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長安

作者:今何在
陸伯言回到了帝國的都城。

  長安。這個名字來自於幾千年前,那座落在地球東部的漢帝國都城,它有着古老的青磚鑄成的寬闊城樓,連綿的樓宇屋檐,還有宮闕長樂與未央。

  表面積九點二億平方公里的長安,表面三分之一被金屬表面所覆蓋。南北斗城中居住着近三千萬人口。而在南北斗城之外,其他的未有金屬覆蓋的泥土之上,是平民區和工農業區,那裏有着舊式的建築,水泥甚至木製的房屋,另外近一億人生活在那裏。巨大的道路和高空軌道縱橫佈滿了星球,從高空也能看得一清二楚。上千艘鉅艦只漂浮在星球的上方,像是大海中的漁船帆影。

  長安是東部星域最大的城市,政治經濟文化的中心。整片星圖上也唯有另一星團中的羅馬城可與之相較。西有羅馬,東有長安。地球種族頑強的把發源地的文化與版圖複製到了十億光年之外。

  但是,這座萬城之城,也許很快就將陷入血火之中。甚至淪陷。

  載客一萬兩千人的民用客輪緩緩移入懸浮在長安上方的衛星港口。陸伯言走出了自己的房間,外面的通道上已經擠滿拖着行李攜家帶口的人流,在電梯中轉廣場前擠成黑壓壓一片。他們大多是從北海星域撤離來的民衆。威海衛失陷後,帝國整個東北都面臨着被佔領的命運。

  在宇宙中本沒有東南西北可言,但被移民此地的祖先們出於在地球上養成的習慣,還是在星域中重新定位了一顆“北極星”,那是距此數千光年的一顆超亮恆星。處於星系的上層中央。在對它相對的位置上,人們將一片星雲定名爲“南極星雲”。於是星空中重新有了方向。但對於立體的星圖來說,東南西北四個定位點是不夠的。於是人們又把星域像切片似的分成幾十億頁,長安所在的這一頁“星圖”,正是這本巨書的中部,具體說是第184,977,593頁。

  陸伯言下意識的用手去正正軍帽,但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並沒有穿着他的少將軍裝。他已經不再是個軍人了。現在,他和這些難民們沒有什麼區別,都是面對亡國之險,除了逃奔外再別無選擇的。

  看着那些雲集於長安上空的客輪,似乎整個北部的遷移潮已經開始了。牆壁上的廣告屏正在播着新聞,截止到昨天,已經有近一億五千萬撤離民衆涌入長安,而在未來幾個月裏,還會有近二十億人可能涌來這裏。

  但是逃進長安又有什麼用呢?人們以爲帝都是不會陷落的,執着的相信,哪怕全國都淪陷了,軍隊也會死死守衛這最後一片土地。但陸伯言明白,從一個軍人的角度來看,世上只怕沒有比這裏更危險的地方。

  在高舉着行李,怒罵尖叫聲孩子哭聲不斷的人流中擁擠了近一小時,陸伯言纔來到了船外的港口碼頭上。在這裏人羣稍稍散開了,陸伯言長出一口氣,他低頭看自己的軍服有沒有擠皺,才發現自已在軍中養成的習慣已經根深蒂固,簡直成了一種無法扭轉的心恙。現在他連看到船梯旁值勤的衛兵都會覺得傷感,雖然他們表情木然,心裏也許正懊惱爲什麼會被分來這裏。

  人羣排成數百條不見頭尾的長隊,進入關驗通道。玻璃屏風後坐着一個年輕小丫頭,她也有一身漂亮的制服,不過和軍人無關。陸伯言遞過證件,研究着小丫頭肩章上的花紋圖案。但那女孩卻忽然瞪大了眼睛。

  “陸伯言!你是陸伯言!”她猛得擡起頭來。

  陸伯言苦笑一聲:“是的。”

