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 悖逆一双 作者:姒锦 玄幻奇幻 薛绥手上力道不减,紧盯着天枢和摇光。 “我劝各位师兄师姐,不要白白送死。北斗七星阵再是精妙,也敌不過千军万马……我不想看到你们任何一個人出事。” 天枢终于有了反应,他看向薛绥,那眼神看得人莫名发酸。 “好一個不想……”未等他开口,静善忽然用力,身子向前猛地一挣,看似要挣脱薛绥的钳制,实则重重撞向她的剑身。 薛绥本能地收剑想去扶她,静善却利用身子失衡的瞬间,凭借对声音和气流精准的判断,从胳膊上弹出一截锋利的短刃,直刺薛绥的心口。 這一下变故又快又狠,狠辣无比—— “平安!”李肇目眦欲裂,飞身扑来。 静善唇角勾笑,短刃竟中途变势,朝着扑来的李肇咽喉而去…… “殿下小心。” 薛绥心头一骇。 大喊着,她手腕下意识翻转,长剑骤然送出…… “扑——” 利器入肉的声音格外清晰。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薛绥手中的长剑,深深地沒入静善的胸膛。 鲜血涌出,染红静善青灰色的衣袍。 而她那一记毫不留情地刺杀,因薛绥的一撞一拉,避开要害,堪堪刺入李肇的肩膀。 薛绥握剑的手剧烈颤抖起来,脸色惨白如雪,满眼不可置信。 “师父……你为何不避开?你教過弟子,攻守之道,意在先,形在后,虚实结合,重在保全自身,您明明可以避开的,为什么要撞上来……” 放弃刺杀李肇,她就可以全身而退。 但她沒有。 而是選擇了和李肇同归于尽…… 静善空洞灰白的眼中闪過一丝极淡的笑,或许是解脱,或许是失望,或许是……临死前时对命运的无奈与妥协。 “十三,你和李肇……终究……只能活一個……你好自为之……” 說罢,她咳出一口鲜血,声音渐弱,目光裡是一种带着哀求的温柔。好似恍惚间,又变成了那個在旧陵沼教她识字习武的大师父,从未改变。 “让他们活着离开,這是为师的……最后一件……师命……” “大师父……”薛绥的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 静善张了张嘴,鲜血从嘴角溢出,她似乎想說什么,最终却只是极轻地、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栖凰……”崇昭帝不知哪来的力气,忽然挣扎着起身,朝着静善的方向伸出手,老泪纵横。 “栖凰……我悔了……我真的悔了……” “栖凰……当年,我就该带着你……远走高飞……” 他话音未落,天枢手中的匕首已决然划過他的脖颈。 皇帝的手无力垂下,身体也随之软倒。 那幅珍藏多年的画像,骤然落地,被鲜血染红。 “陛下!”殿内惊呼声四起。 “动手!”殿外传来禁军统领的号令。 天枢松开崇昭帝,一把将静善软倒的身子扶住,哑声喝道:“撤!” 摇光和玉衡立刻护到他身侧,剑锋向外,眼神决绝。 大批的禁军涌入殿内,刀枪并举。 李肇按住流血的肩膀,眉头紧锁,却沒下令动手。 “你们走不了了,放下武器,束手就擒,或可留得一命。” 天枢环视殿内,东宫近卫层层叠叠,刀剑如林,将他们团团围住。 殿外更是黑压压一片,甲胄反光连成一片,踏得地面发颤。 宫墙殿阁之上,弓箭手引弓待发,寒光凛凛。 此刻的紫宸殿就是一個密不透风的铁笼子,失去了伏兵接应的他们,不可能再全身而退…… “结阵,突围。”天枢声音沙哑。 “是。”摇光应道,剑花一挽,“师姐,等我們撕开缺口,你先走……” 玉衡握紧手中长剑,眼底泛起红丝。 “說什么胡话?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李肇冷然一笑,“负隅顽抗,不過是自寻死路。” “殿下……”薛绥浑身冰冷,呆呆地看着天枢怀中气息已绝的静善,踉跄着后退两步,突然将长剑反转,横在自己的脖颈,声音轻得像羽毛。 “让他们走,可好?” 李肇迅速上前,夺下她手中染血的长剑,掷于地上,将她颤抖的身体紧紧地护在怀裡。 “不是你的错,平安,不是你的错。” 薛绥垂眸,双手紧紧抓住他腰上的衣襟。 “让他们走。” 李肇沉默片刻,抬头看向禁军统领,摆了摆手。 “放他们走。” “殿下!”禁军统领急声大喝:“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這些逆贼心怀反骨,来日必成心腹大患……” 众人齐齐劝阻:“殿下三思!” 旧陵沼就是斩草不除根的教训,他们不希望太子殿下再心慈手软,重蹈当年覆辙。 “孤的话,不想再說第二遍。”