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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赴宴

作者:醉折枝
马车一来,院裡原本凑在一块儿聊天的郎君娘子当即都顿了顿,沒见過谢忘之的有些难言的忐忑;见過的就轻松得多,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看着边上的人,心裡暗暗发笑。当然,心裡再好奇,面子還是得捡起来,总不能盯着别人的马车看,多数人只敢偶尔瞥一眼,反倒是那些以风流闻名的郎君肆无忌惮,视线落在车帘上,就等着看裡边能走出個什么美人。

  顶着众人的目光,车帘终于掀开一角,马车裡出来個身姿曼妙的娘子,一身湖绿的冬衣,发髻上只斜斜地簪了支珍珠簪。她扶着仆役的手,踩着事先移来的胡床下马车,回身时只给了众人一個侧脸。

  候在门口的郎君看了看,都沒什么上前的意思,其中一個身着锦衣的甚至往门边一靠,打开折扇摇了摇。

  “你這什么意思?”杜二郎拿手肘顶顶孙远道,“我瞧着這谢娘子也是個美人儿,你怎么這個模样?”

  孙远道摇摇头:“美则美矣,沒什么味道。”

  杜二郎看了那绿衣娘子一眼,沒反驳。

  自少年时起混迹平康坊,什么美人沒见過,或许是先前听传闻太多,心裡的期待抬起来,等真看见马车裡的人,反倒沒什么惊艳之感。

  下车的娘子确实漂亮,五官挑不出什么错,湖绿的衣裙衬得也好,乍一眼确实美,压過了不少到场的贵女,能让人魂牵梦萦几天。

  可惜,头上就一支珍珠簪,有些寡淡。這娘子的神色也和想象中不太一样,温柔贤淑,但有些過了,近乎低眉顺眼,好像能随意揉搓,反倒少了几分滋味。

  是個小美人儿,玩玩尚可,却沒兴致认真,杜二郎叹了口气,心說真是被那群沒见识的坑了。

  他摇摇头,刚想转身,忽然听见那绿衣娘子开口,语调低柔:“娘子,到了,奴婢扶您下车。”

  杜二郎一愣,扭头去看身边的孙远道,在他眼睛裡看出了一样的意思。

  ……這绿衣美人居然只是個侍女。

  对自己的脸要有多大的自信,才敢用這般容貌的娘子当侍女?

  杜二郎和孙远道同时一個激灵,紧紧盯着车帘。

  马车边的绿珠哪儿知道她惹起了這层波涛,只管把车帘挂在钩上,朝着谢忘之伸手,扶住她:“娘子当心。”

  谢忘之略略点头,扶着绿珠的手缓缓下车,提裙的动作相当优雅,站稳后才抬眼看候在门口的人。

  杜二郎和孙远道又是一個激灵,再度对视一眼。

  平心而论,谢忘之還不算长开,一身冬衣,肩上還搭了件披肩,整個身子拢在裡边,看不出什么起伏,和曼妙婀娜的绿珠沒法比。那张脸暂且也称不上绝色,五官确实漂亮,眉眼间却残存着稚气,脸颊上甚至還有些孩童的圆润。

  但又得承认,她确实是美的,不在皮相,胜在那种感觉,整個人平静淡漠,那一眼寡淡至极,不卑不亢,不像是贵女见客,倒像是天女偶然瞥见凡人。這么一看,她的打扮不重要,金石珠玉,绫罗绸缎,无非是矫饰的东西,真正惹人注意的是如隔云端的感觉。

  撇开那张漂亮的脸,這感觉撩得人心痒痒,让人想知道她彻底长开,容貌极盛时是什么模样,又想看看那双淡漠的眼睛裡若是全心全意倒映出谁,会是什么风光。

  和她相比,绿珠的美貌确实淡了许多,若是同时看见两人,会赞叹绿珠的脸,心裡念着的却是谢忘之。

  這话沒人和谢忘之說過,或者說很难描述,谢忘之只知道自己长得应当不差,但从沒想過恃美行凶,她也不爱主动和人說话,沒管门口的人,拢了拢披肩,兀自往院裡走。

  她這么一走,孙远道一愣,沒能上前搭话,接下来一直到宴過半,来客各自起来活动,连個凑近点儿的机会都沒有。

  因为长宁公主中途截胡,直接拉着谢忘之去逛园子。

  “出来逛逛,会开心些嗎?”和旁人不同,长宁和谢忘之算是相识,她又生性明朗,自然得多,“我给你发了好几回帖子,這回总算是来了。”

  “多谢公主挂念。”谢忘之知道长宁是照顾她,朝她笑笑,“前几回在宫裡设宴,我不太想去,故而才托辞不来。宫裡好归好,但总觉得压抑,不如外边舒服……何况我当时在尚食局,若是和以前共事的人遇见,平添麻烦罢了。”

  “這倒是。”长宁点点头,漫不经心,“所以七殿下才走得那么远,远到丰州。”

  先前聊得挺愉快,乍听见长宁提及李齐慎,谢忘之面上的笑意一凝,心裡涌起些莫名的忧思。她借着整理披肩的机会,状似无意地在胸口轻轻压了一下:“是啊,郡王远去丰州,不知道如今如何。”

  “他不是常给你写信嗎?”

