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番外一·一枝春(2)

作者:醉折枝
開春後天氣漸暖,午後暖風微醺,謝忘之讓人開了外殿的窗,再擺了棋盤,和李齊慎一同坐在待客的榻上,有一搭沒一搭地下棋。她不算笨,棋藝也是少時正兒八經跟着先生學的,但下棋這回事和政事佈局有相通之處,在家時和姐妹還能爭個高低,到李齊慎面前就不夠看了。

  李齊慎倒是挺給面子,儘可能不動聲色地讓讓她,和她勝負平分。奈何這一局謝忘之下得實在不好,到最後他實在不知道還能怎麼讓,乾脆一枚白子擺到棋盤角上去,和當中戰局隔了十萬八千里。

  謝忘之當即有些惱,手裏的黑子往棋盒裏一丟:“不玩了。這麼讓就沒意思了。”

  “不是讓你,是我走神了。不認真下棋,算我的錯,可別惱我。”李齊慎哪兒能接這下這句話,編理由來不及,好在他哄謝忘之得心應手,稍稍一想就能勾走她的思緒,“若是想讓我盯着棋盤,不妨來點兒賭注?”

  “好啊。”成婚兩年,喫穿用度全是李齊慎出的,謝忘之不怕他這個穿鞋的,大大方方地點頭,“賭什麼?”

  “若是我輸了,你定。”李齊慎把棋盤上的棋子一粒粒丟回棋盒,懶洋洋地拖長聲音,“若是我贏——”

  “若是你贏,你如何?”

  李齊慎拈着最後一枚白子,擡頭看了謝忘之一眼。那一眼藏着萬千風光,淺琥珀色的眼瞳裏完整地倒映出隔桌而坐的女孩,濃長的睫毛斜斜地拂開,看她時像是注視愛侶,又像是觀察獵物。

  謝忘之讓他看得背後發毛:“……我怎麼了嗎?”

  “該說賭注了。若是我贏,”李齊慎舔舔尖利的犬齒,把指間的白子丟回去,棋子相撞,聲音還挺清脆。他漫不經心地再次看向謝忘之,懶洋洋的,簡直像是隨口說什麼無關緊要的話,“罰你在這兒侍君。”

  謝忘之大驚:“你……”

  夫妻之間其實沒什麼可避諱的,嫁他兩年,該玩的花樣都玩了個遍,謝忘之不是那種矯揉造作的人,不至於惺惺然作少女態,但現下坐着的是外殿的榻,且還大開着窗,李齊慎又是那種說到做到的人,要是這局輸給他,他真能幹得出來。就算蓬萊殿的宮人知道分寸,該裝聾作啞絕不多說,想到真的鬧起來,忍不住要脫口的聲音,謝忘之也不能接受,想想都覺得尷尬。

  她慌了,想拒絕,轉念又覺得不太好,顯得言而無信;想罵李齊慎無恥,又捨不得。憋了一會兒,謝忘之心一橫,給自己鼓鼓勁,拈了黑子:“那,還是我先?”

  “請。”

  謝忘之盯了清空的棋盤一會兒,謹慎地下了第一枚棋子。

  “……怎麼?”

  謝忘之一陣頭暈目眩,使勁閉了閉眼睛才緩過來。她換了口氣,擡頭,隔着棋桌,看見一身天子常服的李齊慎,膚色素白長髮漆黑,美得沒有一點活氣。

  桌上的棋局也已經定了,頂多算個殘局,白子的招數兇且直接,黑子被白子喫得差不多,就算是棋神現世都救不回來。

  看來李齊慎是一點兒情面都沒留,謝忘之算是知道先前下棋時,對面的郎君給了多大一個面子。她把手裏的黑子放回棋盒,想了想,換了自稱:“是妾輸了。”

  “你沒事?”李齊慎換了個問法。

  “無事。”

  “嗯。”李齊慎應聲,“那回答吧。”

  謝忘之一愣:“……陛下先前說的是什麼?妾只顧着棋盤……”

  “你入宮已有三年,可想歸家?”李齊慎不討厭這個入宮三年不曾承寵也不曾作妖的娘子,雖然不能理解她爲什麼執意留下來,但多少能關照些,給的耐心也足,“直說便是,朕不會爲難你。”

  “……三年了。”謝忘之忍不住輕聲感慨,“都三年了。”

  “若是想歸家,和此次入宮的秀女一同回去。”李齊慎接着說,“就說在宮中做的是女官,不會妨礙你出嫁,或……”