李肇声音冷峻,“让开!放他们出宫。” 禁军统领面露不甘,咬牙挥手。 侍卫们退到两旁,让出一條通道。 天枢打横抱起静善的遗体,一步步向外走去。 摇光和玉衡护在其侧,警惕地看着四周。 经過薛绥身边时,摇光停顿片刻,声音沙哑:“小十三,今日一别,你我再见,便是仇敌。” 薛绥怔怔地看着他,又望向天枢宽阔的后背。 她想起小时候发烧,天枢守在床边,一夜未眠地喂药擦汗。 想起她第一次杀人后手抖得厉害,是摇光递给她帕子,告诉她“习惯就好”。 想起她上京时,天枢偷偷塞给她的药瓶。 想起玉衡陪她练剑到深夜,陪她闯過禁军巡查的关卡,被箭射穿肩胛…… 她想起很多很多…… 那些温柔過往,像针尖一样扎在心上。 她慢慢闭上双眼,声音轻得像羽毛,“师兄师姐,保重。” 摇光看着她,眼眶通红,“即使這样,你還要放我等离去嗎?” 薛绥看着他们,声音很低,却清晰,“走吧,别再想着复仇了。” 天枢回头,深深望她一眼,痛惜,失望,不舍……目光复杂得难以形容,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转身决然而去。 一行人带着静善的遗体,在重重包围中缓缓离去。 薛绥望着远去的背影,忽然浑身一软,倒在李肇怀中。 殿外日光如血,染红了皇城的红墙碧瓦。 旧陵沼的血海深仇,三十年的恩怨情仇,在這一日,写下了血色的终章。 紫宸殿内的血腥气未尽,东宫的喜宴却已经重新布置起来。 檐下廊间,张灯结彩、红绸漫天。宫人们低着头,手脚麻利地撤下冷却的席面,换上热腾腾的美酒佳肴…… 李肇不顾肩伤和劝阻,执意要在今日完婚。 “殿下,您有伤在身,实在不宜操劳。且陛下新丧,按制当守国孝,婚仪需得推迟……”老丞相陆经颤巍巍地跪在地上,额头触地,声音裡满是焦急。 他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见過如此荒唐的事。 皇帝刚死,太子就要娶亲,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要被天下人唾骂? 李肇靠坐在椅中,看着太医为他的肩膀上药包扎。 “父皇驾崩的消息,不许外泄。” 李肇声音凛冽,不容置疑,“待三日后,再昭告天下,說父皇病重不治,依制发丧。” 陆经猛地抬头:“殿下,這……紫宸殿裡這么多双眼睛看着,恐怕瞒不住啊……” “那就让他们去說。”李肇止住他的话头,目光看向一旁呆坐不语的薛绥,语气缓了缓。 “孤与太子妃喜服未除,大礼待成,不可再拖——”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下去办吧。” “是。”陆经深知太子脾性,不敢再劝,叹口气,躬身退下。 殿内只剩心腹几人。 突然的,就安静下来。 方才的刀光剑影和血腥,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了下去。 李肇看向薛绥,语气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平安。”他倾身,握住那只冰凉的小手,“你要是觉得不妥,孤可以再等……其实我……也不急在這一时。” 他紧盯着薛绥的眼睛,试图从那一片沉寂的深潭裡看出些什么。 他想好了她的拒绝,崩溃,或是流露的悲痛或挣扎…… 毕竟,今日不仅是他失去了父亲,她也失去了抚养她长大的恩师…… 然而薛绥却缓缓摇头,眼神坚定。 “不用等了。能在今日嫁给殿下,我很喜歡。” 李肇心裡像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瞬间又疼又软。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 他道:“你当真不介意?” 薛绥抬头,目光与他撞個正着,微微勾唇,声音裡满是温柔。 “你我本是悖逆之人,多一桩悖逆之事,又有何妨?” 平安…… 他的平安如此坚韧果敢,令人心痛…… 李肇喉结滚动,整個人仿佛被温水漫灌,沉甸甸地发酸,最终只能更紧地握住她的手,低下头,将一個珍重而怜惜的吻,落在她冰冷的指尖上。 “天地鬼神若真要因此降罪,我李肇一力承担。” 薛绥沒有接话,只缓缓起身:“我去更衣。” 李肇:不,我說的是假话,我不想再等,一天都不想再等,我要马上,即刻和平安洞房…… 读友:满足他! 薛绥:满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