  “可信上并不說境况,都是些别的话,我也推断不出。”谢忘之不瞒着长宁,垂下眼帘,“我总觉得他心裡爱藏事儿,有些事情不会和我說。”

  长宁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說:“那我和你說。”

  “什么?”谢忘之一愣。

  “我告诉你啊,郡王离宫前,特地亲自来找我。”长宁笑笑,示意一下,让谢忘之凑近点,再靠到她耳边,故意卖关子,“他和我說……”

  谢忘之要急死了:“他說了什么?”

  “他說啊……”长宁意味深长地看了谢忘之一眼,顿了顿,才把后半句话說完,“他不在,要我好好照顾你!”

  這话一听就知道是假的,李齐慎才不会這么說话,何况是找长宁。谢忘之被耍了一通,当即有些羞恼,作势要打长宁。长宁哪儿能真让她打,连忙抬手去格。

  這條路偏僻,两人也沒带仆役侍女,沒必要端着,两個女孩嘻嘻哈哈打打闹闹,一路闹到拐角,谢忘之才放過长宁,瞪了她一眼:“公主别說這种话了。别逗我,我会当真的。”

  “当真也不要紧啊。這话是逗你,但也未必全是假的。”长宁玩够了,语气沉下来,连带神色都严肃不少,“郡王当年确实找過我,只不過是差人来的,急匆匆的一句,說是让我注意些。”

  “所以当时,公主才发了第一封帖子?”谢忘之不傻,一推测就知道长宁的意思。

  “我這個名头,其实也只是說来好听罢了,拿我阿娘和外祖母的命换来的,其实沒什么权势,只能给個虚名,让你好過些。”說起這個,长宁叹了口气,信手揉揉脸,扭头看谢忘之时又是一脸轻松的笑,“郡王就是這個意思,他前去丰州,不能再帮你,就让我扶你一把。”

  谢忘之微微一怔,先前强压下去的心绪猛地反扑,心头震颤,整颗心像是泡在盛了冰的酸梅汤裡,清凉舒适是有,更多的却是一瞬间的酸涩,让她一时說不出话。

  她知道李齐慎心思缜密,却沒想到他能想到這個地步,临走前還兜兜转转找到长宁公主,替她把后路安排妥当。

  谢忘之沉默片刻,吞咽一下,睫毛颤了颤,郑重地說:“多谢公主。”

  “……可别!”长宁生怕谢忘之行個大礼,那她只能和谢忘之面对面跪下,她清清嗓子,“也沒什么,横竖我是要开宴的,多写個帖子罢了,烦的也是我府上的先生。”

  谢忘之笑笑,不强求:“对了,公主這次开宴,是为了什么?”

  以往开宴总有個名头,過生辰或是节日,再不济赏花赏草,现下才十一月,赏雪赏梅谈不上,和节日也不搭边,长宁摇摇头:“沒什么。叙达尔回去了,我闷得很,开個宴开心开心。”

  谢忘之一愣:“……回去?”

  “你不知道?”长宁也愣了愣,耐心解释,“說来也怪,叙达尔原本是质子,按理不该這时候回去。偏偏陛下和回纥使臣谈了什么,两边交接,就让他回去了。”

  她的语气清清淡淡,神色也沒什么变化,眉眼间却点染着几分落寞,谢忘之想到初见叙达尔的那一回,异族少年脱口而出的一声“飞光”,猜想两人的关系不一般,或许并不如旁人所想。

  “有缘会再见的。”谢忘之想了想,不多說别的。

  “那当然啦,我還等着他再来长安呢。实在不行,那就我去回纥。”长宁心大,想得挺开,“对了,你连這都不知道,我瞧着你不像是会打听事儿的。近来宫中也有些事,不妨我和你說說?”

  “愿闻其详。”

  “說起来也沒什么,朝堂争斗的事儿我不懂,想来你也不爱听,我就和你說說后宫的事儿吧。”

  谢忘之笑笑:“好。”

  “那就一件,东宫的事儿。”

  “……东宫?”

  长宁“嗯”了一声,有些幸灾乐祸:“太子新纳了一位良娣,两位良媛,好像還有几個昭训和奉仪。下边的人不用管,前边的良娣和良媛可都是世家出身,不比兰陵萧氏差。听說這几個月太子就沒去過太子妃那儿,我看她是要急死了。”

  作者有话要說:长生:我想让你帮我照顾一個人,最好顺便助攻一下。

  飞光:可以,但是要加钱(。)

  道理我都懂,但你们为啥都惦记着煤球???

  煤球目前蹲在忘之家裡做散养猫,饿了困了回家,平常就四处破坏环境扑鸟抓鱼,我看看评论還有纠结它cp的,是魔鬼嗎\(*t▽t*)/至于为啥沒有戏份,一是因为长生和忘之分隔两地,工具猫无需存在,二是因为其实我一开始想把它写死来着,就是薛歌书的剧情点那儿……后来觉得喵喵无辜,留它一條猫命,后面剧情不知道往哪儿塞了(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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