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端王拒 作者:姒锦 薛绥察觉到她慑人的目光,沒再言语。 今日只是被李肇打乱了步骤,才送上了自己的糕点,让薛月沉和李桓都误以为,她在谄媚讨好,那也是天菩萨垂怜,多亏了李肇那狗东西。 薛绥有些无奈。 老太太见状,却是笑容满面,乐见其成。 “老身這個六丫头,沒在府裡长大,但半分不比京裡的闺秀差。性情稳重,心地纯善,也沒那些骄纵轻狂的做派,很是讨我老人家喜歡。” 薛庆治也附和,“是個好孩子。” 這是抬举她。 生怕李桓觉得她不是大户人家娇养出来的,不够体面。 薛月沉听着,心底莫名泛酸。 以前這些赞誉的话都是用在她身上的,兰心蕙质,冠盖京华。如今祖母和父亲都說六妹妹的好,虽然明知是为了什么,她還是觉得别扭,内心失序。 她想到了傅氏。 她的母亲。 只有母亲的心,是永远偏向她的,只偏向她乙,可眼下母亲也帮不上她什么了。 一顿饭吃得沒滋沒味,各怀心事。 幸好李桓也不多留,寒暄几句,便要告辞离开。 一家人照常送出门子去。 李桓大步走在前面,薛月沉跟在身侧。 也不知是着了什么疯魔,她心下一时慌乱,竟鬼使神差地拉扯住李桓的衣袖,低声问他: “王爷觉着我六妹妹可好?” 李桓停步。 她素来温驯,很少在人前這等举动,更不会如此不得体。 毕竟薛六還是她待字闺中的妹妹,而他是她的丈夫。 李桓望着那双近乎迫急的眼睛,抽回手。 “王妃慎言。” 薛月沉忽然有些无地自容。 成婚十年,她竟会像小女儿般忘乎所以,将平日最在意的端庄持重忘到脑后。 尽管薛家人都离得远,并沒有人听见,她却仿佛被人扇了一個巴掌,好片刻,都還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不知所以。 直到李桓回头,淡淡问她: “王妃要是舍不得走,不如留下。以免大夫人回府,无人斡旋。” 薛月沉微愕,一张脸更是红得发烫。 刘世眷的事情,她方才已经听說了。李桓什么也不问,冷不丁来這一句,让她觉得丢脸至极。 她垂目羞愧,语气艾艾:“长辈的事,妾身不便插手,留下来徒增麻烦,便不在娘家掺和了。” 李桓黑眸深深看她。 “那王妃便来掺和本王的事?” 薛月沉耳朵嗡的一声,好似有短暂的失聪。 夫妻十年,她与李桓相敬如宾。李桓甚至算得上是一個好丈夫,很有容人雅量,也极好相处,夫妻感情是淡了点,但他从不挑她错处,对她沒有不满,有时候萧贵妃问责起来,他也会帮着周全几句。 尤其在子嗣上面,她身为王妃,十年未育,要不是李桓把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說是他自己忙于公务,无心子嗣,以萧贵妃那個跋扈的性子,只怕早替他换了新人。 這些年,她恪守人妇之责,大度贤惠,不争不抢,看着府裡进新人,一個字都不說,在外人眼裡,夫妻也算是恩爱。 這是李桓第一次指责她。 “王爷……”薛月沉声音一软,一时只觉心痛如绞,喉头哽咽,“妾身打理后宅,也有诸多不得已。妾身也不想为王爷纳新人,但王爷膝下无子,那便是妾身的罪過啊。” 李桓静静回视她,神色淡然。 “你那庶妹,我不喜,不用再张罗。” 說罢,他大步走在前面,接過侍从递来的马缰绳,翻身上马。 薛月沉好片刻才反应過来…… 李桓這是拒绝了薛六? 薛月沉很是不解。 李桓不是那种贪慕女色的男子,但也从不在意后宅的事。纳一個妾室而已,還是妻妹,依他的性子,就算不十分喜歡,也不会直接拒绝。 “王爷……” 薛月沉紧跟上去,困惑地问:“妾身可否多嘴问一句,我那六妹,是有哪裡不讨王爷的喜歡?” 李桓嘴角微抿,执缰的手,微微一紧。 前两日,他截获了一份东宫密报。 那個薛六在旧陵沼多年,与江湖传闻那個诡谲莫测的摇光门主有极深的渊源。 這种身份可疑的女子放在身边,便是引狼入室。 他岂会为几分美色,丧失了警惕? 但這种事,他不必說给后宅妇人知晓。 “本王心意,王妃无须多问。” 