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手机裡周芊又在提出国的事情,最近在山庄的有不少生意上的伙伴,這些伙伴大多孩子也已经初高中,周芊不问不知道,一问才发现几乎所有人的孩子都在国外,倒也不是說国内的学校真的不如国外,只是在某种程度上,大环境认可国外高校一些。
“宥旻的公司你知道吧?招人门槛可不高,关键是你招人门槛再不高,选人的时候也是从来应聘的几位中选,十個裡面九個镀金回来的,你說他们人事部会选谁?”周芊苦口婆心。
郁温听着,脑子裡却是中午和步西岸在厨房的画面。
她把他逼得退无可退,最后只能垂眸看她,他眼睛好黑,哪怕是正午时分,也很难捕捉到半点光亮,但就是這一抹纯粹的黑,才让她把他眼睛裡映出的自己看得那么清楚。
她那么好看,从小到大那么多人喜歡她,他真的会无动于衷嗎?
于是她睁着眼睛,又凑上了一分。
她声音很轻,唤他的名字,问他生气了嗎?
气氛很暧昧,可因为她的太過直接又显得不太暧昧。
她心裡什么都沒有才敢那么直接吧。
這想法让步西岸的心跳和呼吸逐渐稳下来,他缓缓掀眸,与郁温对视,开口嗓音有控制不住的低哑,“我气什么?”
“气我上课走神嗎?”郁温瘪了瘪嘴,“对不起哦,我下次不会了。”
她說完又冲步西岸眨了眨眼睛,反省得很真诚,“我下次真的不会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她說完,原本压在旁边台子上的手往旁边挪了一点点,细白的食指碰上了步西岸的指尖。
二人相触的肌肤大概只有半個指甲那么大小,可步西岸仍然在一瞬间想到了无数触感,最近的一次是他刚刚从冰箱拿出的葱——剥了外皮,葱头细白,表层滑腻。
她是在爱裡长大的公主,大抵是不熟悉這些菜市场才会有的东西。
但這就是他的全部世界。
“好不好?”她盯着他,又问了一遍。
口吻,像哄小孩。
她在哄他?
步西岸觉得自己可能脑子木了,才会這么想,他几乎用尽力气才把自己从恍惚中拽出来,微微挪开目光,“沒气。”
“哪那么小气。”他說着,抬脚试图从另一侧转身。
刚有动作,郁温忽然收了摁在台子上的手,身子歪向另一侧,她弯着身子,歪了歪脑袋,唇边挂笑,从下往上看他的眼睛,“真的嗎?步老师脾气那么好。”
步西岸一顿,他掀眸看她,有失望有庆幸。
她不是在哄他。
她是真的害怕惹他生气。
這是作为一個学生对老师常有的心态。
他不会对她失望,他只是失望自己,失望自己那么久還对生活抱有不切实际的希望。
也庆幸,庆幸自己能有這身学习能力。
此时微波炉“叮”一声,步西岸一敛眸,万千思绪被他轻描淡写隐匿,他沒了心理压力,启声也随意:“夸我沒用。”
“多做两张试卷我脾气更好。”他边說边转身,重新把水龙头打开。
水流声再次响起,均匀的声响让他更加平静,郁温两步走到他旁边,歪头看他,“還說你沒生气,小气鬼。”
步西岸偏头看她。
郁温无辜眨眼。
步西岸忽然来气,他怎么那么轻松就被她拿捏,既然她沒什么想法,他为什么不能也“沒什么”一些?
两三秒,步西岸在心裡轻轻“啧”了一声,手指在灌满水的菜盆裡虚拢一下,随后拿出全是水的手,垂眸轻甩两下,然后再次掀眸,看着郁温,上前一步。
郁温一怔。
步西岸眸中闪過淡笑,他又上前一步,郁温果然顿了顿,不动声色后退了一步,目光从无辜转向警惕,步西岸觉得如果郁温真的有兔耳朵這会儿可能已经炸毛立起来了。
他适时停下,好整以暇双臂抱怀,“刚刚還喊步老师,這会儿就小气鬼了?”
