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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黎!”
“靠,你真顽固……”老黎又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打了我脑袋一下。
我嘿嘿笑起来:“告诉我,为何要在官场学会說假话?”
老黎說:“說真话不說假话,這一观念自人们学会說话以来,始终受到颂扬和倡导,成为任何国度、任何社会生活中基本的生活准则和道德规范。然而事实上,讲假话的现象一天都沒有停止過。官场上尤其如此。指鹿为马、阿谀奉承、造谣中伤、下钩设套,一幕幕闹剧哪天不在上演?”
“嗯……這倒是!”我点点头。
“官场中人不讲真话,這不是個别现象。中央某一领导曾经說,一些干部不讲真话的现象比较普遍,主要表现是說成绩多,讲問題少,一些人即便在谈問題时,也明显带有保留,甚或把問題当做成绩来讲。其实呢,有的官员讲假话還是一個领导机关的集体决策,某一年,国家环保督查组到达我省某市,一方面,水源保护区污水横流,30多家焦化厂浓烟滚滚,另一方面,副市长信誓旦旦地說,在我們水源保护区,沒有工业企业,沒有污水排放。后来调查知道,此次汇报是经過集体研究决定的,副市长只是照本宣科、执行决策而已。”老黎說。
我呵呵笑起来:“集团說假话啊!那么官场上为什么要說假话呢?”
老黎神情变得有些严肃,說:“归根结底是因为官本位和现行的干部选拔考核制度。在以官为本的官场裡,谋得权力和地位,成为人们衡量是非成败的标准、成为成功人士、社会名流和大人物的标志,如果不成熟、不谙世事,动辄讲真话、显個性,就会被别人称为傻子、农民,成为笑料和不识时务者,从而打入冷宫一落千丈。现行的干部选拔机制,虽然出台了所谓的有效制度,但绝对真理一把手說了算的情况沒有大的改观。一個权力人物要统一他個人思想,必然排除异己。为了保住自身利益,人人都会和上司一個腔调,尽管知道自己讲的是假话,但還是要踏踏实实地讲,认认真真地讲,不管是花言巧语,還是喊爹叫娘,不管金钱礼物,還是以身相许,只有巴结讨好一把手這個伯乐,才能让自己成为千裡马。既然要讨好,那么假话总比真话顺耳,真实现状总沒有假话圆满可心。”
我想到了关云飞雷正孙东凯诸人,不由点了点头:“嗯……”
老黎接着說:“当然,领导都要求下级讲真话。但是,那是要求讲对他自己有利的真话,千万不能以为领导就真的虚怀问计。就像女人要求老公說实话:我真的漂亮嗎、温柔嗎?你要是真的說她是個母夜叉,或仅仅实事求是地說出一二三的平常和缺点,我估计家庭不发生地震,也要持续几天的冷战。领导听汇报,他期望的不是让他头疼的問題,希望听到的是在他领导下取得的辉煌成绩,是打进济南府,活捉王耀武的壮举。领导下去调研,虽然坐在炕头,拉着老人的手嘘寒问暖,显得儿子一样的亲民爱民,但更多的也只是象征意义,能不能切实地解决問題,大家心知肚明,或者只能意会不可言传了。领导要求求真务实,但有时就不能求真务实,他要求說真话,但有时就不能說实话实說,一旦說了,双方都会难堪。因此,对待领导同志的這类要求,尽管让领导讲着无限正确的话,提出永远正确的要求,实际上不能真的那么做。彼此心领神会,你好我好,相得益彰。就像对待家裡上了岁数的老人一样,尽管让他唠叨去,按照自己的方式哄他开心。”
我說:“你让我喊你爹,也是想让我說假话求得安心开心,是不是?”
