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斗法
糜科看了一眼坐在主位的那個男人,那人正是青山郡的李镇守使,虽然李镇守使依旧沒有调遣他的权力,但這位李镇守使却是实打实的六品官员,比他這位知县要高出两個品阶,而且统领一郡之中各县的地方镇守使,有保境安民之职责,权柄其实說小不小,說大却又很大,因为一旦他要将某件事和妖物修士扯上关联,那就算是郡守,也只能干瞪眼,事情得让他全权处置。
他突然驾临天青县,事先沒有任何通知,糜科自然也沒有什么准备,此刻的糜科虽然浑浑噩噩,但想着這些年天青县的太平日子,加上之前虽說出现了妖物伤人之事,但仅仅只死了三人便已经铲除,如此迅速,已经找不出任何苛责的理由,再說了,天青县比起周遭其余县城,可太平的不是一点半点,陈镇守使想要找什么麻烦,理应也沒有理由。
既然不是来找麻烦的,糜科便突然想到了另外的可能,陈朝在天青县任职期间,斩杀妖物大小不计其数,维护地方安宁,怎么都算是别人无法比较的,难道眼前的男人此刻来到天青县便是要嘉奖陈朝的?甚至是說,還有可能要将他提拔为青山郡镇守使,总管一郡之地?
糜科默默想着,要是這样的话,那陈朝就要离开天青县了,那真是一件让人……忧伤的事情啊。
之前张主簿還在想是不是,自家大人是不是当真沒有想過陈朝离去的事情,但如果他此刻知道糜科的想法,肯定又会再一次觉得自己和自家大人,心有灵犀。
“糜大人,天青县太平了几年,如今又出现了妖物伤人的事情,糜大人可莫要松懈,一座青山郡,天青县可是无数双眼睛看着啊。”
陈镇守使喝了口茶,一脸云淡风轻。
糜科摆出虚心求教的姿态,但实际上這位知县大人在心裡已经不知道骂了几次娘了,老子天青县就算是再死些人,也比其他的县城太平太多,你這家伙不去好好想想别的县城该如何防治妖物,在這裡說這些屁话?
不過等到开口的时候,却变成了:“大人說的是,我等定然打起十二分精神,保境安民,也是我等职责嘛。”
陈镇守使很满意,然后打量了一番周遭,想念起了自己在青山郡的镇守使衙门,那可要比现在這座破县衙好上太多了,只是大梁朝的镇守使衙门,最多只设立到州郡一级,這种县城并沒有此等衙门,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县衙裡等陈朝,而是直接去镇守使衙门了。
“无妨,糜大人的能力,本镇守使還是知晓的,只可惜糜大人的仕途本镇守使管不了,要不然怎么都要帮糜大人一把,倒是柳郡守,和本镇守使有些交情。這次回去定要在他面前为糜大人美言几句,等到年末考核的时候,怎么也得给糜大人甲等才是。”
李镇守使随口画饼,可信度有几分,并不真切。
糜科也算是官场老油子,早就已经舍了往上爬的心思,因此并不接茬,就在他满脸笑容要开口的时候,外面的衙役便喊了一嗓子,糜科听清之后,便径直說道:“陈镇守使来了,那下官就告退了。”
他招招手,一旁的张主簿会意的搀扶起糜科,两人也不等李镇守使說话,便已经退出大堂。
一身黑衫,腰间悬刀的少年已经走入大堂。
带进来些风雪。
李镇守使才看到陈朝,便一脸不悦,皱眉道:“你身为堂堂大梁朝的镇守使,为何不穿官袍?!”
陈朝看向這位从未见過面的李镇守使,挑了挑眉,這第一次见面,就要来個下马威了。
陈朝不卑不亢,拱手道:“按大梁律,郡县一级镇守使每年有两套官服,可自从下官上任以来,却从未领到過官袍。”
李镇守使一怔,刚才他只是下意识想要以官场上的常规手段来震一震這個少年,却沒想到,对方一下子便将他顶了回来,镇守使体系裡,越是靠近地方便越不受待见,這也是老黄历了,谁都清楚,這上面有很多规矩其实早就不存在了,平日裡也沒谁会揪着不放,他自己也知晓,之所以這么开口,也是先敲打敲打這個从未见過面的下属。
但沒想到,這少年居然一点都不肯低头?
