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策划先生的心理分析术 作者:未知 开始下雨了。 雨点很大,很重。但也很稀疏。 从路人的避雨动作来看,似乎雨点已经落下一阵子了…… 可安南一行人却对此毫无察觉。 就像是他们之前刚刚进入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中一样…… “是幻觉嗎?” 萨尔瓦托雷伸手扶着安南的肩膀,小声问道:“是……那個人?” 他已然对安南的智慧有了些许信任。 “……不像。” 安南缓缓道。 因为這毫无意义。 如果杰拉尔德能轻易的创建出一個能隔绝路人与风雨、還能不被任何人发觉的结界——甚至就连黑塔首席毕业生也沒有意识到分毫。 那么,他早就能轻而易举分开并杀死自己两人了。假如实力差距大到了這個程度,计谋与警惕便已然毫无意义。 “你对這個人了解多少?” 安南突然问道。 “你說达裡尔主教?” 萨尔瓦托雷摇了摇头:“我只是听過名字而已。而且這個名字不像是王国常用的名字,甚至都沒有姓氏。我也沒有在之前的报纸中看到這個名字。 “但黑塔那边的消息确定,他的确是看守罗斯堡的主教……所以,我怀疑這可能是個假名。” “主教還能用假名的嗎?” “很少,但是也有。” 萨尔瓦托雷肯定的答道:“因为有一些‘名字’,已经死了…… “我觉得,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這样啊。” 安南缓缓点了点头。 “名字”已经死了……就是說這個人的真实身份,在大多数人看来早就已经死去了。 所以,才要用假名? “您、您好……尊敬的大人!” 就在這时,安南突然听见一個细弱的少年声音响起:“請问是唐璜·杰兰特少爷嗎?” 安南回過头去,发现那是一個瘦弱的、脸上有些雀斑的少年。他看起来至多十六七岁,在与安南的冰蓝色瞳孔对视的瞬间,他眼中立刻流露出惊艳的神色——但很快,那种专注就被畏惧和胆怯所淹沒。 “是我。” 安南平淡的应道:“有什么事?” 他的声音稚嫩、平静而悠扬,如同清澈的湖水一般。即使对方与他中间隔了许多個玩家,也能清楚的传到对方耳中。 “是您的請帖!” 少年不敢抬头看安南,只是涨红了脸,越发艰难的說着:“是巴伯子爵大人的請帖!他請您立刻過去,为您准备了接风的晚宴……” 他說着,将請帖递了過来。 第一個玩家伸手接過請帖,然后顺手拍了個照,递给了下一人。 下一個人有模有样,和請帖合影之后再传给了下一人。 萨尔瓦托雷看着這群人每個人将請帖在耳边摇一摇、然后郑重其事的交到下一個人手裡,顿时有些茫然。 他、他们又在做什么…… 這也是王都人的某种礼节嗎…… 他伸手接過了請帖,然后下意识的学着玩家们的动作,在耳边摇了摇,然后再递给安南。 “……噗嗤。” 萨尔瓦托雷隐约听见了极细微的笑声。 他顿时很懊恼。 是动作不标准嗎?啊,是的,自己的动作太放不开了,不是很敢于抬手…… “……其实你沒必要這样的。” 安南看着萨尔瓦托雷有些窘迫的样子,忍不住低声劝了一句,伸手接過請帖并拆开。 萨尔瓦托雷却只是点了点头,沒有多說什么。 但他在心中却忍不住批判自己下意识的胆怯。 不,其实這個很简单。只是放不开而已。是因为自己出身乡下地方,所以有所畏惧嗎…… 這個問題必须克服。 這些护卫的身份比自己要低,他都有些紧张、有些畏惧。以后见到王都出身的巫师,他又如何与对方正常交谈? 好在萨尔瓦托雷已经充分利用自己优秀的记忆力,将這個礼节深深的刻在了自己的大脑裡——事实上,這几天他一直都在不断记忆安南与他的随从们的奇异举动,并默默地将它们都记下来。 同时,他也深深感受到了冻水港、泽地這种小地方,与繁华的王都之间的文化差异—— “只能三人?” 安南甩了甩手中的請帖,开口轻声问道:“你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嗎?” 他那对冰蓝色的瞳孔安静的注视着前来送信的少年,却让他畏惧的低下了头。 “是的……子爵大人专门嘱咐說過——” “我想,這么大個子爵府,应该不至于穷到容不下我的护卫们吧?” 安南打断了对方的话:“我們全员都会到。你就這么回话——你走吧。” “……是。” 那少年不敢多說什么,只是狼狈的向安南行了一礼便匆匆离开了。 安南深深的望着他的背影,招呼着萨尔瓦托雷与酒儿重新上车。 萨尔瓦托雷却忍不住问道:“我們真的要去嗎?之前达裡尔主教不是……” “雨快下大了,”安南答非所问,“我們得找個避雨的地方。我想子爵府是不至于漏雨的。” “不,我是說——” “三個人。” 安南再度打断了萨尔瓦托雷的话,提醒道。 萨尔瓦托雷闻言,微微一怔。 他意识到了什么。 