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涟漪 作者:千年书一桐 现言 从那個圩市過后,黎想又像以前似的总往金珠家跑,可巧那個时候金珠家要腾出谷仓来装新稻子,原来的旧稻子要拿去碾了,正好家裡也沒米了,這些事情金珠和金杨两個肯定是做不好,全指着黎想帮忙。 好在這個时代有一种叫碾米机的东西,谷子一送进去,出来之后就是白白的大米和谷糠。 为了不耽误赶圩,黎想断断续续忙了好几天才把事情做利索,都是金杨、金柳帮着他打下手,金珠自然是忙着做裙子。 時間一晃又一個月過去了。 這天,金珠和金杨早早卖完了手裡的裙子,打算去买一块猪肉,谁知两人刚走到肉市,忽然间乌云滚滚,不一会便电闪雷鸣的,摊主们正忙着收东西时,只见小拳头大的冰雹砸了下来,圩市顿时乱套了,鸡飞狗跳的,大人的喊叫声小孩子的哭声乱成了一片,金珠拉着金杨跑的时候不小心碰翻了一桶血水,鲜红的血水顿时淹沒了金珠的脚面,金珠立刻走不动了,呆呆地看着脚下的血水,偏這個时候那卖肉的背着一扇白花花的猪肉撞上了金珠,金珠看着那只垂下来的猪腿,脑子裡轰地一下闪過新婚那天的画面,啪地一声篮子掉地上了,金珠的身子也软软地栽了下来。 “大姐,大姐。”金杨吓坏了,忙两手托住了金珠。 她拼命地喊人帮忙,可是這個时候人人自顾不暇,谁還能管她?到处是呼爹唤娘的哭声,谁能独独注意到她? 金杨正哭得伤心时,只见黎想跑了過来,见金珠晕過去了,二话沒說,背着金珠就跑,他直接把金珠送进了他舅妈的店裡。 “怎么了,這是?”陈秀芝见黎想背进来一個女孩子,忙迎了上来。 “舅妈,刚才外面乱套了,她不知怎么晕過去了。”黎想說完這才转身问金杨金珠是怎么晕過去的。 金杨也說不出所以然来,只会哭着摇头。 陈秀芝见了,拿起电话拨了出去,不一会儿,门口停了一辆面包车,一位四十多岁皮肤黝黑的男子拿了一個布包匆匆下了车,這人便是黎想的舅舅田丰顺,黎想见他进门,叫了一声“舅舅”,也顾不上问好,忙拉着他去看金珠。 田丰顺给金珠搭了搭脉,翻了翻金珠的眼皮,“沒什么大事,可能就是突然一下受了什么刺激。” 一边說一边伸手在金珠的人中穴上使劲掐了一会,金珠很快就醒转了。 “我這是。。。”金珠的眼珠转了一圈,刚想问自己在哪裡,只见金杨先扑過去了。 “姐,吓死我了,你到底是怎么了?” 听见這声哭叫,金珠明白自己依旧是回到了杨家。 “女娃子,你刚才看到什么吓到了?”田丰顺问。 “你是?” “金珠,這是我舅舅,他是一位苗医,刚才就是他救了你。”黎想說。 “多谢了,我沒事了。”金珠挣扎着要起来。 金杨忙扶起了她,短暂的晕眩過后,金珠能站起来了。 “舅舅,她能起来嗎?”黎想担心地问。 “沒事了,她本来也就沒事,就是受了点惊吓。”田丰顺說。 “大姐,你该不是被那桶血水吓到了吧?”金杨见金珠醒過来,她的脑子也清醒了,想起金珠晕倒之前呆呆地看着那桶血水沒過自己的脚面。 “原来你有晕血症?”黎想问。 “晕血症?”金珠从来沒有听過這病名。 “好了,女娃子醒来了,阿想,你带着這两位女娃跟我回家吃中饭吧。”田丰顺說。 “不用麻烦了,我家裡還有两個弟弟妹妹等着。”金珠见方才又是闪电又是雷鸣又是冰雹的,她還不知家裡变成什么样子呢。 “可是這会還下着雨呢。”黎想說。 金杨听了這话忙走到门边去看了看,這会的雨倒是小多了,也就一点飞雨,所以金杨也赞成回家,她也是担心家裡两個小的。 “你能行嗎?”黎想问金珠。 “走吧,我送你们回去。”田丰顺听說金珠家裡還有两個小的等着,也不坚持留人了,再說女孩子身上都湿透了,也该回去洗個热水澡换上干爽的衣服。 “那就麻烦舅舅了。”黎想說。 田丰顺本来就是开一辆面包车下来的,拉着金珠几個去把自行车取了,不到半個小时就把金珠几個送到了家。 果然,金珠几個一进家,就见金柳抱着金牛,金牛抱着黑虎,两人一狗坐在厅堂裡默默流泪,见到金珠进门,两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然后就冲過来一左一右抱住了金珠。 “好了,沒事了,大姐二姐都回来了。”金珠摸了摸两個挤過来的小脑袋。 黎想见了,什么也沒說,进灶房找了只塑料桶,从外面接了一桶水,问金杨用哪個锅烧水洗澡。 金杨這才想起田大夫的话来,忙进了灶房,接過黎想手裡的活。 水烧好了,金珠看着黎想,家裡有這么一個外男,她怎么好意思去洗澡? “這几天别出去做事了,好好歇着,也沒几天开学了。”黎想說完這句话,看着金珠,想再說点什么,动了动嘴唇,還是转身走了。 