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终章 作者:未知 鬼兵符的碎片无声却激烈地撞入鬼洞中。鬼洞晃荡了一下,犹如掉在地上的塑料碟子,晃荡了两下,才平静下来。 ——鬼洞沒有闭合。 赵枣儿紧紧揪住庄祁,失重的感觉席卷,她再次驱动风诀,试图像庄祁驱动风那样让风托住他们,但肆虐的狂风毫无章法,冲乱了她的咒语,他们与地面的距离迅速拉近。 赵枣儿闭上眼睛,等待着巨大的冲击。赵枣儿嘤咛:“庄祁......” 遗憾的是奇迹沒有发生,赵枣儿和庄祁结结实实地摔了下来,好在实际高度沒有赵枣儿预想的那么可怕。赵枣儿闷哼两声,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若不是她驱动的风起到了一定的缓冲作用。她說不定当场就摔成残疾了。 推开压着她的庄祁,赵枣儿大声呼喊庄祁的名字,但庄祁双目紧闭,一时片刻沒有要清醒的意思。一边焦灼,赵枣儿环顾四周,沒有了一直围绕着的一团团怨灵阻挡视线,赵枣儿一眼认出他们所在的地方是烂尾楼。 “枣儿姐!”陆酩的声音破空而来,他们都看见了赵枣儿和庄祁坠下。 “陆酩!” “祁哥呢?” “昏迷不醒!”赵枣儿趴在天台边缘:“鬼洞为什么关不上!” “得问祁哥——”陆酩一不留神被身后的鬼所伤,赵枣儿看到楼下的局面,自知无法帮到什么,又把目光投向鬼洞。 肯定有什么方法能让鬼洞关闭,赵枣儿琢磨了片刻,突然发现沒有一個怨灵靠近她和庄祁。按理說,這不应该,尤其是她的怪异体质,不应该是怨灵们夺舍的首选嗎?赵枣儿把庄祁从地上拉起来,架着他的胳膊放到她背上,她的想法也是先离开,四周不停落下的惊雷让她惊慌,但庄祁的身体极沉,像一座山压在她身上。 “庄祁!庄祁你能不能醒醒?”赵枣儿勉强拖着庄祁走了两步,庄祁比她高整整二十厘米,半個身子几乎要摔到地上去,赵枣儿极难控制平衡,走得歪歪扭扭。好巧不巧一道惊雷就落到她正前方,半步的距离都不到,几乎擦着她的额头落下来,吓得赵枣儿僵直了身体,回過神后仍然心有余悸,摸了摸刘海,竟然焦了一块。 赵枣儿吃力地打算换個方向,這回她走了三步,又一道惊雷落下。依旧是落在她眼前。 咕咚。 赵枣儿咽了咽口水。心中悲鸣:不会吧——?都到了這一步了,不应该有点儿主角光环或者技能加成什么的嗎?怎么這天雷反倒像是要把她困在這裡呢? 无语仰头,正好一道白光闪過,赵枣儿下意识往侧边一跳——天雷就落在她方才站的位置上,击碎了一块砖,落下一圈焦黑。 這雷就是冲着她来的!赵枣儿偏头看了看趴在她肩上的庄祁,沉吟了一秒,也有可能是冲着庄祁来的。她心裡闪過一個词:天劫。說到天劫,不就是影视剧、小說裡的雷劈嗎?劈個三天三夜的,只要沒被劈死,就是渡劫成功。赵枣儿越想,越觉得這天劫是冲着庄祁来的,但她万万不可能就這样把庄祁丢下不管啊。 更别說三天三夜,三分钟她就累得够呛,而且還扛着死沉死沉的庄祁...... “你再不醒我就把你丢下了!”赵枣儿掐住庄祁的脸颊左右晃了晃,庄祁任她为所欲为,眼睛始终闭着。 落下的惊雷突然变得频繁起来,从远天到近前不過数秒功夫,而后愈演愈烈,轰隆隆地直劈进鬼洞裡,再落下来,一次击倒一片怨鬼,顿时激起一片哭嚎声,還伴随着浓厚的焦臭味,腥气四溢,令人作呕。 陆酩正厮杀着,被楼家的楼小炎扯到一边:“先别打了!” 楼小炎直把陆酩拽进路边的商店裡,“那是天雷,你不要命了!” 陆酩扭头往外看,不知不觉中惊雷像落雨一般不停砸下,难听又尖锐的喊叫声此起彼伏。他方才杀急了眼,一时沒反应過来那是天雷,還以为是哪位道友用的引雷符呢。 “不对劲啊....” “当然不对劲啊。”楼小炎样子也很狼狈,不比陆酩整洁多少,可以看出他经历了一场怎样的厮杀。“是天谴。” “你确定?”不是陆酩不相信楼小炎,只是在沒有了神以后,妖也少了,天谴這样的事,也不多见。“不是天劫?” “劫?”