在“謝謝”她,謝謝她給‘他’重新出現這個世界上的機會。

  但在這一刻,陸涵也知道,‘弟弟’這張星卡是成功製成了,現在就只差最後一點的收尾工作而已。

  “好,我告訴你你哥哥在哪,但在此之前,我需要做最後一點工序,將你變成最完美的‘弟弟’……”

  人造太陽系統基地上層,這裏人造太陽系統最核心卡組的安置處,但也是98層層主淳于的工作室。

  很明顯,相比回到98層,這位層主明顯更愛待在這邊工作,但其實也沒有多愛,只不過在這邊上層,方便收成能量種、方便他制卡而已,誰讓淳于是個十足十的制卡狂魔呢。

  但很明顯,下面的那些下屬,對這位98層層主,尤爲害怕。

  一聽到他們的淳于大人,打算在這邊再待上三個月、先不回去98層的時候,他們便忍不住抱頭好一陣痛苦呻/吟,看得剛從下面升上來的一個新人,滿臉都是不明所以,忍不住壓低聲音,好奇地問道:

  “你們這是怎麼了?怎麼好像很痛苦的樣子,淳于大人在我們這裏多待不好嗎?”

  “不好,是真的不好,你是新來的,可能不知道,淳于大人的脾氣並不好,特別是制卡制到後期、失敗率提高時,就很容易爆發臭脾氣,遭殃的,可就變成我們了……”

  “啊,不會吧?有那麼恐怖嗎?但我記得,淳于大人不是最年輕的一位層主嗎?他比其他年長層主都要可怕吧?但我以前怎麼聽說,這位淳于大人,除了有點工作狂性質之外,脾氣還算是可以?”

  “以前確實是這樣,但現在早就不是了,唉,你們這是不知道,是因爲另一位能制約咱們淳于大人的大人不在了……”

  這位老人邊說着,便像是回憶起什麼往事似的,臉上便不由得浮起很多感慨之色,開口就想和剛升上來的新人說着什麼,便拿起水杯,想先喝口水潤潤喉再說些什麼。

  可就在這個時候,外面卻有消息傳來了,表示讓新人過去幫忙引路,說有人要送個‘傀儡娃娃’上來,淳于大人那邊已通過了,讓新人領着過去就可。

  新人聽見了,當下便不敢怠慢,連連小跑着上前去引路了,這邊的老人見此,自然也沒說些什麼,只是下意識地地擡起頭來,往前面的聲音來源望去。

  可就是這麼一眼,直讓這位老人瞬間呆怔在原地,手上的水杯再也拿不穩,‘碰——’地一聲砸掉在地上,發出了好一陣聲響。

  杯子裏的水,更是一下濺到同伴的身上,衣服都被濺溼了,直讓他們忍不住連連抱怨起來了:

  “哎喲,你這個傢伙,咋回事啊?怎麼連拿個水杯都拿不穩?水都濺到我們身上了……喂,你有聽見嗎?你究竟在發什麼呆啊?”

  “淳樂大人……我好像出現幻覺了,我好像看到了那位大人,剛剛在前面走過……”

  “淳樂大人?等等,你說的,難不成是那位大人,但那位大人不是在一年多以前就已經……?”

  “我知道!這件事我當然知道!但好像,真的好像,你們還記得嗎?我們以前那麼喜歡淳樂大人的原因,是因爲他每次路過,都會對我們笑,對每個人都這樣,不論身份,剛剛路過的那位,也像當年那位大人一般,朝我笑了……”

  正在工作室內的淳于,當然是不知外面發生了些什麼,他現在只感覺很暴躁,星卡的製成又失敗了,從昨天到現在,都已報廢了快五十張星卡了,而且還是一點進展都沒有。

  這讓淳于本來就不怎麼好的心情,一下子就變得更不好、更暴躁了,總覺得心裏有團極爲暴躁的火想要發泄。

  而就在這個時候,側頸上的‘蜂蟲’,卻是‘嘀’地一聲響起來,沒一會兒,一隻半透明‘蜂蟲’,就這麼飛到了淳于的面前,播報着一件事:

  【淳于,任務人現在已完成任務,經‘我’批准,現任務人已攜帶着‘任務星卡’往這邊過來了,請做好迎客準備。】

  “任務?我什麼時候發佈過任務?”