到门口时突然又转身,“对了,你若信得過我,拿着户口本,我明天带着金杨去镇裡帮你们家开一個存折,家裡最好不要放這么多现金。” 黎想大致有一個数,這一個多月金珠卖了七八十條裙子,手裡怎么也有一千多块钱现金,還有上次的低保补贴二千块钱,金珠手裡应该有三千多现金。 金珠虽然不明白存折为何物,但是她知道黎想是为她好,也不多问,点点头。 次日一早,金珠给金杨点了四千块钱,她自己還剩六百多留着零用,這么一算账,忙了快两月,她自己只挣了一千七八百块钱,买生活用品和碾米花了一百来块钱。 送走金杨,金珠开始思索她是不是该换一個挣钱的套路,黎想的话提醒了她,马上就该开学了,开学了條件好些的家庭肯定是要买点新衣服的,连衣裙应该穿不上多长時間了吧? 她是不是可以做一点男孩子的短袖衬衣来卖?别的金珠不清楚,但是她有印象,学校每次搞什么活动,男生总是要穿白色衬衣的。 想到這,金珠說干就干,家裡還有不少白棉布和蓝棉布。 第一件衣服,她打算给黎想做,不管怎么說,黎想救了她三次,又帮了她家這么多,金珠给他做两身衣服作为回报应该不为過吧? 還有一個理由她沒法說出来,刚才在车上,金杨喋喋不休地說了她是如何晕倒的,如何被黎想背到了他舅妈的店裡,又是如何脱下自己的衣服盖了金珠的身上,以至于金珠进家了身上還套着黎想的衣服。 三次救命之恩,外加一次亲嘴一次抱她一次背她,她是一個古人啊,這若是在古代,不管是哪一件发生了她都只能是嫁给黎想了。 虽說這是现代社会,金珠沒必要死守着古礼,但是不可否认,金珠的心裡荡起了一丝涟漪,只是现在的金珠真的沒有心思考虑這些,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必须把這個家撑起来,把弟弟妹妹们带大,這是她欠杨金珠的。 金珠把黎想的短袖衬衣拿過来做样板,由于衬衣比小孩子的连衣裙要复杂一些,金珠又是第一次做,所以,金珠看了半天裁剪书才拿了一张旧报纸来裁剪,這些旧报纸還是杨淑玉从村委会给她划拉来的。 說起来杨淑玉的为人也還算热心,本性不坏,就是不能拂了她的逆鳞,而她的逆鳞就是黎想。 想到這個,金珠颇为头疼,拿着手裡的剪刀犹豫了起来。 丢下手裡的剪刀,金珠去楼下猪圈旁找了把锄头,她想起自家的菜地還沒影呢。 金珠刚挖了几下,金杨就一蹦一跳地进屋了。 “大姐,大姐,你看我們家有存折了。”金杨的手裡扬着一本紫红色的小本本。 “我看看,我看看。”金柳先奔了過去,抢了過来。 “户名,杨金珠,存款额,個十百千,四千,二姐,咱们家有四千块钱啦?”金柳扬起了小脸问,露出一排整齐的小贝齿。 “我們家有钱啰,我們家有钱啰。”金牛拖着一根竹子当竹马骑,兴奋得在屋子裡转了起来。 “嘘,不能說出去,除了我們四個,谁也不能說,记住了沒,大姐呢。”金杨转了一圈沒看到金珠,问。 “在后面挖菜地呢。”金柳的声音立刻低了下来, 金牛也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好了,你带着小弟出去玩一会吧,我帮大姐去翻地。”金杨又嘱咐两個小的一番。 金柳听了,带着金牛去了村口的大树下找蝉蛹去了,那是喂鸡的好饲料。 金杨正待拿着存折去让金珠看看,只见黎想又来了,原来金杨只记得要存折,把户口本落在了黎想的背包裡。 “呵呵,阿想哥,谢谢啦。” “你姐呢?”黎想扫了一圈沒看到金珠,问。 “在后面挖地呢。” 黎想一听,转身就到了屋后,见金珠正挥汗如雨,忙走過去抢過她的锄头:“我来。” 因为刚下過雨,土地比较松,黎想很快就挖好了两垄地,金珠便喊够了。 “多了我們也忙不過来,够吃就行。” 黎想再替金珠把地平整了,分出了沟壑,又說:“在這裡种菜必须得弄個栅栏,要不然的话都会被鸡吃了。” “栅栏?”金珠哪裡懂這些。 “我明天去山上帮你弄点竹枝来。”黎想說完,看了看余下的空地,想了想,又替金珠挖出了一垄地,“既然忙一回,索性弄大一些。” “别,已经麻烦你够多了,竹枝我們自己会去砍。”知道了用竹枝做栅栏,金珠也就明白了该怎么做了。 黎想听了金珠的话,面上有些不虞,低着头干活,三垄地全部平整好了才說:“我知道你不想欠我的人情,這样吧,我帮你弄這個菜地,你帮我做一個被套一個床单一個枕套。” 這么巧? 金珠正犹豫该不该给他做衣服时,他自己居然主动提出来要做被套床单? “你不肯?” “我怕做不好,沒做過。” “我信你,明天我带你去买布。” 黎想說完,生怕金珠拒绝,扔下锄头连手都沒洗便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