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抬轿子”
“阿达西,又挖到什么好东西了嘛?”
苏阳回头看去,在靠边的一個小摊位上,大胡子坐在那裡,听着收音机,扭动着天线,正微笑的看着他。
大胡子和六子也算是老朋友,沒想到在這也能碰到,六子自来熟,掏出一根烟递了過去:“朋友,开张了沒有?”
大胡子摇摇头:“沒有,生意不好嘛。”他看了眼身后的苏阳,露出了兴趣:“這位朋友,你不会又挖到料子了吧?”
苏阳讪讪一笑,走上前去。
六子率先开口道:“那可不是嘛,昨天上山拾柴,撅了块山料子,贼拉大。”他拍了拍苏阳身后的尿素袋子,“阳子,拿出来给他瞧瞧。”
苏阳将袋子放在地上,从裡面掏出那块料子,重個十来斤,两只手捧出来的。
“哎呦,不错嘛朋友。”
大胡子拿出手电筒对着表皮一阵照,由于表皮子被铲子砍掉了,裡面的本色基本上裸露在外,打光上去就能看清裡面的颜色。
不過像這么大的,沒有完全切开,多少都会存在点风险。
也有那种看上去通透,切开僵化的情况。
“阿达西,這块料子出不出?”大胡子收起灯光问道。
“出,你看看值多少?這不是我一個人的,還有我一個朋友,给個合适价就出。”苏阳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把玩起摊位上的石头。
“明白。”大胡子犹豫了片刻,伸出俩手指头,“两千块朋友,成不成?”
“老朋友了,沒問題。”苏阳笑了笑,不得不說大胡子在這方面很实在。
周边的同行看了過来,山料子现在不好收了,但是市场需求還是有的,而且价格便宜,两千就能买到這么大的,拿回去雕刻成摆件,很有性价比。
大胡子掏出怀裡的皮包,从裡面掏出二十张人头钞票,伸手舔了舔唾沫,数了两遍。
苏阳接過来,也沒数,塞进了自己兜裡。
六子看的眼睛都直了,“奶奶的,咱怎么就沒這好命啊!”
随后,他们就坐在摊位上跟大胡子闲聊,一天到晚摊位的客人并不多,大都是停留片刻问问价,他们都有固定客户。
全国各地那么多人,而一手货源就在這些摊主身上,摆一個月的摊,碰上一两個固定客户,那就成了。大部分人都在一旁下象棋,打扑克牌。
隔壁還有家影象店,下午才开门,很多摊主都会把摊位找個人照看,自己跑进去看电影。
尤其是《蜜桃成熟时》這会刚传到和田,门口隐晦的大字报,将李丽珍的身段展示的淋漓尽致,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成为无数男人的梦中女神。
六子看到门口海报时,就已经流口水了,他打赌从来沒见過這么时髦的女人。
“阳子,来都来了,等会咱们去看看咋样?”
大胡子在一旁露出意味的笑容,“片子不错的,年轻人看的。”
苏阳作为时代的過来人,阅片无数,什么样的沒看過。
不過亲吻拥抱现在還是社会的男女禁忌,既然生不逢时,错過了80年代情色艺术的文艺复兴,不如带着艺术的眼光去欣赏90年代的禁忌魅力。
苏阳想了想,点点头,“那行吧,来都来了。”
六子搓着手心,一脸激动:“回头别跟你嫂子說啊。”
就在這时。
隔壁摊位上一阵嘈杂,瞬间围過来十几個人。附近的几個摊主也不约而同的投去目光。
一群人瞬间将一個小摊位围的裡外三层,水泄不通。大胡子看了一眼,喃喃其词:“又要抬轿子喽。”
抬轿子?
苏阳和六子对视一眼,之前听村裡人讲過,不過他们沒见過,有人进城卖玉的时候,遇到過抬轿子,原本能卖一千的东西,最后到手二百。
說白了,“抬轿子”是玉石行当裡的诈骗手段,一般碰到财大气粗的买主,或者不懂装懂的小白,做局的人就会找几個人来组局,把价格抬起来,或者把价格压下去,最后从中得到便宜。
出于好奇。
苏阳和六子闻声走了過去,摊位上摆放着一些石头,有大有小,跟其他摊位沒什么区别,但是這些石头都带很深的沁色或者裂纹,看不清裡面的玉质,只能打灯看個大概。
這是赌玉,看起来不切实际,但就是有人愿意以小博大,跟买彩票一個道理。
那位买主长着一张四方脸,带着金边眼睛,腰上夹着公文包,手裡转悠着手电筒,往往這种半懂不懂的人,总觉得自己是天选之子从不打眼,但实际上就是冤大头。
摆摊的卖家是個戴着八角帽的老头,嘴裡叼着烟,倾斜在一边,牙口黑黄,指着面前的料子开始“埋地雷”:
“阿达西,這些料子都是我从河床上收的,都是好东西,你看這块石皮子的沁色,深棕的,磨掉之后就是白净的羊脂玉。”
四方脸接過那块棕色石头,打灯看了看,又接连拿起几块石头,又挨個放下,摇摇头有些犹豫。
“朋友,你這裡沒有好料子啊,你放心,咱不差钱儿。”四方脸操着一口地道的京腔儿化音,拍了拍自己的公文包。
就在這时,旁边的小青年突然开口道:“对头,你這摊子上沒有好料子啊,好东西拿出来嘛。”
大胡子意味深长的笑笑,“朋友,你的眼光可以的嘛。”說着,他将手伸进自己的布袋裡,从中摸索出几块石头,“朋友,好东西都在這裡了。”
明眼人打眼一瞧,這個布袋裡的东西无论是形状還是成色,都比外面的好上不少。
四方脸内心洋洋得意,得亏自己长了個心眼。
小青年拿起一块石皮裡透亮的石头握在手裡,红枣大小,表面有一层浅浅的石皮子,不是砂皮是沁色,呈黑褐色。
一般水料沒有砂皮,只有沁色,有些石头沁色太重,玉不玉石不石的,得磨掉才能看清,有的只有浅浅一层,有的磨掉就剩個花生米。
小青年用灯随意照了几下,露出满意的笑容,问道:“這個多少钱嘛?”
“八百块朋友。”大胡子伸手比作一個八。
這個价格老实說不算贵,虽然表皮都是黑褐色的沁色,但是打磨之后,有七分像羊脂玉。
按照惯例,小青年還是砍了一刀:“便宜点嘛。”
大胡子故做为难,還是咬牙說道:“行吧,五百块,今天给你开個张。”
小青年掏出钞票递给老头,把石头握在手裡哈了口气,算是承接好运气。
“老板,给磨個色。”
大家伙听到磨色,眼睛都提溜出来了。
這等于现场开奖。
是中大奖還是打水漂,一会就能揭晓。
“得嘞!”
当着大家伙的面,老头拉出一台小型磨砂机,摁动开关,那磨砂盘立刻转了起来。
老头带上手套,拿着玉石沾沾水,凑近磨砂机,表皮和磨盘发出激烈的碰撞,一阵刺耳的“飒飒”声传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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