  【一年多以前,或者準確點來說,是一年零五十三天前,那一天,你燒燬了三千零八張名爲‘淳樂’的傀儡娃娃星卡。】

  爲了提醒其主人曾在系統裏設定的備忘錄,‘蜂蟲’便毫無表情地將當年發佈的任務記錄,以及燒燬傀儡娃娃星卡記錄等等,用虛擬光屏進行了展示。

  也就到了這會,淳于這纔想起這是究竟怎麼的一回事了。

  原來是自己一年多以前發佈的任務貼,他委託給了蜂蟲幫忙管理了,就忘記取消,只是他沒想到現在一年多過去了,竟然還有人接單,還將星卡製成了,現在還將已製成的傀儡娃娃卡送來了。

  只是,哪怕已過去一年多差不多兩年了,淳于依舊無法忘記當年發生的事,只要一閉上眼,夜裏夢到的全是噩夢。

  他甚至已經不記得自己當初發佈這個任務,究竟是爲了什麼了,就像是他已不太記得自己當初爲什麼要創造‘傀儡娃娃’這一類星卡了,他只記得……當他看到自己創造出來、披着他弟弟皮的‘傀儡娃娃’,就噁心得想吐。

  不管是披着弟弟皮的‘傀儡娃娃’,是在說着厭惡他、討厭他的話,還是在說着原諒他的話,淳于都覺得噁心得想吐,就像是看到了內心醜陋的自己,出現在自己面前,在自己面前放大了一般。

  所以,在後來,淳于便忍不住將三千多張傀儡娃娃卡全都燒燬了,並將傀儡娃娃卡給拉進了黑名單,發誓自己再也不會碰傀儡娃娃卡了,就像是他發誓這輩子,再也不會到規則城外面去、離開規則城那般。

  但沒想到,在一年多以後,還有人誤打誤撞地接了這個任務。

  算了,現在任務人都將星卡送來了,他就隨便看兩眼,給點能量種作爲報價,隨便應付一下就算了。

  其實想想就能知道,對方製成的星卡,定然不會是他想要的星卡,原因不是別的,只因爲就連淳于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麼樣的傀儡娃娃卡,所以在那個任務單上,纔會什麼標準都沒有標註。

  就在淳于這麼想着的時候,工作室外面的門正好被敲響,根據‘蜂蟲’系統提示,是任務人來了。

  當下,淳于便沒有多想,下意識就轉身去開門了,但動作和臉上,多多少少還是能看出他的不耐煩。

  然而,這點兒不悅,全在開門的那一瞬間停滯了,彷彿在一剎那間,時間發生了倒流。

  只聽,一個只存活在他記憶裏的聲音,一個只存活在他記憶裏的人,就這麼活生生地站在了他面前,就這麼朝他輕笑着:

  “哥,我聽到了,你說你會反過來跟在我屁股後頭跑的,那我就當真了哦,不過,相比你跟在我屁股後頭跑,我更喜歡待在邊上看你制卡呢,哥,今日你制卡了嗎?很久都沒看你制卡了呢~”

  眼前這是誰?眼前這是什麼?

  以着淳于身爲98層層主的實力,和出色的制卡師實力,他的大腦能夠很精準地判斷這究竟是什麼東西,這只是一個傀儡娃娃,一個披着他弟弟‘淳樂’皮的傀儡娃娃。

  但他的身體卻是不受控制地行動起來了,甚至有點慌亂,就這麼結結巴巴地說着“好好好”,便一邊踉踉蹌蹌地邀請着‘弟弟’進來,一邊就像是第一次展示星卡一般,就這麼急急地將自己這段時間所製成的星卡,全都踉蹌搬來了。

  控制不住結結巴巴地說着這幾張星卡特色在哪裏,厲害在哪裏。

  只是,無論當時在淳于眼裏看來有多優秀的星卡,現在再次看來,卻是缺點連連,竟沒有一張能合淳于的眼,這便使得淳于有點焦急了,就這麼萬分焦急地朝‘弟弟’說道:

  “不好意思啊,弟弟,哥哥的制卡技術還是不太好,實力太差了,你再多等一段時間,再稍微等等,哥哥的技術就能更精湛一點,我就給你展示更多完美、出色的星卡,就像是以前那般……”

  “誰說的,在我看來,哥哥你制的星卡,永遠都是最出色、最優秀的,哪怕是垃圾卡,只要是我哥製成的,那就是最優秀的星卡~”

  ‘弟弟’就這麼託着腮,在邊上淺笑着,安安靜靜地,彷彿重現了過去歷史一般,幾乎每一次,弟弟永遠都是哥哥最忠誠的粉絲,只要是哥哥制卡的星卡,就是最好的。

  過往努力想要深藏的記憶,便已一點點涌上來了,過去一些看着很平常、很常見的回憶,卻成了淳于現在最爲珍貴,最寶貝的回憶。

  哪怕淳于知道眼前這一切都是假的,但他的雙眼還是控制不住地熱了,視野還是控制不住地變模糊了,但他卻是依舊控制不住地想睜眼看看,看看在最珍貴記憶裏的人的樣子。

  這樣狼狽又眼淚婆娑的樣子,看在‘弟弟’的眼裏,卻是淺笑了那麼一下,只見弟弟就這麼傾身上前,輕輕爲哥哥擦拭了眼角的淚水,就這麼淺笑道:

