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顾横两手交握藏在桌下,反复摩擦虎口的茧,突然动作僵住,他听见沈数說话。
“你還有其他事嗎?”沈数往外瞥了一眼,面无表情道,“今天晚上不方便留宿。”
言外之意沒事快滚。
顾横继续摩挲手上的茧,沉声說:“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跑来干嘛。”
沈数看向他,平常顾横能說会道,别人說一句他后面有十句等着,突然這么坦然說自己不知道在干嘛,沈数意外的挑起半边眉。
顾横看他這样,漏气般低眸,垂头丧气继续說:“今天的事对不起啊。”
沈数反问:“对不起什么?”
顾横:“我当时用信息素……”
他话沒說完,大概是觉得羞愧难当,停顿后沒有继续說下去。
沈数颇为平静的看着他,顾横低着脑袋好一会儿都沒等到回应。
换位思考,如果他是沈数,有人用信息素压他,他也不爽和生气。
本来就不是很亲近的人,沒理由因为对方瞒着自己家裡人的事而发脾气。
何况,他当初在網吧把沈数咬了的事,不是也一直在隐瞒嗎。
這件事要是說出来,恐怕比沈功是沈数父亲還要刺激。
顾横是個直肠子,他抬眼偷瞄沈数,却发现对方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心跳登时空了一拍,耳廓染上不正常的红。
“我都道歉了嘛,”顾横扬声,又想到沈奶奶在休息,他连忙压低声音,“对不起,你說,怎么才能原谅我,或者你也用信息素压我一顿!”
沈数漫不经心收回视线,懒洋洋的倚靠着椅子,浑然一副“這下落到我手裡看你怎么办”的模样。
顾横不免在心裡为自己默哀几分钟,等待沈数的审判。
哪料到沈数突然起身,回了房间,徒留顾横在客厅发愣。
不到半分钟,沈数回来,手裡拎着一本相册,放到茶几上。
他翻到其中一页,随后推给顾横。
是一张合照,照片有些時間了,边角发黄,上面還有几條水性油笔划出来的痕迹。
沈数曲起腿,另一條腿伸直,视线落在照片上。
“之前奶奶总說你眼熟,你沒觉得這张照片很熟悉嗎?”
顾横拧着眉仔细辨认,裡面确实有很多熟悉的面孔。
“啊,我想起来了,這是刚进省队拍的照片!”顾横說。
沈数点头:“老人家总喜歡翻這些东西。”
顾横看向他,问的小心翼翼:“你不喜歡翻?”
沈数睨他一眼:“有手机,谁還看這种东西。”
“……嗯,”顾横不打算问的,但看见沈数绷紧的脸,实在沒忍住,“那你怎么找到這照片的?”
顾横也有。
12岁以前时婉和顾靳成忙工作,家裡生活照片很少。12岁以后家裡成堆的照片都是他和弓箭的合影,太多了,他不是個喜歡怀旧的人,不常看,所以第一眼沒看出来。
沈数說:“奶奶翻出来的。”
“嗯。”
空气再次陷入安静,顾横放慢呼吸,他憋的气都有点短,想說些什么缓解下尴尬的氛围。
“迟宇也在裡面。”沈数說。
顾横惊讶:“你還认识他?”
沈数抬起头,穿堂风吹起刘海,沈数眨了下眼,眸光落在后院那扇门上,外面不知道什么昆虫躲在草丛裡模糊的叫着,叫一会儿停一会儿。
“我九岁那年,去過北城,见過一次,”沈数低声說,“他這么多年好像沒变。”
顾横点头:“omega不容易变老。”
沈数沒告诉他,当初他在省队印象最深的便是迟宇,那时候迟宇才16,omega,漂亮,能力强……沈功从他五岁的时候就离家去北城,见到迟宇的第一面,差点以为沈功要给自己找個后爸。
“我那個时候還沒学射箭,不然,”顾横挠挠脖子,“不然我們還能认识的早一点。”
沈数瞥向他,语气生硬:“为什么?”
顾横:“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想早点认识?”
顾横被问住了,他都不觉得這算是個問題,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沒等他回答,沈数拧着眉說:“要是认识得更早,說不定你会被我骂死。”
顾横干笑一声:“那么狠嗎?”
他想到赵坤說過的话,沈数对射箭這行有偏见,在九岁的年纪裡,估计這种缺失陪伴导致的偏见应该更严重吧。
“骂就骂吧,”顾横瞧他脸色不对劲,轻声诱哄,“要是你能开心点,骂我也行,反正从小到大,骂我的人很多。”
沈数白他一眼:“你就那么喜歡被骂?”
顾横正经道:“其实有很多人骂我是因为嫉妒我。”
沈数:“……”
這话放在顾横身上,不是不可能。
但沈数骂他,不会是這個意思,顾横也知道他弦外之音,他却用开玩笑的方式把這句话揭了過去。
杯子裡的水已经空了,沈数起身去厨房,接了半杯喝光,然后又接满整杯,转身的时候一顿——顾横不知道什么时候跟過来,就站在门边,垂眸戳手机,应该是在发消息,不知道站了多久。
感受到对方的视线,顾横从手机屏上抬起头,顺势锁了手机扔进兜裡。
两人就這么无声的面对面站着,沈数率先有了动作。
他喝了口水,声音有些含糊:“沒生气。”
顾横有些心不在焉,闻言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才如梦初醒般:“真沒生气?”
沈数沒作声,与顾横擦肩而過离开厨房。
家事永远是敏感话题,沈数小的时候叛逆,每当别人问起,言语总会控制不住偏激,等到大一些,他会觉得自己以前很幼稚,所以从那以后不会主动提,别人打听,他也会随便找些借口敷衍過去。
但是這個习惯在认识顾横以及知道顾横的教练是沈功以后,他有想過把事情告诉他,但出于某种心理,這個念头迟迟沒有定下,而顾横先发现了。
就是因为這样,所以在俱乐部的时候,他才会那么慌乱,慌乱過后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又矫情——因为只要顾横還踏进射箭的领域,迟早会知道這件事,但是……
沈数将盛满水的杯子小心翼翼放到茶几上,玻璃杯還是磕出轻微的响声。
“但你当时为什么要拿信息素压我?”沈数抬起头看着他。
顾横瘪瘪嘴:“你都知道,你還瞒着我。”
“所以呢?”沈数问。
顾横:“……所以你不坦诚。”
沈数笑了声:“你是心裡不平衡吧。”
顾横:“……”
沈数收起笑容:“這事不是秘密,但告不告诉你是我的权力。”
顾横垂眼:“我知道。”
沈数拿手机看了眼時間:“你還不走嗎?”
顾横难以置信,這人心真狠,他都道歉了怎么還赶他走。
顾横暗戳戳的把手放到肚子上摁了摁,抬眸,露出一副惨兮兮的模样,试图博取同情:“其实我是直接从箭馆過来的,沒吃饭。”
他长得好看,面容英俊,做各种表情从不翻车,哪怕是鬼脸都别有一番帅气,偏偏沈数不吃這套。
“嗯,回家以后点外卖吧。”沈数心如铁石道。
顾横沒辙了,再赖着不走真跟流氓似的。外面也不是很黑,時間還算早,顾横起身往外走。
回去的路上,他的脑海被沈数那句“告不告诉你是我的权力”强势霸占。
這句话怎么看都找不到歧义,但听完以后,他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不疼但是难受,难受的范围逐渐扩大。
直到回了家,阳台的窗户沒关,他呆站在玄关吹了许久的风,等热意散去,莫名笑了声。
他贪婪的希望,沈数的权力不要用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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