李桓带着侍卫骑马走的,沒有等她。 薛月沉看着孤零零停在那裡的马车,叹了一口气,转回府去便找老太太和薛庆治,說王爷沒有瞧上六妹妹。 薛庆治一听,冷笑一声。 “定是她回府那日欺辱门房,让端王认出来了。” 那天李桓還为此警告過他。 端王府重规矩,讲礼义,怎肯收一個败坏门风的人在自己的后宅? 对此,薛庆治喜多于忧。 這個从旧陵沼寻回来的女儿太多无常,十几岁的容貌却有一双仿若饱经世故的眼睛,看不透的心机,他满腹不满。 薛月沉却不乐意。 “父亲,我是一定要将六妹妹接到身边的……既然知道了原委,王爷那裡,我自会想法子去說。王爷是通情达理的人,六妹妹這些年受了委屈,他会明白個中关节……” 薛庆治看她固执,愠怒从胸腔而生。 “你难道非她不可?要为王爷添丁,在府裡随便挑一個好的,论样貌、论才情,哪一個不比她强?咱们府裡的看不上,本家還有那么多的堂妹任你挑选,总能寻出一個可心的……” “父亲对我們姐妹個個都好,为何就不肯心疼一下六妹妹?” 薛庆治从来沒有被她顶撞過,一时难堪。 “父亲,官声要紧。女儿也是为父亲大人考虑。” 薛月沉不便把挡灾的事告诉他。 毕竟替她挡灾不太体面,会让人觉得她做姐姐的心狠。 何况,薛六小时候的遭遇,也让她揪心。以前她人微言轻,帮不上什么。如今贵为王妃,能帮衬她一把,也是积德行善。 比起府裡另外两個妹子,薛六性子冷淡了些,但人看上去实在,也肯听她的话。 于是薛月沉又道:“六妹妹自小可怜,在府裡又与母亲不对付,還是接到我身边,由我来照料才好。” 薛庆治气不打一处来,“我看你是吃了猪油蒙了心!你可怜她,不如可怜可怜我這個老父亲,如今裡外不是人,尤太常冤魂索命一样缠着我,陛下那头,自从太子参奏,也看我眉不是眉,眼不是眼,就连端王方才也来点我,好似你三叔的事,是我干的……” 薛月沉对朝堂上那些事,并无兴趣。 闻声无奈地看他一眼。 “父亲,我心意已决。女儿回府了。” 薛庆治看着她离去,长叹一声。 “這是做的什么孽哦。” 說罢思忖一下,又沉着脸吩咐小厮。 “去永定侯府,把大夫人請回来!” 有人欢喜有人愁。 端王沒有看上薛绥這件事,次日便在府裡传开了。 八姑娘和九姑娘笑得跟捡了金元宝似的,走到哪裡都要說上一嘴,生怕旁人不知情。 就薛绥這個当事人,倒像是沒事人一样,坐在临窗的木案前,很有闲情逸致地打磨一個檀木小摆件…… 如意很是替她抱不平,“黑灯瞎火的,那王爷也沒有把姑娘看仔细,哪裡知道我們姑娘的好?” 当年被顾介拒婚,已是让她失了颜面。 如今去王府做妾,都被端王拒绝。 在如意看来,姑娘的面子裡子都被人踩在地上了。 她很是看不开,薛绥却不在意,“那日在照壁前,我看到端王了。” 也就是說,她丢铜钱入水戏弄门房,是故意的? 如意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姑娘!你既然要嫁去王府,能让王爷宠爱是好的呀。姑娘那么做,不是生生把王爷往外推,让他厌弃你嗎?” 如意想不通,“端王是正派人,长得也俊,姑娘为何偏要让他生厌?” 薛绥脸色冷了几分。 “小昭,你给我把這個丫头的嘴,好好管束管束。” 小昭应声,朝如意比一個杀头的手势,“再說就要拔舌头了!” 她们家姑娘,岂是那种委身事人的主儿? 姑娘愿意去端王府,不代表就想侍候端王呢。 “偏要让端王厌恶才好!” 不论别人怎么想,小昭是越来越喜歡他们家姑娘。比起在旧陵沼,如今的姑娘行事更冷静,脑子又好使,說话又好听,待下人還好,谁不乐意跟着這样的主子。 小昭想得乐观,薛绥心裡并不如此。 這些话說来安慰两個小丫头而已。 李桓這人,她扎实的了解過。 一個放眼俱是天下的男子,自视颇高。 他不会在意后宅纳一房侍妾的小事。 除非,有什么别的缘故,是她不知情的…… “咕咕。” 灵羽突然在架子上扑腾翅膀。 薛绥慢慢转头,看着它,脸色微变。 李肇。 是他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