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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夫妻情尽

作者:姒锦
這两年,薛庆治最宠爱的是赵姨娘,已经很少到傅氏的院子裡来,每月象征性来上两回,大多吃一顿饭,问问孩子的功课,夜裡便离开了。 所谓并案举眉,早成相看两厌。 傅氏脸色难看到极点,不管薛月盈說什么,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的丈夫,微微冷笑。 “老爷堂堂刑部尚书,竟偷听壁角?” “傅氏。”薛庆治语气凉薄,目光冷得仿若要吃了她,一字比一字凶狠:“二十六年夫妻,我竟不知,你是一個蛇蝎心肠的毒妇!” “毒妇?”傅氏知道方才的话,他全都听见了。 也知道薛庆治不会把這些丑事捅到京兆府。 他這辈子就活一张脸。 撕破了脸的夫妻,也是夫妻。 撕破了脸,她也是薛庆治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回来的人,不是那些卑微下贱的狐媚子可比。 傅氏冷笑,浑然不看薛庆治的表情,掸了掸衣袖,坐回椅子上,姿态比方才更端正几分。 “敢问老爷,何人不毒?是无名无分也要随你回府的刘氏,還是那個你从花楼领回来的胡姬?又或是明明中意旁人,不肯嫁你,却要被你强占为妾的林氏——她的生母?” “你大胆!”薛庆治厉色。 傅氏笑着,看一眼默默流泪的薛月盈。 “我好心替你养着爱女,当心肝宝贝疼爱,到头来,被她反捅一刀,拿了我的荷包,栽赃陷害。你不问罪她杀你三弟,竟来问我一個被诬蔑的主妇何罪?尚书就是這么当的嗎?” 薛庆治愣了一下,怒气大炽。 “傅氏,身为薛府主母,你嘴裡要有分寸。” “妾身都被老爷定罪了,還要什么分寸?” 傅氏說罢起身,慢慢走到薛庆治的面前,仰头看着他盛怒之下的脸,幽幽地笑。 “妾身嫁给老爷二十六年,为了维持薛府体面,为了老爷的官声,为了大夫人這個不值钱的虚名,含辛忍辱,战战兢兢,過了二十六年委曲求全的日子。” 傅氏唇角露出一丝冷冷的笑。 “老爷可還记得,当年娶我,是如何在我爹娘面前說的话?你說,你高攀侯府,定会善待于我,绝不让我受半分委屈。這些年,你一個一個往后宅裡领人,你对得起我,对得起你那些烂舌头的誓言嗎?” 此言一出,一室寂静。 包括薛绥和那個抹眼泪的薛月盈。 傅氏素来以高门嫡女名门主母自居,何时這么不顾体面地顶撞過丈夫? 看来是当真豁出去了。 薛庆治冷着脸,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慢慢的,那股气焰散开了。 “来人!把四姑娘送回琉璃阁,沒有我的吩咐,不许出来。” 薛月盈软倒在青砖石上,泪流满面。 “我想我阿娘了……父亲,我想我阿娘了呀……” 每次說到她的生母,薛庆治就会心软。 可這次,薛庆治沒有回头,任由薛月盈用力拉拽他的袍角求情,仍然一动不动,双眼冷冰冰地盯着傅氏。 “還有你這毒妇……” 他停顿,千回百转地深思熟虑,才冷冷阖眼。 “我不会休你。从今往后,也不会再踏足清澜院一步。你我夫妻,从此缘尽。” 薛庆治說罢拂袖而去。 薛月盈哭得梨花带雨,在两個丫头的搀扶下,悲泣出门。 薛绥看一眼她委屈幽怨的模样,微微一笑,对着冷冰冰的傅氏,缓缓福身。 “大夫人,更深露重,早些歇着。告辞!” “薛六。”傅氏看着眼前身形单薄的女子,“是我小瞧了你。” 薛绥莞尔一笑,走到门口,又招手让小昭将手裡的汤盅拎进来。 “大夫人误会了。” 她将汤盅递给傅氏,眼裡黑沉沉的,笑容却很真诚。 “祖母說,大夫人劳累一夜,又受了委屈,让我送碗汤来给大夫人定定神,谁知会听到這些?” 傅氏恼怒:“你当我会相信你這些鬼话?” 薛绥笑着将汤盅放下,“祖母的小厨房裡炖的。沒有毒,放心喝吧。” 她声音轻柔,听不出恶意,模样更是一個十七八的柔弱少女,能有多少心计? 只是,傅氏吃了這么大的亏,不会再天真。 “早知今日,当年我就不该心软,留你一口活气。” 薛绥脚步停下。 好半晌,慢慢转头看来。 她的双眼漆黑,烛光照不进去,深邃如一潭深渊。 “大夫人急什么?”她唇角慢慢提起,细密的睫毛眨动一下,轻飘飘的,却冷锐无比,“我這不是回来孝敬你了嗎?你可千万要保重呀。” 一双眼微微弯起,她欠身行礼,径直离开。 傅氏用了好半晌才反应過来,盯着那個挺直的背影,低低咒骂。 “灾星,你为何沒有死在外头……你为何不去死!” 她后悔了,后悔顺从女儿的话,把這個坏种从旧陵沼接回来。 沒有她,就不会发生這么多的烂事。 傅氏悔不当初。 失声痛哭。 当夜,锦书来了梨香院,给薛绥捎来天枢的口信。 “姑娘,大郎君把一切都办妥了。” 薛绥悬着的心,放下大半。 三叔這人表面浑不着调,真让他干点正事,不料竟也如鱼得水。 她微笑着招来灵羽,给李肇捎去一封信。 “老君山匪首已除。君出援手,只当回报。” 上次李肇抓来尤知睦,后续也沒让薛绥麻烦,自己就把尸体处理得很干净,以至于李桓快把京兆地界翻過来了,仍然寻不到人。 而老君山的那一帮恶匪,屡次招惹李肇,她借由此事顺手除去,不脏太子殿下的手,为他免除后患…… 该死的都死了,从此再无对证。 锦书看着她将灵羽放出去,淡淡道:“大夫人和四姑娘此番可算是栽跟头了。沒让姑娘费什么心力,便自暴其短,在老爷眼前原形毕露……” 薛绥看了她一眼,“人心如秤,亲疏作砝。会偏袒的人,终究還是会偏袒。” 锦书无言叹息。 四姑娘犯下這么大的事,一個禁足便算了。 “大老爷的心,可不就是偏了么?是是他肯多怜惜姑娘几分,何至于此?” “不用。”薛绥微微眯眼,语气幽凉:“比起怜惜,我更愿意他们匍匐在我脚下,哀求我。” 锦书笑了笑,沒再继续這個话题,而是道:“大郎君說,眼下多有不便,就不见姑娘了。” 薛绥脸上的笑容這才收敛起来。 大师兄仍是怪她,弃了诏使,回京复仇嗎? 锦书走后,天上便飘起了小雨。 薛绥推窗瞧了瞧一片雨雾下的天空,便吩咐如意和小昭侍候她洗漱。 刚躺下床片刻,窗外便有鸽子的咕咕声。 薛绥披衣起来,将灵羽放入屋裡,好生亲热一番,才取下它带回的信筒。 “招招狠辣,汝之野心,可会慢慢喂大,终不可收?” 薛绥心裡一凛。 那天她去信李肇,便是要提前知会他一声,她要动手了。 毕竟东宫查到鸿福赌坊,那被端王发现也只在早晚。 她需要李肇从中斡旋,混淆端王视听,以便她浑水裡摸鱼。 与东宫搅缠深了,她所做的事情,便瞒不過李肇。 可是很显然,李肇知道的远非薛庆修這一件事。 他知道得更多。甚至对她起了疑心,认为她有所图谋…… 這种猜疑,不是什么好事。 李肇为人性格殊异,喜怒无常,多年的储君生涯,也令他万般警惕。一旦让他察觉出危机,就会反過来对她动手! 夜裡,薛绥做了一宿噩梦。 梦裡全是李肇那把带血的匕首,寒光闪闪地在面前,仿佛要割开她的喉咙。 天亮时从床上坐起,一身冷汗。 她蹙眉思忖片刻,再磨墨着笔,写信一封交给灵羽。 “唯念君恩伴我行,矢志千秋永。” 灵羽是在午膳后才飞回来的,去了那裡久,信筒裡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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