“你不礼貌啊,郁温同学。”
郁温一下子红了耳朵,不是因为羞耻,而是她好像,被撩到了……
郁温觉得自己可能弄错了点什么,步西岸就算再不擅与女生交往,本质上也還是個男生。
而且是一個十六七岁的男生。
這個年龄段的男生哪個不是骨子裡就虎?
她怎么還真把他当纸老虎了?
想到這儿,郁温后知后觉缩了缩脖子,不敢再闹了,她正要道歉溜走,楼上隐约传来手机铃声,她本能抬头,后脑勺一下子磕在了后面的冰箱棱角上。
她低叫一声捂住了头,本能要往前去,而步西岸见状则是第一時間想要伸手去护她的头,二人几乎同时向彼此的方向靠近,沒人分心衡量合适的距离。
然后,郁温捂着头撞进了步西岸怀裡。
步西岸胳膊抬起,在郁温头发扑到他脸上的瞬间,在半空中僵住。
他整個人都僵住了,郁温在疼痛间感受到,愣愣地抬头,抬头间,鼻息顺着她抬头的呼吸喷向步西岸的喉和下巴。
他忽然失控地后退了一步,浑身如過电一般。
這是那么久以来,他第一次,有那么明显的反应。
郁温都忘了疼了,心裡想的是:哦,他還是纸老虎。
第二個想法是:他在抗拒什么?抗拒她嗎?
可能有疼痛加持,也可能是那么多年郁温都是被喜歡的那一個,忽然频频碰壁让她陷入巨大的落差,她一时沒忍住,问了句:“步西岸,你很讨厌我嗎?”
“沒有。”
他站在那儿,手臂垂着,另一只手在身后,攥成了拳。
“抱歉。”
他沒办法解释刚刚的躲避,其实是下意识行为。
他道歉很真诚,郁温選擇相信他。
那他在抗拒什么?
抗拒女生?
這個想法露出以后,郁温忽然觉得很多事情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难道他被女生欺负過?
可是,会有女生敢欺负步西岸嗎?
除非,是他小时候?
郁温蹙了蹙眉,這一次,她選擇主动远离了步西岸。
等郁温上楼后,步西岸在原地站了好几秒,沒什么表情地转過身,面对水池,手插进水裡。
几秒后,他抓起盆裡的菜狠狠摔了一下。
手背和小臂处同时绷起盘虬的青筋,一根根,宛若缠在他心上。
仿若只要骨血還在,只要還活着,就不会松开半分。
“跟你說话怎么不知道吭声?”周芊喊一声,“中午给你打电话就接那么慢,說吃饭,现在才五点,還吃饭?”
郁温慢吞吞回神,跟妈妈打电话走神想喜歡的人,她還挺不好意思的,伸手挠了挠有些热的耳朵,說:“這不是在听嗎……”
“光听有什么用!问你什么想法呢!”周芊问。
“沒什么想法,”郁温低声,“我现在挺好的。”
以前不想走,现在更不会走了。
“好什么,我找人打听你们学校今年的分数了,你這只能奔個一本,重本都不用想。”周芊說。
郁温:“我這不是在进步嘛,下学期肯定会努力的,我已经在补课了。”
“再說了,我去国外连吃饭都是個問題呀妈妈。”郁温试图撒娇。
周芊“哼”一声:“给你雇個阿姨,真不行给你找個菲佣?”
郁温:“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不要做這种不人/道的事情。”
“行行行,那你自己学,我给你找大厨,保证在你出国前什么都会。”周芊說。
“不要,我要学习。”
挂了电话后,郁温撑着脑袋,脑子裡闪過很多事情,沒一会儿,她拿出手机给步西岸发短信。
“步老师,明天我們去逛菜市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