  “不要。”謝忘之沒讓他說話,話出口,才意識到不對,眼前的是皇帝,不是她的丈夫。她有點莫名的心緒,壓了壓,先致歉,“陛下見諒,妾失儀。”

  “無妨。”李齊慎真不在意,他想繼續,到喉嚨口的話卻變成了一連串的咳嗽。他趕緊用袖口遮住下半張臉,好在這回咳得不算嚴重,胸口還是痛,但只咳了幾聲,喉嚨就舒服了不少。

  “……陛下?”謝忘之倒了杯茶,關切地盯着李齊慎,“怎麼在咳嗽?要喝些茶潤潤喉嚨嗎?”

  “不必。有些風寒而已。”李齊慎瞥了袖口一眼,原樣放回膝上,“朕問你,想回去嗎?”

  三言兩語,問題又拋回來,謝忘之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答,猶豫着收攏手,指甲刮過掌心,有些微微的癢痛。

  平心而論,她當然不想回去,但剛纔一番問答,她也能推斷出李齊慎和這具身體並沒有什麼越矩的接觸,算起來這個殼子也二十歲了,再拖下去,恐怕真不好婚嫁。謝忘之倒是無所謂,若是不能嫁給李齊慎,她寧可孤獨終老,但她實在不知道這個同樣出身長安謝氏、同樣名爲謝忘之的女孩是怎麼想的,就算兩人容貌出身一致,她也不能貿然替對方決定。

  她沉默片刻,把選擇權交還回去:“妾現下也說不清楚,陛下可否等等?再過幾日,妾想明白了就告訴陛下。”

  “好。”李齊慎不急,起身下榻,“差不多了,朕回去了。”

  謝忘之跟着下榻,規規矩矩地行禮:“妾恭送陛下。”

  李齊慎輕輕點頭,轉身要走,忽然聽見女孩的聲音:“……陛下!”

  他止步:“有事?”

  “……沒有。”弄明白了狀況,謝忘之其實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個並非是她丈夫的郎君,明知道不該有更多交集,卻又確實捨不得他,忍不住出聲挽留。她緩緩上前,站到李齊慎身前,擡頭看了他一眼,輕聲說,“衣領亂了。”

  她沒等李齊慎回答,率先伸手,指腹撫上他微亂的衣領,輕輕用力,把那點不明顯的褶皺撫平。這麼點褶皺,稍站遠些就看不見,實在沒必要特地把人叫住,但她別無他法,這是唯一能親近李齊慎的藉口,拙劣得讓人想發笑又想落淚。

  兩人差了大半個頭,謝忘之又埋着頭,李齊慎一低頭就能看見她的發頂,髮絲漆黑柔順,有些微微翹起的碎髮,讓人心癢得想揉一揉。

  說來也奇怪,他不重色,年年選秀進宮的秀女形形色色,像謝忘之這樣光華動人的長相少,但也不是沒有絕色美人,然而他看過去卻毫無動容,最開始還能純粹以欣賞的心思,看看誰長得漂亮,這幾年越發平靜,心如死水,看誰都是紅顏枯骨。

  唯一的例外就站在身前。謝忘之確實美,但要說美到讓他動心,倒不至於,當時留下她,不過是因爲那枝開得正好的桃花,還有那兩行眼淚。

  現在他看着她,心裏陡然升起的那股思緒和美貌無關,只是看見那截柔軟白皙的頸子,忽然覺得這個女孩宜室宜家又可憐可愛,合該讓他抱在懷裏細細安撫。長生殿裏孤寂,夜裏寒涼,若是能懷抱這樣一個人,大概會覺得好些,不至於輾轉反側,累極睡過去時都蜷縮成一團。

  李齊慎心裏微微一動,試探着擡手,頭一次想要擁抱哪個人。

  “好了。”然而謝忘之沒察覺他的小動作,後退一步,垂下眼簾,一副送客的樣子。

  李齊慎立即卸了手上的力氣,還沒伸出的手就此收回,指尖扣在袖口內側,剛好擋住那片猶如飛花的血跡。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成年ver長生的世界線裏,長生和忘之沒有姻緣的,長生的身體也不允許他幹什麼不可描述的事情_(:3)∠

  以及我好像斯德哥爾摩了……完結前覺得寫文好煩不想寫了,等現在完結了搞番外,又覺得無聊,忍不住碼字……都怪你們(貓貓滾筒洗衣機式落淚.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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