  “哥哥,你想你已經知道了,我並不是你真正的‘弟弟’……”

  不要說,他不要聽。

  這是淳于第一次,內心無比強烈地這麼渴望着,但‘弟弟’的話,‘弟弟’的聲音,卻是再一次無比清晰地傳進了他耳朵裏。

  “我只是一個‘傀儡娃娃’,並不是你真正的弟弟淳樂,我之所以出現在你面前,只是因爲你發佈了一個任務,我的制卡師便製成我這張名爲‘弟弟’的傀儡娃娃卡,賦予的使命是……瞭解‘弟弟’的一切,成爲‘弟弟’,解讀、推演他在閉上眼睛前那一刻所有的想法,而根據上千次程序推演出來結果是……”

  “哥,等我好起來,我們下次再找機會一起到城外去吧,城外真的好美,我們下次再一起去看看吧~”

  在說這話時,眼前的‘弟弟’再一次笑起來了,而且,這樣的一個笑容,淳于是熟悉地,在過去,他看到很多次這樣的笑容。

  記憶最深的,便是在他們兩兄弟偷偷出城去,又偷偷跑回來的那一天,他弟弟淳樂,是難得很興奮地笑道,他說:

  “哥,城外真美,下次有機會,我們再一起去看看吧!”

  還有就是當他們兄弟兩人,談及到夢想時,淳樂理所當然燦笑着的表情:“我的夢想?哥,你的夢想就是我的夢想啊。”

  一模一樣,這個笑容,一直以來竟都是一樣的,或許,弟弟淳樂在閉上眼睛前,壓根就沒有任何怪罪哥哥的想法,他心心念念、想着的,就只有一個:

  ‘什麼時候能再次幫哥哥實現他的夢想呢?這是他人生最大的快樂。’

  這也是……‘弟弟’這張傀儡娃娃卡,經過上千次程序推演出來的結果。

  “到目前爲止,我的使命已經結束了,你現在可以隨時隨地終止我的運行。”

  ‘弟弟’這麼說着,便已轉過身來,露出了背部終止運行的按鈕,只要一按下去,‘弟弟’就會停止運行,恢復到原來‘派大星’介質狀態。

  也就到了此時此刻,淳于這才猛地驚醒過來。

  自己一年前瘋狂地創造了那麼多‘淳樂’傀儡娃娃的原因,並不是想要他弟弟的任何替身,因爲他知道,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替代他弟弟,哪怕是最優秀的星卡也無法替代,他只是……想找到一個答案。

  他想知道在閉上眼睛後,他弟弟是怎麼想他的,在最後一刻,他恨他嗎?他恨他這個哥哥嗎?

  而這個答案,似乎就在今日得到了解答。

  原來他當年壓根就沒有成功地創造出‘弟弟’卡,他創造的,只是他無法安放的愧疚和後悔,所以那三千多個傀儡娃娃看起來纔會那麼醜陋,那麼讓他感到厭惡。

  原來他一直在厭惡着,都是失去弟弟後,虛僞的自己。

  淳于就這麼靜靜地看着眼前的‘弟弟’良久,也沒有說話,也不知道在想着些什麼,直過了好一會兒,淳于才沙啞着聲音開口問道:

  “那……‘弟弟’,你現在能推演到我現在是什麼想法嗎?”

  “能。”聽到淳于的問話,‘弟弟’便轉過頭來,這麼開口道:“你並不想中止運行,你想讓我陪伴你,直至夢想實現。”

  “那你願意嗎?”