  那女孩慢慢站了起來,一直定定的望着他。忽然揚起手,猛得把證件摔回到了他的臉上。

  “你居然回來了?你居然這樣回來了?你們不是和艦隊一起殉國了嗎?我爲你們哭得死去活來。我們冒着大雨舉着花去廣場上紀念你,結果……你竟然逃回來了?你的軍服呢?你的戰艦呢?你怎麼可以這樣逃回來?穿着平民衣服混在人羣裏……”

  她掩面哭泣,像是突然面對了信仰的破滅。

  陸伯言的肩被身後的人扳住,把他推轉回來。那是一位頭髮花白鬍子滿面的男子,臉色憔悴,眼中卻是憤怒的光:“你是陸伯言?我的孩子在你的前衛艦隊中,他戰死了!你卻逃回來?我的兒子呢?我的兒子呢!”

  他狠狠的搖撼着陸伯言,周圍的人羣吼叫着。

  “你們打得什麼狗屁仗?”

  “就是這個混蛋,他的指揮斷送了前衛集羣和整個艦隊!”

  “不是所有艦隊將領都殉國了嗎?怎麼會有人偷偷逃回來?”

  一個喪失了親人的年輕人跳了過來,一腳踢在了陸伯言前胸,將他踢倒在地上。

  “打死他!”周圍俱是怒吼的聲音。

  陸伯言咬緊牙關,不發一言。拳腳落在他的身上。

  打得好……他想,我沒有和艦隊一起覆滅在威海衛。這是我應該的報應。

  “你們不要打他了,不要打他了……”關檢的女孩哭着衝了出來,“他爲你們打過仗啊……”

  空港的值勤衛兵衝了過來,推開人羣,把陸伯言拉起來扶離這裏。失去家園和親人的難民們在後面追趕狂罵,他們壓抑已久的悲憤全在這時暴發出來。

  衛兵們一直把陸伯言攙出空港大廳,衝進工作區。人羣仍踢打着玻璃門,發出讓人心顫的巨響,這場騷亂看來沒有這麼快平息下來。

  幾位士兵帶陸伯言穿過工作人員通道,來到一僻靜的門口,打開門,面前是空港的一座平臺。可以看見遠處的艦隻閃着燈光川流起落。

  “他們爲什麼打你?你是海軍?”帶隊的少尉望着他。

  陸伯言點點頭,又搖搖頭,他擦拭着嘴角的血,在身上摸索:“能給我支菸嗎?”

  “我問你是怎麼回來的!”少尉提高了聲音喝着。軍隊更恨逃兵。

  陸伯言深吸一口氣:“我奉命隨民用船撤退。”

  少尉點點頭,從身上取出煙來,爲他點上。

  “別怪老百姓打你。”旁邊一位年輕的上等兵瞪着他,“你們海軍他媽的打得什麼仗,換我我也揍你!”

  陸伯言笑笑,冷冷瞥向他:“那你爲什麼還不動手?沒種嗎?”

  上等兵被激怒了,少尉阻攔已經來不及,他解下皮帶,狠狠向陸伯言抽了過去:“你小子打了敗仗還敢橫?”

  但陸伯言敏捷的閃過了這一下,揚右拳狠狠的打在那上等兵的臉上,將他擊得摔出老遠。

  其他士兵就要撲上前,那少尉大喝了一聲:“住手!”

  陸伯言舉手指向摔在地上的士兵:“老百姓打我,我認了。可你他媽的也是當兵的。老子和全艦隊跟敵人拼命的時候,你在哪呢?你沒他媽的上過戰場,沒殺過敵,你憑什麼和老子動手?”