楼小炎不解:“谁的劫?” 陆酩伸出食指,指了指烂尾楼楼顶。又问:“不是让你出城去嗎?你怎么在這裡?” “出什么城,鬼洞扩大的时候我就追着過来了,哪有出城的时机。” “那钟家呢?”陆酩心裡有了一個预感。 “不知道,但半小时前在街的那头遇见了。” “我靠,”陆酩连忙要联系庄珂,“七大秘宝都在這了......” “是八個。” “哈?”陆酩沒明白,“李家不是......” “刚刚說找到了。” 陆酩一脸的“你别逗我”,但楼小炎很是认真,表示沒有开玩笑。 “這是說找就能找到的?”陆酩一瞪眼,“不是說好几年前就跟着李家长子李桓下落不明了嗎?不要說李桓也找到了?” 楼小炎点头。 “......” 陆酩還是不能置信,怎么能有這样戏剧性的、刚刚好的事情发生呢? 楼小炎不太清楚庄家筹借八大秘宝的内幕,只是听从家族的指示将秘宝带来,故而不能理解陆酩为什么那么吃惊。“李桓跟着一辆灵异公交来的,一车子鬼,李桓也不是人。” “也是......鬼?” “嗯。”楼小炎年纪与陆酩相仿,但性格有些迟钝木讷,正直得過了头,从讲话风格上就可见一般,這样危机中他也一字一句地解释:“但李桓身上沒有降神铃,他說给一個女孩子了。”楼小炎說完学着陆酩方才的样子指了指天台。 “......”陆酩不可思议地扭头看去,阵阵惊雷照亮黑暗,但看不清天台之上的情况。“不会吧......” 陆酩抓抓头发,手裡還握着电话,犹豫是否要告知庄老爷子這件事情。就在這时,“哐当”一声,不寻常的巨响让陆酩回過神。 楼小炎隔着玻璃门往外张望,外面一片黑暗,沒有路灯,商店的灯勉强照亮店门口的方寸地,什么都看不清,街道陷入诡异的平静,怨灵们也停下来动作,像楼小炎一样抬头往上看。 他们看的是一個方向——天台。 “怎么回事?”陆酩挤到楼小炎身边,跟他一起趴在玻璃上,“劈、劈中了?” 那一声巨响,還伴着女孩的喊声,分明就是赵枣儿被雷劈中了。 “不行!”陆酩一咬牙,推开门就要往外冲。门外游荡的怨灵齐刷刷扭過头,盯着陆酩看。 “回来!”楼小炎把人揪回来,一掌拍上门,把扑上来的鬼阻挡在外。陆酩与一张张扭曲的面孔仅隔着一面玻璃,那些东西挠着玻璃,造出刺耳的噪音,挤着脑袋要往裡钻,陆酩愣了一下,发现這些鬼不是想要攻击他们,而是想要进来,它们面上满是惊恐。 陆酩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着,什么东西会让怨灵恶鬼们這么害怕? 楼小炎好像看到了什么,手上一用力,掐得陆酩抽了口凉气,但他還什么都来不及說,就被外头的景象震住了。 在那声奇怪的雷响后,天空不再落下惊雷,取而代之的是极亮的白光自上而下降临,如同潮水般均匀蔓延开来,驱走了所有的黑暗。暴露在白光中的重重黑影如同烟雾一样弥散,它们大张着嘴,却沒有发出一点儿声音。白光极盛,源头是烂尾楼的天台,但陆酩和楼小炎已经无法睁开眼睛,强光刺激着他们落下泪来,甚至暂时失去了视力。 天台之上,赵枣儿确实被劈中了,和庄祁一起。 她扛着庄祁东躲躲西藏藏,但天台上不過方寸地,无处可立足,很快,他们便退无可退。天雷将要击中她的那一瞬间,赵枣儿咬紧牙关,爆发出常人不能有的速度,迅速把庄祁从背上拉下来,护进自己怀裡。 ——被雷劈的体验,也不是常人能体会的。 赵枣儿瞪大了眼睛。首先感受到的,是疼,而后身体轻飘飘起来了,熟悉的灵魂离体的感觉。這一次赵枣儿都沒有力气奋力游回自己的身体,她像被小孩子放开的氢气球,不停往上飘走,就在赵枣儿以为自己会就這样死掉、幻想着一会儿看着自己的尸体会是什么感受的时候,一只手拉住了她。 非常温暖的、有力的一双手,带着赵枣儿无比熟悉的安全感。 “......庄祁?” “嗯。”男声沉稳而坚定,“抓紧我。” 赵枣儿依言,握紧他的手。 一点点白光从他们身上迸发出来,沒有温度,但抹杀了所有的黑暗,连影子都沒有留下。纯白的世界裡,赵枣儿听到了两声清脆的铃铛声,铃声缥缈,忽远忽近。 “别放手。”庄祁叮嘱她。 “好。”赵枣儿答道。 * 一周后。 F市,某高级公寓。 赵枣儿起了個大早,一刻不停地在忙忙碌碌,厨房裡堆满了各色食材,几乎把她淹沒,红红绿绿的果蔬,肥嫩丰满的肉,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看了眼时钟:十一点整好。 赵枣儿连忙打电话给庄祁,问他到哪了。庄祁很快接起了电话,說快到了。 今天是舒碧云和吴浩霆来做客的日子,赵枣儿自然要准备一桌子好菜,舒碧云還发来菜单,毫不客气地点了几道菜,赵枣儿都笑着应下,前一天逛了好几個农贸市场,买全了食材,结果快到约定時間了,突然发现少买了虾酱。 其实用别的东西代替虾酱也可以的,但是庄祁一早上沒帮上什么忙,连忙主动請缨出去买。 电话挂下不久,庄祁還沒回来,舒碧云和吴浩霆却提前到了。 “Surprise!”舒碧云捧着一束盛放的向日葵,笑容灿烂。 “谢谢!”赵枣儿确实被惊喜打动,一朵朵黄灿灿的向日葵着实讨人喜歡。连忙把人邀进屋,赵枣儿找了個花瓶把向日葵插上,摆在客厅裡。 阳光照进来,一切是那么的恰到好处。 舒碧云参观了一圈屋子,最后在客厅的大落地窗前驻足,F市繁华的景象尽收眼底,从高处看,這座生机勃勃的城市另有一番味道。 “身体好了嗎?” “早就好了。”赵枣儿笑道。 那一天,她都以为自己要死了,但想到死后成为鬼,对于能看到鬼的人来說似乎变化不大,所以沒有多害怕,但庄祁硬生生把她的灵魂塞回了身体裡。 --他们摔下来的时候,庄祁在与邪灵的对抗中落了下风,直到赵枣儿替他挡了一劫,被刺激的庄祁强行与邪灵融合,彻底堕魔。当时情况危急,容不得庄祁多想,迅速关闭了鬼洞,拿到鬼兵符,便想要为赵枣儿改命。 万万沒想到的是,求而未得的降神铃就在赵枣儿体内。八大秘宝集齐,赵枣儿的命格被逆改,庄祁把赵枣儿的命数与自己的绑在一起,从此以后,他生则她生,他死则她也亡。 而邪灵被庄祁吞噬后,庄祁索性把邪灵封印在了自己体内。当时八大秘宝激发出的巨大能量将F市涤荡一新,有些漏網的怨灵被庄祁尽数捕起,封到了弯月村,做了個顺应风水的局。大概十年后,弯月村又会繁华起来吧。 至于辜家,苗壮控制不住鬼兵符,酿成了鬼洞后便失踪了,也有人說他是被鬼洞吃掉了。事情终于一件件了结了,爷爷赵大匡知道后不免一顿念叨。 “我第一次知道爷爷那么唠叨……” “若是我我也念叨,”舒碧云迅速与赵大匡统一战线,“多可怕的事情啊,你倒好,不放在心上似的。” “這不都過去了嘛。”赵枣儿嬉笑,舒碧云无奈,但看着赵枣儿渐好的气色,也忍不住高兴。 庄祁很快回来了,赵枣儿和舒碧云一齐走进厨房,把客厅留给两個男人。 “你现在是看不见了,是嗎?”舒碧云压低声音问赵枣儿。 “嗯,现在不行。” “现在?”舒碧云皱眉,“那以后呢?” “說不准。”赵枣儿利落地收拾鸡翅,头也不抬地回答。她现在确实看不见鬼了,世界在她眼中与普通人眼中的一样。 “這样多好,”舒碧云咬唇,纠结了一番,“普普通通,平平淡淡,一直看不见就好了。” 赵枣儿笑笑,沒有說话。在她心裡,很是高兴看不见鬼,但又遗憾,从此看不到庄祁看到的。 “枣儿。”庄祁拿着她的手机走进来,“有电话。” “谁?”赵枣儿连忙擦干手上的水,接過手机。 “陌生来电。” 屏幕上确实沒有来电显示,赵枣儿觉得有些奇怪,接起来,对方沒有說话。 “喂?……喂?請问哪位?……” “……姐。” 赵枣儿一愣,分明是可喜的声音。 “姐,再见啦……” “嗯……”赵枣儿迷迷糊糊挂了电话。 “是谁?”庄祁见她表情不对,关心道。 摇了摇头,赵枣儿把手机递给庄祁,想了想,笑了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含着温柔的笑意。 “沒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