  “願意。”

  ‘弟弟’再次笑了,它說:

  “這也是我推演出來的使命,弟弟最後唯一想做的一件事,便是與哥哥一同實現願望,如果你需要我,在離開規則城之前,我會一直陪伴你左右,直至我使命結束。”

  看着眼前的‘弟弟’傀儡娃娃,淳于終於淺淺笑開來了。

  也就直到在這個時候,淳于才發現自己的形象有多狼狽,不僅衣服皺巴巴的,就連臉上也因爲哭過,顯得邋里邋遢的,自己都有點看不下去,這才站起來收拾自己的儀容儀表。

  邊收拾着,他還邊想起了些什麼事兒來,就這麼開口道:

  “蜂蟲,你幫我劃賬,將我賬戶裏十分之一的能量種都劃到對方賬戶上去吧,這次任務者完成的任務我很滿意,可以得到加倍的獎勵,要是對方有意向的話,他還可以選擇在98層內定居,位置任他挑,或是對方有些什麼不過分的要求,我都可以替他實現。”

  淳于邊颳着鬍子,邊這麼說着。

  只是,他這鬍子還沒刮完,便被蜂蟲的迴應聲給嚇得手抖了一下,差點兒就要在自己的下巴上留下一道疤了。

  只見着在下一刻,搜索回來的蜂蟲,是這麼開口應答着的:

  “無法轉賬,淳于,接任務者並沒有在規則城內擁有賬戶,是規則城內的新人,而且按照你之前定下的規定,這新人,將會在明天被剔除出人造太陽部門……”

  蜂蟲邊報告着,便邊將接任務者的相關情況淳于面前展示了,看着虛擬光屏裏有點熟悉的年輕女性向導的臉,淳于這才‘咦’了一聲,猛地想起這個人是誰來,眼裏不由得閃過了好些驚訝的神色。

  這個叫‘陸涵’的制卡師,不就是那個外來者嗎?

  而且好像還是‘貢獻’了兩個‘哨兵勞動力’上來,才從他這邊破格獲得第51人的錄取名額。

  可以說,要不是因爲眼前這‘弟弟’卡,他都快將這號人物給忘了,現在看來,對方好像快要因爲完成不了每月十張五星能量卡的緣故,被剔除出人造太陽部門了?

  不得不說,這一點,讓淳于很驚訝。

  他完全沒想到連五星能量卡都無法制成的制卡師,竟然能製成像是‘弟弟’這麼優秀的傀儡娃娃卡,幾乎是將傀儡娃娃卡的卡牌性質研究透徹了。

  但既然對方都能製成讓他這麼滿意的傀儡娃娃卡,淳于實在是想不到要將對方剔除人造太陽部門的理由。

  畢竟,他最初指定‘每月十張五星能量卡’這個要求,是有考量新人實力意思在的,而現在陸涵在淳于眼中看來,實力已經夠了,每月十張五星能量卡這個任務,就沒那麼重要了。

  想了想,淳于便再次朝蜂蟲說道:

  “通知下去吧,那個叫‘陸涵’的,可以破格留下,不用完成每月十張五星能量卡也可以,她屬於特殊人才,她的制卡實力已得到我‘淳于’的認可。”

  然而,蜂蟲在不久後,再次傳來的信息,卻是再次嚇了淳于一跳。

  這下,淳于可是連鬍子渣渣都不颳了,就這麼瞪大了眼,問道:

  “什麼?你說那個叫‘陸涵’的制卡師已經離開了?不會是有人自作主張趕她出去了吧?這是怎麼一回事?最後負責她的維修工是誰?蜂蟲,你替我進行連接,我需要問清楚情況。”

  “負責對方的人是一個被稱爲‘老斑九’的下層老維修工,請問現在就進行連接嗎?”

  “嗯,連接,蜂蟲。”

  隨着淳于的命令下達,蜂蟲系統很快便與老斑九嘗試進行連接,並且在沒多久後,淳于和老斑九的通訊,便已順利連接成功了。

  只見很明顯,老斑九對於淳于忽然聯繫自己的這件事表示很驚訝,雖然沒有束手束腳,但臉上還是有點不自然,直至老斑九得知淳于的來意後,他才鬆了一口氣,緩過勁兒來:

  “哦,原來淳于大人問的是這件事啊?那沒事,是陸涵那丫頭自己離開的,沒有人趕她走,那丫頭說自己是過來學東西,目的暫時已經達到了,所以就離開了~”

  那丫頭還說,她不會離開很久的,估計用不着多久,他們便會再次見面了。

  對此,老斑九覺得陸涵這話中有話,而且後面這番話,陸涵那丫頭就只告訴了他和霄而已,並沒有和其他人說,所以老斑九便直覺感覺有點不對,便沒和淳于說,只告訴了對方陸涵現在已離開人造太陽部門這實情。

  畢竟這個實情,就算淳于不問他老斑九,問其他人也能得到同樣的答案。

  除此之外,老斑九想了想,還是決定告知淳于另一個實情,只聽老斑九在這會兒是這麼開口道的:

  “對了,淳于大人,有件事我還沒來得及往上傳達,其實也不是別的,就是陸涵那丫頭,其實已達成每月十張五星能量卡的任務量了,那十張五星能量卡現在就在我手上,她是完全滿足留下來的條件的,表現還相當優秀,包括大人你收到的那張名爲‘弟弟’的傀儡娃娃卡也是,那也是一張五星卡……”

  而且,那還是讓陸涵那丫頭突破了,首次製成的一張五星卡。

  就算老斑九並沒有將後面那句話說出來,但他說話的語氣,卻充滿了大大的驕傲,聽得淳于這邊都不由得有幾分驚訝了。

  看樣子,這個叫陸涵的外來者,並不如他想象中那般慘啊,反而是在下層混得如魚得水?

