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妃 作者:未知 夏云姒点点头:“說吧。” 莺时便摆手, 让宫人们都退了出去, 又亲自去阖上了殿门。 小禄子這才上前, 一五一十地說起始末来。 他說:“這酒着实有些厉害,娘娘家中寻遍名医, 也沒能验出個所以然。后来是托人问去了洛斯——洛斯的医者倒也不是比咱们大肃的强,但他们律例允许用药奴试药。那郎中苦验无果,就拿药奴验了,原也沒瞧出有什么究竟, 到了晚上经過那药奴的住处,听闻他与他妻子……咳,动静大得厉害,才觉出端倪。” 夏云姒听得云裡雾裡,小禄子打量着她的神色, 自顾自“哦”了声, 遂加以解释:“洛斯的奴隶身份卑微,比大肃身在奴籍之人還不如。纵使是成了家理所当然地行房,又哪裡敢闹出那样大的动静吵着主家?所以那郎中顿时觉出了不对。” 夏云姒深深吸气:“可是暖|情之物?” “是了。”小禄子躬身,“那郎中也仔细,觉出端倪后一连验了几日, 才确定酒中却有暖|情之物无误。但這药的分量精细得紧, 并不会让人喝了就发作、闹出失态之举,只是等到了床上, 理所当然要……做那些事的时候, 能有几分推助, 令人忘乎所以。” 夏云姒沒禁住,心下沁出一声轻笑。 怨不得,那日他在中秋宫宴上饮過叶氏的酒,晚上就连她对他的举动也深感意外。 這般一想,叶氏夜夜喊得赵月瑶无法安寝,倒也不足为奇。 小禄子的话却還未說完:“這酒的厉害之处還不止如此呢!” 夏云姒看他,他笑了声:“這其中還加了极微量的成瘾之物,会教人日日想着。但同样因为分量掌控得好,不至于有明显的反应,长時間不饮亦能自然而然地戒了,是以叶氏凭借這個春风得意了那么多日子,仍旧无人察觉。” “真是好东西啊……”夏云姒不由长声而叹。 這样好的东西,亏得是落在了叶氏手裡。她性子浅薄,凭着這样的东西也沒能闹出多少风浪。若换一個心机深沉的人来用,后宫怕就要变天了。 而反過来說,這东西到底也为她成了事——她入宫才一年多的光景,這就已然身居贵姬当了一宫主位了,晋封之快连夏云姒都望尘莫及。 如沒有這個,就她那個性子,仅凭着一张脸只怕得宠都难。 莺时在旁接口:“所以叶贵姬将這個送给柔贵姬,大抵是想皇上在她那裡喝這酒,晚上来了兴致无法把持,便将柔贵姬的孩子弄沒了?” 夏云姒点一点头:“便也只有這個解释了。” 這点子看着蠢,却好用——太医都查不出酒到底有什么問題,皇帝若真喝了、真让周妙失了孩子,也算不到叶氏头上。 而若皇帝不喝,那也左不過就是不喝罢了,更不会伤及叶氏半分。 只是她觉得奇怪,叶氏与周妙并无什么大的嫌隙,若论争宠,也明显是她与叶氏争得更厉害一些。 叶氏何以从不曾对她下手,见周妙有了身孕反倒容忍不得? 莺时又询问:“娘娘可要将這酒的妙处告诉庄妃与柔贵姬,亦或直接禀给皇上?” 夏云姒微微侧首,手指一下下按着太阳穴,仔仔细细地斟酌思量:“我想先见见叶氏。” “……见她做什么?”莺时锁起眉头,“她刚失子不久,娘娘的六皇子平安降生,她怕是不免有所嫉妒,娘娘何必平白招惹她?一個失宠之人,原也可說是无用了,大可不必這样大费周章。” “是,一個失宠之人,原也是无用了。”夏云姒說着,嘴角划起一弧妖异的笑,“但她那酒這样好,平白辜负在她手裡,岂不可惜?” 莺时怔然不解,她摇一摇头:“罢了……也不急,我還沒出月子,现下也沒法去见她。待我好好将身子养好了,再议這個也不迟。” 莺时福身:“是了,现在什么大事,都不敌娘娘安养身子更要紧。” 