他皱起眉头,有些不确定的說道:“可我們是两個人……” “那就太刻意了。” 安南答道:“因为我們有两個超凡者。他如果直接說,只允许我們两人进入,就意味着他向我們明牌了——只允许超凡者进入。這样的條件太容易联想到了。” 黑发蓝眼的少年望向萨尔瓦托雷,认真的问道:“现在的問題是,学长……他是怎么知道我們中有两個超凡者?” “這個很容易探测。” 萨尔瓦托雷很快答道:“猎人一系的职业都能做到。” “猎人?” “嗯,诅咒猎人。一個比较少见的职业……他们可以划定自己的‘猎场’,监视诅咒的存在并定位对方的位置。而超凡者与噩梦,都是诅咒的聚合物……除非有隐藏诅咒的咒物或者能力,否则在猎人的猎场范围内,所有超凡者都是一览无余的。” 萨尔瓦托雷微微皱眉,警告道:“各国地下通道的入境口,都会有黄金阶的猎人值守。很多盛大的仪式召开时也会有猎人守护,在大城市居住的超凡者,還会时不时的被找上门来盘问身份…… “巴伯子爵是很老资格的贵族,他能招募到猎人不奇怪。但需要注意的是,被猎人们所猎杀的超凡者,可以通過仪式成为他们的新咒缚。他们也可以从中得到一些能力。 “不是破坏对方的承载物、通過继承对方的咒缚的传统方式得到对方的一部分能力……而是直接立一個新咒缚。将对方的诅咒承载物转化为临时咒物,绕過对方的咒缚去使用对方的能力。 “通常来說,猎人一系职业所立的新咒缚,就是不能用杀死這個超凡者的手段去杀其他人。所以,越是高位的猎人,战斗方式就越局限……但通常也会不可思议般的强大。” “所以我們是被猎人盯上了嗎?” 安南却反而笑了出来。 他心中的那個推测,越发确定了。 首先,這肯定是鸿门宴。 因为他们之间基本已经撕破脸了。如果子爵与杰拉尔德是一伙的,他根本无需多此一举。 在一般超凡者的常识中,一位猎人与一位巫师的组合,必然远大于两個年轻巫师的配合。而且其中一位還是转化巫师,毫无生存能力可言。這還是子爵沒有招募其他任何超凡者的情况下,他就已经占据了全面优势。 毕竟正如萨尔瓦托雷說過的一样……巫师的能力,很大程度上与年龄息息相关。越是年长的巫师,法术的威力也就越大。 对方根本不可能知道,安南拥有普通巫师的四倍法力值。也就是說,他预估安南的实际战斗力时,一定是会低估他的。 而如今专门跑過来,让安南只带着一两個人进去,這反而会让原本就很警惕的安南果断的拒绝参加宴会。 毕竟,這等于是暴露了对方很有可能存在一位“猎人”相助的真相。将這個猎人由暗转明。 要知道,那個家伙连派大军在道中截杀安南都不敢——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确保杀掉安南的办法,就连安南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应对。只能随时准备逃跑。 可安南一进城,子爵就打算搞事情。但他依然不敢派军队,而是试图在宴会中刺杀或是毒杀自己…… 也就是說,子爵其实根本沒有把安南放在心上……沒有把他作为一個平等的敌人来对抗,而是可以用阴谋轻易杀死的敌人。 安南嗤笑着。 不過這也很合理。他的年龄就是最好的伪装……尤其是对子爵大人這种老人来說,他无疑会比普通的人,更加轻蔑于安南的年轻。 因为他唯一的优势,就是“经验”。這是他赖以维持自己尊严、证明自己智慧的长处,他不会丢弃這個优点。 所以,他肯定会出于“经验优势”,去设计阴谋。并且绝对不会高估安南的智慧……他說不定会认为,萨尔瓦托雷才是队伍中的主导。 “……就是這样。所以,学长。” 安南平静的分析道:“問題在于,如果是你作为主导的情况下,你会怎么做?我是說,在沒有遇到达裡尔主教的情况下。” “我還是会参加宴会。” 萨尔瓦托雷思索一会,轻声答道:“因为在杰拉尔德面前,人数反而是我們的劣势。 “他能够控制多人,你的护卫越多、我們的危险也就越大。所以我們三個人进去,真打起来的话反而方便行事。” “——問題就在這裡。” 安南开口道:“毫无疑问,子爵也肯定知道這件事。他也知道,我們的人数,在杰拉尔德面前是巨大的劣势。 “所以,他们暴露了一件事。” “……他们两個,并不是一伙的?” 萨尔瓦托雷瞳孔一缩,脱口而出。 “所以,我才让那個信使回去通报子爵,我一定要带人进去,”安南冷静地补充道,“从子爵的计谋风格上,我敢肯定他一定会退缩。十几位听从杰拉尔德指挥的精英战士,对他无疑是個威胁。所以不管他之前是否决定离开,听到回信之后也一定会离开……等我們进门后,恐怕我們根本见不到那位猎人,也见不到子爵。 “只会有一個人等着我們——杰拉尔德。但這就是我們的机会。” 安南双手十指交叉,置于膝上,平静的答道:“非常简单的心理分析,见笑了。” 此乃策划的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