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短命
一行四人,都是炼气士。
出言为难糜科的那人,自然便是郭溪。
這位出身三溪府的年轻炼气士,性子倒是真有些让人不得而解。
池甘泉看了一眼那边的言若水,沉默片刻,才缓缓以心声问道:“池道友,郭溪此人,究竟为何如此?”
几人明明来此有大事要做,背后宗门对此都算是极为重视,可郭溪却好似根本不当回事,不仅在之前直接撕破脸皮,如今到了此地,也是节外生枝。
言若水看了一眼郭溪,而后才同样是以心声缓缓說道:“郭溪此人,不可以常理视之,你我小心观望即可。”
池甘泉微微叹气,有些暗自神伤,不是为别的,只是为自己身后宗门太小,自身境界太低而黯然。
若是其中两点哪怕只有一点好一些,那么他也不至于处处忍让受气。
那边郭溪此刻還在打量這位本地知县,眼中杀机倒是丝毫不减,說不定什么时候便会暴起杀人,而糜科只是一介寻常读书人,并不曾踏入修行,因此根本就不知晓此刻自己是身处何等的险境,他只是想着,即便对方来路再大,理应也做不出太過分之事,只怕是对方出身显贵,想要在此刻要一個面子而已。
而糜科已经做好了给足对方面子的准备。
结果郭溪只是一步步走下台阶,来到糜科身前不远处,笑眯眯问道:“读书人?可曾进過书院?”
糜科摇头,平静道:“本官愚钝,不曾在书院求学。”
郭溪哦了一声,随即有些失望,“我還說能在這裡碰到個读书人呢。”
天下修士,几乎都看不起武夫,认为其粗鄙不堪,方外修士,却在看不起武夫之外,又加了读书人三個字,原因是他们认为你儒教一脉的读书人,也是修士,为何非要替一座王朝做事?
毕竟王朝两字,从来都是被他们踩在脚下的。
在那句话說完之后,郭溪只是伸手,轻轻放在糜科肩上,而后微笑道:“這桩小事,就此揭過,還有件小事,想要麻烦知县大人。”
在对方的那只手放在自己肩上的同时,糜科猛然一颤,但又在瞬间复归寻常,但他绝不可能知晓,就在对方拍了拍自己肩膀的时候,他头顶有一抹肉眼难见的青光已经从自己脑袋上涌出,而后被对方抓到了手中。
“公子請說。”糜科有些恍惚,忽然便觉得有些沒来由的疲倦,精神恍惚。
言若水此刻和池甘泉再次对视一眼,各自眼中都多出了一抹惊疑神色。
同为炼气士,他们如何不知晓,郭溪此刻看似只是轻描淡写的拍了拍对面這個知县大人的肩膀,但实际上已经在他身上留下了极为狠辣的手段,之后半年时光,眼前男人注定会生机渐失,而且還会遭受极大苦痛,在一般人看来,便是突发恶疾,在病痛中折磨去世罢了。
可除此之外,郭溪甚至還在瞬间击碎了他三魂七魄裡的其中一魄,彻底断绝了糜科转世投胎的机会。
這样狠辣的手段,即便是在修士之中,只怕是一般人都不会如此做,因为实在是太過于有伤天和了。
郭溪微笑道:“不知此地镇守使在何处,我們有事找他。”
收手之后,郭溪那只手始终握紧拳头,不曾摊开。
糜科刚从那边桃花巷子出来,自然知道陈朝尚未回到家中的事情,但他却沒有准备就此告知对方,而是耐着性子问道:“不知几位找陈镇守使,所为何事?”
郭溪并沒有点透,只是說道:“他知道的,之前肯定有人给他打過招呼了。”
糜科点点头,几乎是一瞬间便想起了之前那位李镇守使驾临县衙的事情,想了想,這位知县大人轻声道:“实不相瞒,本官之前才去過陈镇守使住处,陈镇守使如今应当去巡查周边了,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归来。”
糜科顿了顿,一本正经道:“陈镇守使,可是实打实的好官啊,自从他来到天青县之后,咱们這裡能够太平,全靠陈镇守使一個人,可以說是……”
虽然不知道這几人身份,但糜科還是下意识的夸赞起来陈朝。
郭溪笑而不语,反倒是转头笑问道:“言仙子,你怎么看?”
言若水一怔,似乎是沒想到這嚣张跋扈惯了的郭溪竟然此刻会询问她的意见。
沉默片刻,言若水還是开口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們暂且在县衙那边停留片刻,等待那位镇守使?”