翌日一早,皇帝下了旨,封夏云姒为正二品窈妃。进宫不過五载的她,自此便与侍驾已久的顺妃庄妃平起平坐了。 又因膝下育有两子,其中一個還是皇后所出的嫡长子,她比顺妃庄妃都更风光一些。 往后的一個月,夏云姒当真在心如止水地“安养身子”。 万般大事也不敌身子康健重要,她要走的路還长,身子若早早地毁了,就什么都沒了。 這一個月中,贺玄时都仍是得了空便来陪她,翻牌子的时候愈发少了。 宁沅对此虽不曾直說什么,却显然比平日更高兴些。夏云姒偶然旁敲侧击着问起他近来为何心情這样好,他轻轻啧声:“后宫這些事我早就懂了。虽然說来您是我姨母、旁人也都是我的庶母妃,但您得宠自然总比旁人得宠强。” 夏云姒好生愣了一下,遂刮他的鼻子:“懂得倒多,看来過几年真是要好好给你留意姑娘家了。” 這是宁沅头一次接触到终身大事這样的话题,脸唰地红起来,觑一觑她,窘迫得說不出一個字,闷着头走了。 待得出了月子,夏云姒便去了思齐宫,见已迁来做一宫主位的叶氏。 說是一宫主位,其实思齐宫裡也沒有别的宫嫔,只她一人而已。 這思齐宫,是顺妃为她挑的,美其名曰說這裡清净,可以让她安心待着,以抚失子之痛——說白了就是這地方偏,让她离皇帝远远的。 但顺妃到底将事情做得漂亮,思齐宫虽偏,却是去年刚修葺一新的,处处皆比她先前所住的佳仪宫奢华,让人沒法說顺妃苛待她。 叶氏名声不好,素日沒有嫔妃来拜见,皇帝更早已忘了她這号人。 如日中天的窈妃娘娘乍然驾临,宫人都惊了一惊,不知她是何来意,忐忑不安又毕恭毕敬地将她往殿裡請。 入了舒景殿正殿,她自是坐到了主位上,宫女们小心翼翼地請她稍候,而后便入了寝殿去,請叶贵姬出来。 夏云姒自不催促,由着她们去,自顾自地环顾四周,心下慨叹叶氏可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舒景殿中一派华贵,但安静得悄无声息。這样的安静会透出一股凄凉,還不如寻常殿阁有說有笑的瞧来华贵。 不多时,叶贵姬便被請了出来,夏云姒抬眸瞧去,只见她的面容比這寂寥的殿阁看着更显凄凉。 倒了跟前,她朝夏云姒福身,身形的消瘦令原该合身的襦裙看起来肥大了一圈,夏云姒抬了抬手:“贵姬坐吧。” 叶贵姬一语不发地落了座,很快,便发觉夏云姒在饶有兴味地打量她。 她不适地回看:“窈妃娘娘是来看臣妾的笑话么?” “本宫何必看贵姬的笑话?”夏云姒轻哂着挪开视线,“本宫只是好奇,当初贵姬失子,也未见消瘦得這样厉害。這月余来是怎么了,竟瘦脱了形。” 叶凌霜抿唇不言,夏云姒扬音:“你们都退下。” 莺时她们自然一福,叶氏身边的人滞了滞,也不敢忤逆,依言告退。 叶凌霜因而添了三分警惕,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娘娘何意?” 夏云姒衔起笑,细细端详着手上新得的护甲:“贵姬连诛九族的大罪都敢犯,本宫佩服。” 這话說得可谓诚心诚意——她原以为自己真心半点不付、事事算计着皇帝,已然够胆大,孰料竟還有敢直接给九五之尊下药的? 真是天外有天! 叶凌霜神情一震:“……娘娘這是什么话?” 夏云姒清晰地分辨出那两分呼吸凝滞,目光复又落在了她面上,玩味地打量:“既成瘾又暖|情——你說我若是将這些一一禀给皇上,皇上是会将你全家车裂呢,還是凌迟?” 只此一句,已足以令叶凌霜心中的支撑崩盘。 她身子骤然一垮,手紧攥住椅子的扶手才沒瘫下去。 