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酒 作者:未知 小公主按规矩是在百日时定下的封号, 封号沒从礼部拟定的封号中选, 皇帝亲自写了個“灼华”, 取自“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寓意女子的绚烂美好。 夏云姒喜歡這封号,只是觉得当做名字来叫拗口了点,便想选個小字给她。结果她還沒想出来, 几個男孩子就有了主意,夏云姒听到他们私下裡叫她“小桃”。 倒也不难听, 她便也這样叫了。這两個字第一次同她嘴裡說出口时三個男孩恰都在房中,屋裡顿时冷了一下,然后宁汣小心翼翼地同她解释:“舒母妃,我們不是故意给妹妹起外号的……是大哥說,‘桃之夭夭, 灼灼其华’。” 几個月下来, 夏云姒与宁汣的关系总有些微妙。宁汣与她不由自主地亲近起来,但有时仍是怕她。 毕竟他這個年纪,宫中的传言他或多或少听得懂了, 挡也难以完全挡住。是以他自然听說過自己的养母德妃是因为舒贵妃而亡的,即便德妃对他算不得很好, 這件事对這個年龄的小孩而言也依旧可怕。 夏云姒心底清楚這些,平日裡就有意地对他多了两分宽容, 见宁汣又紧张起来, 她噙笑在他额上一敲:“很好听, 日后便当小字叫了。” 宁汣舒气一哂,就扒回了摇篮边上,眼也不眨地望着小桃。望了一会儿,又抬起头:“舒母妃,妹妹要什么时候才能自己吃点心? 夏云姒笑道:“那還要好些时候呢,怎的這样问?” 宁汣不无失落地撇嘴:“我奶娘做的牛乳糕好吃,宁沂也喜歡,我想妹妹也会喜歡。” “妹妹自然会喜歡。”夏云姒搭着莺时的手站起身,踱到摇篮边坐下,“等她大一些,你带她一起吃。” 宁汣高兴起来,笑音清朗,但被宁沅一把捂住嘴:“嘘——”宁沅嫌弃地皱眉,“你别把她吵醒了。” 宁汣又忙把嘴巴闭得紧紧的,過了会儿,三個男孩子看够了妹妹,索性一道出去了。宁沂說想去东宫玩,宁沅板着脸让他好好读书,不许总想着玩,殿中随着他们的打闹声渐远而归于安寂。 夏云姒自顾自地又在摇篮边坐了会儿,望着眼前的女儿、再想想三個男孩,心绪五味杂陈。 今时今日這样的画面,是她在进宫之初不曾想過的。 她怀着仇恨而来,不仅对身为嫔妃的仇人不留情面,对皇帝更有颇多算计。皇帝待子女有素来都還不错,她那时就已早早想着,或许有朝一日皇子公主们都会视她为敌,连宁沅都未必体谅她多少。 现下事情倒比她想得好了不少,宁沅总是愿意站在她這一边的,宁汣也并不恨她。数算下来,倒只有燕妃抚育的皇次子与她永信宫仍不对付,却也无关紧要了。 這总归是個好事。她那时准备好了皇子公主来日都会恨她,便也准备好了迎接凄凉的晚景。 如今這般看来,指不准她還能善终呢。 如果能善终…… 她心中不自觉地空了一下。 她从未认真地想過待這一切都办妥之后她還能做点什么,而且现下看来這终结来得会比她先前打算得更快。她很快就要面临截然不同的生活了,沒有复仇、沒有机关算尽,這般想来一时竟不知该干点什么好。 然后,一個人猝不及防地浮入她的脑海。 夏云姒怔了怔,想摇头摒开,嘴角却已在禁不住地勾起,化出一抹恬淡微笑。 不行,现在去想那些未免太早了。情爱之事乱人心神,她身在這样的身份和位置上,禁不住這样的搅扰。 况且她也還有正事尚未办完。 ——宁沅确已入主东宫,可成了太子也并不意味着就能顺顺利利地登基为帝。夏家的退让固然将他推了上去,却也让他少了助力,他還需筑起一方势力,地位方能稳固。 ——再者,她也還有账尚未算完。 当时德妃乍然挑出那样的真相令她心神不宁,一时之间连如何再与皇帝相处都不知。现下几個月過去,心情总归平复了不少,孩子也已生下了,覃西王更已被顺手除掉,一切于她而言都已回归本位,时机恰是正好。 只是這些日子皇帝忙着安排东宫的各样事宜,都顾不上翻牌子。 夏云姒心平气和地等着,足等了又有半個多月,小禄子喜气盈面地入殿一揖:“恭喜娘娘!皇上方才着人来回话,說今晚来咱们永信宫。算来皇上這都有近两個月顾不上后宫了,一来又還是头一個来看您,到底還是您最合圣意!” 莺时在旁边笑着一瞪他:“這還用你說么?快去让他们准备着,可别出了什么差错。” 小禄子嬉皮笑脸地躬身应了声“诺”就告了退,莺时含着笑,福身也道:“那奴婢也去盯一盯她们。