  他嘴脣抽動,突然想起了自己戰艦上的部下們,踉蹌着退後,用自己的頭顱狠狠撞着冰冷的牆壁。

  幾個士兵呆呆站着,沉默無語。

  陸伯言漸漸平復了自己的情緒,仰頭呆呆望着遠方的進出港巨輪,似乎看見了當年在無數人歡呼下出港的那支艦隊。

  少尉嘆了一聲,再次點燃一根菸,蹲下來放在他手裏。

  “你也別怪他,咱們也就快上戰場了。海防沒了,敵艦隊直逼首都,到時候,我手下這幾個兵,也不知道有幾人能活下來。那小子本來下個月就要回家結婚了,結果戰備令一下,回不去了。”

  陸伯言無力的笑笑,拍拍少尉的手,慢慢站起身來,向一旁的樓梯走去。

  他走下樓梯的時候,突然巨大機場平臺上,一支軍車隊疾馳而來。轉眼前停在樓梯前。一羣制服鮮亮的軍官們走了下來。

  “陸伯言少將嗎?”爲首的那位中校立正問道。

  陸伯言慢慢走下樓梯:“我是陸伯言。但不是少將。”

  中校和所有軍官立正敬禮,陸伯言並沒有擡手回禮。他已經沒有了敬軍禮的資格。

  “我是陸軍中校參謀呂誠,張將軍派我們來接您去戰區指揮部。”

  陸伯言點點頭,他的戰爭纔剛剛開始。

  平臺上,士兵們望着車隊呼嘯遠去。少尉轉頭望望那上等兵:“你剛纔究竟和誰打了一架?”

  車隊將陸伯言再次載到軍用運輸機上,然後向長安中心區域落去。陸伯言能從空中分辯出軍區總指揮部的燈光,那是一組被稱爲“虎符”的巨大建築羣。從高處能看見那巨型馬踏匈奴塑像,在數百探照燈光的映照下矗立。如果在地面,從數十公里外就能看見它。

  “敵軍將至。才發現我們把總指揮部建造的太張揚了。”呂誠望着窗外笑着,“敵戰機根本就用不着座標引導,奔着那雕像去就行了。”

  “這麼多年來,誰能想到帝國都城也有被攻擊的一天。”陸伯言長嘆一聲,“海防沒了,就算把總部埋到地心去,又能如何呢?張揚就張揚吧!這雕像能不能繼續立下去,就看你們了。”

  “陸將軍,別這麼說。我們陸軍只能死守疆土。將來要遠征復仇,還得靠你們海軍。”

  海軍。陸伯言心上像被刀劃過。哪還有海軍呢?唯一的遠洋主力艦隊全毀在威海衛了。全國只剩下一些地方近海艦隊,再沒有一艘母艦。這樣的艦隊,連敵母艦的影子都看不到,就會被狼羣般的敵機羣撕碎。

  接下來的戰爭,殭屍沒有制海制空權的戰爭。陸軍的陣亡,將可能是敵人的幾十倍。這些軍人們說的輕描淡寫,但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戰爭的慘烈。

  總統帥部露在地面上的部分,是一座巨大金屬的山體,傾斜光滑的金屬壁是爲了有效反射電磁波的干擾,這使它形狀古怪,像是各端被拉扯變形的不規則五角星。每一條棱線,都有數十公里的長度。整個指揮部像一隻巨手緊按着數千平方公里的大地,而它露出地面的部分僅僅是它全部形體的百分之幾。

  也就是說:總指揮部從地面直伸向地心,它可以容納數十萬人員辦公,上百萬的軍隊,必要時容納數千萬的人員避難。它是除了皇城之外這個星球最大的建築。也是整個東方星域最大的建築之一。

  它共有七層牆壁,最外層的金屬殼厚達一百五十米,全部採用高強度合金,如果想用普通激光燒穿它,需要十幾年。而這僅僅是第一層外殼。建造這樣的防禦,耗費了這星球所有金屬貯量的百分之七。還從帝國各處運來了達數億噸的稀有金屬。當它開始建造時,爲治煉這建築所需要的合金特意興建了上百個重型鋼鐵廠。那時帝都上空的運輸艦川流不息,像運河般帶來整個帝國的人力物資,近百萬人,近千萬臺重型機器投入勞動,歷時九年,才建築完成它的第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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