夏云姒微微眯眼:“贵姬沒料到本宫有法子验出来,是不是?” “怎么……”叶凌霜薄唇翕动不止,“怎么……怎么可能。” 连太医都验不出来的东西,如何会在她這裡露了怯! 夏云姒欣赏着她的恐惧:“贵姬這样曼妙的身子,一刀刀凌迟了肯定好看得很。” 叶凌霜猛地打了個寒噤:“娘娘!”她在大脑的一片空白中扑向夏云姒,又因腿脚无力,瘫跪在地。 夏云姒挑起她的下颌:“只是可惜了這张脸。” 叶凌霜剧烈地摇头,剧烈到都难以分辨是摇头還是发抖了。夏云姒一时真有点享受她這副模样,收了手,轻轻啧声:“现在你的命,算是折在我手裡了。” 她口气愈发轻松:“我先问你两件事,你如实告诉我。” 叶凌霜连应声也做不到了,整個人都紧绷着、盯着她看,就像林中小兽逢了天敌,做不出任何反应。 夏云姒问她:“一,這酒的底细,還有谁知道?” 叶凌霜挣扎了片刻,终是放弃,薄唇一咬:“方子是我家中祖传……” 夏云姒只觉她太蠢,不满地皱眉:“我是說宫裡。” “……沒有了。”叶凌霜即刻摇头,“宫裡无人知道。” 她不放心地追问:“近前服侍的宫人也不知道?” “不知道。”叶凌霜瑟缩不已,“我也……我也知這是重罪。” “好。”夏云姒安然点一点头,“二,你为何這样恨柔贵姬?我竟不知她与你结過怨。” 倒是這句话,激得叶凌霜骤然恨意迸发:“她克死了我的孩子!” 夏云姒锁眉。 叶凌霜厉声:“她刚有了孕,我的五皇子便夭折了,自是她克死了我孩子!” 夏云姒定定地看着她。 這种恨、這种不甘,出现在一個乍然失子的女人身上并不奇怪——若是宁沅或六皇子突然出了事,她大概也不免会有些疯癫,胡想些有的沒的。 只是周妙得知有孕乃是八月末的事,那时五皇子已夭折两個月了。将两件事联想到一起、把周妙有孕的日子推算回去,再得出這般的结论…… 她打量着這個心思实在有限的人,问得直截了当:“是你自己這样想的,還是有人這样与你說的?” “這有什么要紧!”叶凌霜忿忿咬牙,“柔贵姬什么都有了,好的家世、才学样样不缺,却還要這样克死我一家的指望,我如何能不恨她……啊!” 话音未落,她忽而下颌刺痛,痛得一声尖叫。 愕然定睛,只见夏云姒的手不知何时又伸過来,却不似方才那样只是挑起她的下巴,很使了几分气力,掐得她下颌生疼。 “我在问你话!”她磨着银牙,端得并无什么耐心,“說!” 叶凌霜哪裡见過她這個样子,被唬得脑子都僵了。 哑了一哑,她下意识地就說了实话:“橙……橙花,我身边的掌事宫女,是她最先提的。” 夏云姒狠狠将她放开。 叶凌霜往后一缩,不敢吭声,甚至不敢看她。 她居高临下地睇着叶凌霜,直摇头。 這蠢货。 采苓昔日那样被拿捏,好歹還是因为对方许以实实在在的好处。她可好,一番神鬼之說就這样将她糊弄住了。 她因此這样的痛恨周妙,却又不肯多想想孩子的死是否有别的蹊跷之处——譬如乳母为何要抱着那么個小小婴孩登上山坡。 她身边,大概已被躲在暗中的人挖成筛子了,她却浑然不知。 但也好在如此,她终于在重重迷雾之中,得已摸到了一個身在明处的橙花。 夏云姒转身落座回去,淡睇着叶氏,又道:“我們做個交易。” ※※※※※※※※※※※※※※※※※※※※ . 叶氏:她好可怕啊啊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呜你们抱抱我…… ===================== 本章随机送50個红包,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