“去你的!我是真心想让你叫爹的!”老黎說。
我又嘿嘿笑起来,对老黎說:“继续你的见解……”
老黎說:“而且,有时候真的状况并不都是好的,很多真实让人心有不堪的感觉。犹如女人,年轻时的素面朝天、漂亮真纯,靓丽可人,但在年老珠黄、憔悴满脸的情况下,施点口红、抹点胭脂,稍事美化一下,也不能說假到那裡去。這样的假,于人于己,都很不错。许多問題日长月久,积压多年,有些是体制机制造成,加以解决绝非一日之功,如果假以时日,随着制度的创新改革,或许就会迎刃而解,使得各方均能获益。有的事情即使真实,也是不能說的。就像两人乘坐电梯,闻到屁臭,彼此都知道是谁放了屁,但是不能說出来。有的事情即使真实的,說出来也只是說假话。比如公众场合大人放屁,却去责怪孩子……”
我忍不住又笑起来。
老黎又說:“生活和工作中,虽然說假话有时是不得不說,有时是无奈地去說,但如果你混迹于官场,那就要自觉地去說,乐观地去說。就要好好修炼說假话的素质和本领,這既是官场潜规则的客观要求,也是实现自己从政梦想的绝对需要。你看,原广西壮族自治区人民政府主席成克杰虽然拥有qingfu,虽然收取4000多万元不义之财,但在接受电视台访谈时,仍然动情地說:想到广西還有700万人沒有脱贫,我這個当主席的是觉也睡不好呀!這话让多少百姓感激涕零呀。所以,要信奉真作假时假亦真,假的說的多了自然也就变成真的了。要做到理不直气要壮,意不够情要深,要讲得不脸红、不心虚、不气短、不胆怯,要张嘴就来,随口就编,顺溜自然,還能终点照应原点,自圆其說。要天天說,夜夜說,要說得使人对你无限相信,达到你說真的别人认为是假的水平,使說假话成为一种潜在意识,成为一种自觉行动,成为一种生活习惯,那样,你在官场一定会大有作为的了……”
我点点头:“老黎啊,你在教我学坏……”
老黎呵呵笑着說:“儿啊,這是大势所趋,在官场,必须要学会随波逐流,一個世人皆醉唯我独醒的人是终究无法立足的,既然你要在官场混下去,想混出名堂,那么,你就必须要学会這些本领,当然,說假话也要辩证地去說,要有選擇地說,尽量不要违背自己的良心和做人的基本道德,不要直接去伤害群众利益,這就是一個度的問題,看你如何去把握好這個度……”
老黎今天和我一番交谈,一番灌输,让我不由觉得受益匪浅,心裡感觉轻松了许多。
我和老黎继续在海边漫步,边闲谈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不经意往岸边看了一眼,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那裡,似乎有個人正站在车旁举着望远镜往這边看。
我的心裡一动,对老黎說:“你在這裡坐一会儿,我去岸边的小卖部买瓶水,不能让你渴着……”
老黎看了一眼岸边,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我儿孝顺,为父笑纳……”
我把脚就往岸边走,往那人那车的方向走。
那人看到我往岸边走,接着就放下望远镜钻进车裡,接着车子就疾驶而去。
等我快步到了岸边,车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站在那裡看了半天,琢磨了一会儿,然后去附近的小卖部买了两瓶水,回到老黎身边。
老黎边喝水边說:“哎,我儿子买的水喝起来真甜啊,特别解渴!”
我沒有理会老黎的调侃,继续思索着自己的心事……
這时,我的电话响了,一看,還海珠打来的。
“哥,你在哪裡?”海珠问我。
“我在海边溜达……”我說。
“哦……怪不得我看你不在办公室呢……”海珠說。
海珠到我公司了。
“你去我公司干嘛?”我說。
“我出来办事,路過,顺便過来看看你,不行?”海珠說。
“行!”
“既然你不在,那我就去秋姐哪裡坐会儿,和秋姐云朵聊天去!”海珠說:“我看她正在办公室……”
“哦……你自己来的?”我說。
“我和孔昆一起的……”海珠說。
“哦……去吧……”我說。
“你和谁在一起散步的?自己?”海珠說。
我看了一眼老黎,他正背对我看着大海。
“我和老黎一起的!”我說。
“哦……夏雨的爸爸……”海珠說了一句,然后沉默片刻,接着挂了电话。
我收起手机。
“打完了?”老黎转過身。
我点点头。
海珠现在查岗越来越频繁,白天晚上都查,只要我不在她跟前,随时都有可能被查岗。
我有些庆幸秋桐此时在办公室裡,不然,海珠說不定就追到海边来了。
想到這些,我的头就有些疼,疼得厉害。
老黎看着我,似笑非笑,脸上的神情有些捉摸不透。
“五一快到了……”老黎自言自语說了一句,然后转身沿着海边往前走去。
老黎的话让我不由心裡又是一缩一紧一颤。我不知道他此话是何意。
這老爷子,有时候讲话只說一半,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五一假期,我要回老家去!”我追上老黎,說。
“嗯……把你這個干爹扔在這裡,回去看你亲爹,是不是?”老黎說,口气有些酸溜溜的。
“你這人,還吃醋啊!”我說。
“放假你不陪我玩,我自己玩!”老黎又有些赌气地說。
“好了,发现你越来越像老顽童了……”我說。
“嘿嘿……”老黎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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