  這一點,能從老斑九像是‘護崽’般的語氣,輕易辨別出來。

  而且,淳于翻看了一下蜂蟲從下層收集到的信息,不得不承認,那個叫陸涵的小制卡師,在下層的工作履歷確實很優秀,而且人緣關係似乎也不錯,有不少老維修工都願意替她說話。

  但既然混得這麼好,那離開幹嘛?對方之前費勁心思,難倒不是想離開底層,跨層上來嗎?

  淳于都不由得有點糊塗,他忽然感覺自己,好像猜錯對方這麼賣力尋找機會的目的了,那‘貢獻’上來的那兩個‘哨兵勞動力’呢?那邊的情況又怎樣了?

  這麼想着,淳于便下意識聯繫了私人花園那邊的負責人,詢問一個多月前來的那兩個‘哨兵勞動力’,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誰料,對面私人花園負責人的通訊一接通,對方就是好一陣神色閃爍、吱吱語語的,看得淳于臉上神色不由得一沉,頓時變得難看起來,這是淳于要發怒的徵兆。

  見此,對面那負責人哪裏還敢隱瞞,便是連忙哆嗦着開口道:

  “離……離開了……他們兩人在今日早上就離開了,現在好像已經回到底層去了,老,老大,這真的不怪我,那兩人可是接近s級實力的高等哨兵啊,而且還是戰鬥經驗很豐富的那種,就算我想攔,也攔不住啊,這還真的不怪我,我這不是還沒想好怎麼向你報告這件事嗎……?”

  其實對於那兩個高等哨兵的離開,淳于是能夠猜得到的。

  因爲當初他們那兩人,就是爲了讓陸涵那個小制卡師能夠進來,纔過來做苦工的,現在陸涵都離開了,他們自然也就不會留下來,這一點,淳于並不意外。

  但他總感覺對面負責人吱吱語語的樣子,像是做賊心虛、心裏有鬼的樣子,眉頭便不由得皺得更緊了,嚴厲地低喝道:

  “不止吧,說,私人花園那邊究竟還發生了什麼事,要是你不說的話,我自己去查便是,你知道的,在我的地盤上,是沒有人能夠躲過蜂蟲的眼睛,只是,要是被我查出來究竟發生了些什麼事,你這位置,就得換人了……”

  對面負責人,聽到此話,便一下子被嚇着了,頓時也就不敢再隱瞞,便‘噼裏啪啦’地說了出來。

  原來是那兩人在私人花園做苦工期間,對他們部門一些沒用的、要拿去報廢的卡組零件很感興趣,問他們能不能拿去玩之類,作爲報酬,他們可以澆灌比規定範圍還要多一倍的精神力,讓這邊花園的收成量翻倍。

  想着那些那拿去報廢的卡組零件確實沒啥用,到時候也是要丟掉的,那還不如多搞些能量種呢,所以他們便很高興地答應了。

  直至在那兩人離開之後,負責人輕點倉庫,才發現那兩人幾乎將他們廢棄卡組零件倉庫給搬空了,這一時間讓負責人不知道該怎麼和上面解釋,便下意識隱瞞起來了。

  那負責人其實還有句話隱瞞了沒敢說,原本,他們是沒答應那兩人的,誰料那個叫獨眼龍的,做的飯太他孃的好吃了,天天就在他們花園邊上做飯勾/引他們,勾得他們都快要受不了,這才點頭答應的,這個事實,負責人可是打死都不敢說。

  當然,負責人這點兒躲閃,淳于還真沒發現。

  不過,負責人也不算做錯事,那些零件確實是要拿去報廢的,要是用報廢零件,換取更多的能量種收成,也是可以的。

  但問題是……那些傢伙這麼做,是想打什麼主意?他們離開不了規則城不是嗎?那目的又是什麼?

  頓時,沒有由來的,淳于產生了一種很微妙、很不詳的預感,但這預感究竟是什麼,淳于卻又什麼都說不上來,實在摸不清對方是在打什麼主意?

  在淳于看來,無論陸涵他們怎麼掙扎,都是離開不了規則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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