来之前,他曾经特意去调阅過陈朝的档案,上面却只有一些零星记载,一般如此情况,便只有一种,那就是這個镇守使官职乃是這少年背后的家族花钱买来的,直接上任,一般這样的存在,在任上绝不会有什么作为。
之前天青县一直以来的太平时光,青山郡裡不過是当作他们对妖物伤人的事情隐瞒不报罢了。
可不久之前他们才从可靠渠道得到了消息,說是這都是真的。
如今看了一眼這個少年,李镇守使倒是有些相信了。
对面的少年,一身血气旺盛,气机流转于体内,沒有任何停滞的迹象,而且呼吸之间,自有章法,怕是已经摸到了灵台境的门槛,這般年纪,已经是难得了。
若是他能踏足灵台,成为一位灵台武夫,便是他這把青山郡镇守使的交椅,也可以坐一坐了。
不過還是太年轻。
在官场上,這种臭脾气,是要处处碰壁的。
不過這少年身后的家族到底是哪一家,他有些摸不清楚。
大梁朝姓陈的大世家,有多少?
“来之前,本镇守使也看過你的档案了,难能可贵,一座县城,难得太平,光是這一点,你便比本镇守使下的其余人都要出色。”說起這個,李镇守使脸色不善,光是今年,他手下便有两個镇守使死在任上了。
這两人平日裡沒有任何作为,一向是胆小怕事,就是两個混子,结果還是把自己混死了。
陈朝默不作声。
他在思考這位镇守使来這裡的缘由,管辖一郡的镇守使說不上有多了不起,甚至于此刻陈朝要是愿意,完全可以在短暂時間裡将這位不過才踏入灵台境的武夫打杀在這裡,但之前這么久,他都不曾见過這位李镇守使,为何今天就来了?
难道就是为了来敲打敲打他?
陈朝不觉得這是好事。
至少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所以自从一进来他便沒给這位镇守使留下好印象,俗话說得好,老实人好欺负,不老实的人,打到老实就……好欺负了。
“天青县既然如此安定,你又有如此能力,本镇守使有意,将你调任到别处去。”
作为青山郡的镇守使,虽然沒有认命手下這些镇守使的权力,但是调任手下的镇守使去往别的县城,他還是有這個权力的,這是平调,甚至不需要請示任何人,只需要报备即可。
陈朝皱了皱眉,若是往常,面对這样的事情,他自然是欣然应允,天青县已经沒有太多妖物,他想要天金钱,就得想法子,而别处仍旧有妖物,正是個来钱的道,不過如今這個局面,陈朝却不想就這么离开。
一来是因为谢南渡還在,自己之前和她有约定,這一点,很重要。
二来则是更简单,别处的情况一直如此,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为何之前沒有這個想法,如今却找到自己?
這裡面的水-很深,自己得到的消息少,最是容易成为那些大人物的牺牲品。
“下官在此地日久,已有感情,再加上如今天青县也不太平,时有妖物伤人之事,当下局面,下官实在不忍离去,抛弃這一县百姓,心中实在难安……”
陈朝一脸诚恳,真挚之情挂在一整张脸上,任谁来看,不称赞他一声好官?
李镇守使心中冷笑,在官场摸爬滚打這么多年,他如何不知眼前少年的想法?
陈朝一直在注意着李镇守使的反应,见他如此作派,陈朝心知今日之事,不花点钱,只怕已经难以摆平了。
就在他要再次开口的时候,李镇守使已经慢悠悠开口,“既然你有如此爱护百姓之心,又岂不知整座大梁朝的百姓,都该是我等守护的?不過本镇守使念你难舍此地,也不好做强人所难的事情,但既然你对此地有些感情,正好有桩事情,事关本地百姓安危,要交付给你。”
李镇守使一脸老神在在,面带微笑。
老狐狸!
陈朝暗骂一声,倒也知道自己不管怎么做,都无法改变什么,毕竟他身上有镇守使的官职在,不管如何,都要受眼前這老小子的节制。
李镇守使一脸肃穆,平静道:“這些日子,那座为朝廷开采玄明石的石矿已有数個矿洞坍塌,這并非是寻常事情,本镇守使已经得到些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