郭溪点头,很快便說道:“那你们三位就去县衙那边歇着,我跟這位知县大人去那位镇守使家中看看,說不定他此刻已经回来了,那到时候咱们就可动身了!”
言若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却沒有說些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至于那池甘泉两人,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郭溪看了糜科一眼,說道:“带我去看看。”
本来打算今日去好好看看這座天青县的糜科,虽說才从桃花巷那边出来,但此刻也不得不再次返回桃花巷子那边。
只是一路之上,糜科一直在猜测這身后的年轻男子到底是什么身份?
是州府郡城那边的大世家子弟,還是說和某位大人沾亲带故?
虽說想了一路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来,但糜科很清楚,不管是前者還是后者,自己都不好招惹。
最好這几人不過是一时兴起要到這偏僻地方来游历一番,然后早早离去就好了。
临近桃花巷子,那個气质出尘的年轻男子突然停下脚步,开始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桃花巷子,在别人看来寻常无比的小巷,在他眼裡,或许是另有天地。
他念念有词,一道道肉眼难见的白光从他的口中弥漫而去,进入那桃花巷子之中,只是片刻之后,那些白光便再度归来,涌入郭溪身躯之中。
郭溪皱了皱眉,有些意外,他看這條小巷地势不错,原本以为会有所得,却不曾想是自己看走了眼。
眼前小巷,沒什么特别之处。
摇了摇头,郭溪自嘲一笑,心想也是,這地方穷乡僻壤,有一处特别的地方便已经是了不起的事情了,哪裡還有說到处都是黄金的?
走进小巷,糜科领着郭溪来到最裡面的那处宅子,如今仍旧是大门紧闭。
糜科转過头来,就要說话,但郭溪却越過他,一步来到门前,伸手一抹,那门上的门锁,应声而落。
糜科瞪大眼睛,到了這会儿,他才后知后觉明白一件事,那就是這四個人能够出现在天青县,而且并沒有扈从跟随,意味着什么。
当郭溪要踏入那座小院的时候,对门忽然起了道声音,“啧啧,大白天的,就要干擅闯私宅的事情了?”
一個汉子端着大海碗从自家宅子裡走了出来,一边走還不忘给自己嘴裡刨上几大口米饭,一边大口嚼着米饭,汉子含糊不清道:“這不糜大人嗎?咋的……现在你一個……知县,也要干這档子事情了?”
在吃饭间隙,汉子看着糜科,认真道:“糜大人,不是我說你,做這种事情,会夭寿的!”
糜科有些心虚,所以即便是听清楚了這汉子說的话,他也只是皱了皱眉,沒有出言反驳,之前不是他沒想开口,实在是沒想到眼前的年轻男子就這么轻飘飘的要推门而入。
不過真当他知道了对方的修士身份后,他其实就更不敢开口了。
原本准备推门而入的郭溪,在听到那汉子声音之后,也就不急着进门了,反倒是转過身来,看着对门這個端着大海碗的粗鄙汉子。
眼神之中,很是玩味。
好似還什么都沒有觉察到的汉子依旧端着大海碗,不停的扒饭,最后他干脆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嘟囔道:“還有沒有王法了?”
郭溪看向汉子,随口问道:“我要是非要进去,你能怎么办?”
汉子呸了一声,破口大骂,“你真是有娘教沒娘养?”
听着這话,糜科心裡一凉,心想這汉子已经是惹上滔天祸端了。
他不由得为汉子担忧起来。
汉子却不以为意,继续大口扒饭。
郭溪皱眉,压着心中怒意,问道:“你们這裡,民风一直如此淳朴?”
汉子冷笑一声,一把将大海碗拍在门槛上,“老子可不是本地人氏!”
言下之意倒是简单,這地方民风如何,关老子屁事?
郭溪冲着汉子竖起大拇指,夸赞道:“了不起,真了不起!”
汉子吐出一大口唾沫,一脸的不屑。
這一切让糜科看得是心惊胆战。
郭溪一怔,随即笑容灿烂,然后小跑過来拍了拍汉子肩膀,微笑道:“我就說嘛,看你這样子也不像是短命的。”
和之前的手段一致,只是這一次,汉子身上可沒有青光溢出。
一切如常。
汉子任由眼前的年轻男子拍着自己的肩膀,一动不动,不過他很快翻了個白眼,盯着眼前年轻人,“我倒是看你像短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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