皇上久不過来,底下人懈怠是免不了的,沒人盯着怕不周全。” 夏云姒莞尔颔首,却示意她近前了些,压音說:“正好這两日也凉下来了。那酒,今晚热好了端来。” 莺时微怔,旋即会意,垂首深福:“诺。” “那酒”,自是指覃西王昔日奉旨寻来的鹿血酒。 当时她有着身孕,讨這酒听来不過是逗個趣儿,时日一长他大约都忘了,但她可一直等着用這酒呢。 美酒一壶搭上她讨酒时妖娆而满怀欲|望的话,她必要他今晚欲罢不能。 他素来不是個沉溺于后宫的皇帝。但這样的事,总是将自己划在一個限度内才能不去沉溺,一旦那道限度被打破、尝到了前所未有的甜头,那就慢慢想克制也克制不住了。 当晚皇帝仍是忙到很晚才来。他哈欠连天的,她便也沒急着与他多說话,示意宫人服侍他去沐浴更衣,待得他回来时,热好的鹿血酒已在案头。 鹿血酒和寻常的酒不一样。寻常美酒不论颜色,都大多颜色清透,鹿血酒却是昏沉猩红,放在白瓷盏裡就像一杯子血。 皇帝乍看到這东西,皱了下眉。下意识地拿起来瞧了瞧,嗅得酒味,哑音失笑:“你還真留着這個?” 话音未落,玉臂已环至颈间,他不由微噎,侧首看去,便见她的明眸红唇已至眼前,笑靥妩媚,檀口含香。 她勾着他的脖颈,整個人都慵懒惬意的模样,身子轻松地往后坠着,惹得他忙将她腰身环住。 她碰碰他另一只手裡的酒盅:“自然留着。臣妾可等了多时呢,只道出了月子就能用上,谁知姐夫今日才来?”說着又一睇,“快喝了。” 他眼眸微眯,眼底依稀有被她勾出来的欲|望。 這妖精,至今都会用那样的称呼来勾他的魂。她绵软娇柔地唤一声“姐夫”,他不知怎的就总会怦然心动,不能自已。 于是他将盏中似血的美酒一饮而尽,顺手将白瓷盏放回背后的榻桌上,却顾不上好好放稳,收回手时广袖一幅,酒盏就落了地,哗地碎成一片。 沒有宫人进来多事,连這瓷盏碎裂声都变得动人。美酒的劲力很快涌上,令人热血沸腾,政务繁忙带来的疲乏被尽数扫去,他精力充沛地将她一把抱起,几步放到床上。 在他准备坐起褪去衣衫前,她一把将他领子拽住。含着笑,她手上理所当然地为他解起了衣带。 他只得又凑近了些,四目相对,她的笑容变得更加醉人,懒洋洋的话语更直接搔在心头:“一转眼又是近一载過去了,臣妾险些忘了姐夫原是怎样的生龙活虎……” 這话撩人而危险,但见他眉心一跳,手向下寻去,一把扯了她的裙带:“這就忘了?”他吻着她发出低笑,“那得好好让你记起来。” 在她带着惊喜的轻扬笑音中,床帐也落下来。二人皆钻进去,灯火昏黄裡很快只余轻轻低喘与热汗淋漓。 然這轻轻低喘与热汗淋漓一夜间却反复了四五次之多,宫人们初时還能眼观鼻、鼻观心地立着,到了后来,莺时就将新拨過来的年轻丫头都打发了回去:“都去歇着吧,叫你们燕歌燕舞姐姐過来当值。” 這种动静让小姑娘听着到底脸红,一会儿也不好进去伺候娘娘了。 . 第二天,皇帝鲜见地晚起了足足两刻,大约连早朝的时辰都要耽误一会儿。 夏云姒更是直至日上三竿才爬起来,自顾自地捶着酸痛的腰庆幸今日不是初一十五要让嫔妃来问安的日子。 可真是“生龙活虎”。 她边想边在心下低笑,暗道這鹿血酒真不是凡物。从前叶氏送进来的酒虽神不知鬼不觉,算来也自有自己的厉害,比之這力道却是差得远了。 算来他也三十四岁了呢。男人不比女人到了三四十岁才在這方面更为旺盛,多是二十出头的年纪最为生猛,三十四五便渐渐不如从前了。 所以在這样的年纪靠着這种东西,自能尝到不一般的甜头。 饮鸩止渴的甜头也终究是甜头。 夏云姒紧锁着眉头又揉了会儿腰,觉得实在缓不過来,便又瘫了回去:“传医女来,帮我按一按。” 說着将被子裹进,柔软的被面触在身上也能让她舒服一些。 打了個哈欠,她又道:“皇上十之八|九今晚還要過来。你去御前知会一声,就說我今天累着了,若皇上提起,劳樊公公跟他提一提玉美人。” 莺时低眉顺眼道:“這個时候,皇上怕是眼裡看不进别人去呢。” “不打紧,他不愿去就不去,反正我今日沒精神见他。”夏云姒說着已闭上眼睛。 這事不能由着他性子,非得按着她的步调才行。 以前是,以后如是。 ※※※※※※※※※※※※※※※※※※※※ 本章随机送50個红包,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