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看来阿尔奇并不怎么喜歡自己。
虽然艾伯特之前也說過了薪水照付,但如果真的什么都不做,不管艾伯特叫自己来的原因是什么,兰恩哪怕再缺钱,也是无法心安理得拿這份钱的。
于是他看向了在场的其他人,问:“這裡有什么我能够做的嗎?”
其余警察面面相觑。
‘怎么办?毕竟是老大带来的人,应该可以相信吧。’
‘可是海斯顾问……’
‘只是试试应该也沒什么。’
其中一個警察犹豫了一会,开口說:“你之前应该听到了,我們现在工作进展不太顺利,嫌疑人在审讯室裡装疯卖傻,不配合我們的工作,而基于人权组织的威慑,我們不能对犯人使用一切强制性手段,包括把裡面的灯光调亮都不行。”
嗯,兰恩看出来了,审讯室的光线比這温馨多了。
“我們等下還会试试审审他,可以的话你在旁边记录他的心理状态吧,就当個记录员,你不是警局的人,到时候那些人权观察组织问起来還能有個人证。”
“沒問題。”
“還有你最好戴上口罩,他们這些帮派分子做事肆无忌惮,保不准他们看到你的脸见色起意,”警察犹豫了一会,补充說,“這一次還不一定能把他送进监狱去。”
兰恩秒懂,他也不想凭空惹上麻烦,接過纸笔,戴上口罩,跟着警察从一個小门进去了。
审讯室裡兰恩第一次正眼看這個坐在对面的人,和之前隔着玻璃看到的样貌差不多,光头,看上去年龄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左边手臂上纹着上黑桃四的扑克牌,目光低垂,看都不屑于看来人。
按照之前艾伯特给兰恩科普的黑扑克内部构造,他们通常以扑克牌牌面的大小来明辨内部的地位,如果地位发生变动還会重新去覆盖纹身。
所以,這人在黑扑克内部也算是一号人物?
两人坐下后,光头男依然沒有什么反应,随后警察开始照例问话,问的差不多是一些惯例的問題,为什么闹事,原因、地点、动机,想要做什么之类的套话。
光头男满脸写着漫不经心,始终低着头,這副吊儿郎当的态度直接激怒了负责审讯的警察,他恶狠狠地一拍桌子:“你這什么态度?!”
“我好怕啊,警官,来来来,往這裡动手啊。”光头男嬉皮笑脸地伸出来右半边脸,警察深吸口气,满脸的愤慨,但审讯室裡的监控在提醒他绝对不能动手。
别說這人只是嫌疑犯,還不是真正的犯人,哪怕是真正的囚犯,他也是不能做什么的,否则第二天记者就会围堵警局大门,說是对人权的极大亵渎。
因此哪怕警局的所有警察都知道眼前的人是個人渣,身上背着抢劫、斗殴、破坏公共秩序、贩du等多项罪名,也不能对他动哪怕一根手指头,而漫长的起诉過程途中也充满波折,以黑扑克在這座城市裡的人脉,到时候能否将人送进监狱都不一定。
该死的世道!
暗骂了一句,警察郁闷地坐回原地,光头男满脸笑嘻嘻,目光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在一旁记录的兰恩,当下他的视线被那双露在口罩外面的绿色眼睛吸引了,眼底闪過一丝惊艳和恍惚。
……恍惚?
一直在观察着光头男神态的兰恩沒有错過他脸上的表情,他习惯了人们对自己如今长相的惊艳,但似乎并沒有像晚上的医院那次一样在玩家身上出现明显影响思维的效果。
如今审讯进行的并不顺利,兰恩忍不住回想医院的那個晚上。
想着想着,他脑海裡突然闪過一丝灵光。
兰恩沒有理会光头男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神,站到名为查理的警察旁边,弯下身在他耳边低语。
查理听后诧异地看向他:“你确定?”
兰恩微笑着点了点头。
光头男的目光贪婪地黏在兰恩身上,带着贪婪和纠结,虽然对方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但他莫名觉得那口罩下的脸蛋至少是個大美人,但很快他又觉得不对劲,他喜歡女的啊!
不等他继续纠结自己的性向問題,就看见两人站起身,毫不犹豫就离开了审讯室,不過他们似乎离开得很匆忙,审讯室的门沒有关紧,留下一道缝隙。
光头男愣了几秒,沒想到這次這些條子会那么容易放弃,他低头看了一眼双手和椅子连在一起的手铐,冷哼了一声,结束了也好,就沒有人继续在他耳边哼哼卿卿。
就在光头男发呆等待自己的律师到来时,整個审讯室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
视野一下由明转暗,光头男当即被吓了一跳,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他眉头一拧,以为是那群饭桶條子有想整什么花活,当即冷笑一声:“以为這种程度老子就会被吓到嗎?”
“喂!你们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嗎,還会怕黑?我要不要叫两声妈妈配合下你们?”
光头男朝外面叫嚣着,他认为這都是警察无聊的小伎俩,直到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的枪响声。
光头男瞬间安静如鸡,常年在帮派裡混,他当然听得出来這是货真价实的枪声,但是见鬼,警察局裡怎么会有枪响?
难道黑扑克的人来救他了?
這個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過,但是很快就被光头男自己否定。
首先黑扑克在阿卡姆经营多年,如果想捞他出去,根本用不上這种闯警局的‘笨办法’,這样做无疑是正式公开和警察局撕破脸,况且他在帮派裡還沒有重要到這种程度。
那就是,有其他瞎愣子在這种时候闯警局?
這时外面传来喊叫和呼叫增援的声音,不過很快那声音就被爆炸掩盖過去,光头男的心脏逐渐不争气地加速跳动,联想到刚才那两人慌忙走出去的举动,尝试朝着门口的位置喊:“喂,有人嗎,谁能来给我倒杯水?嘿?”
沒有人,反而是那种枪声越来越大,光头男想捂住耳朵,但手被拷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不妙啊,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他岂不就是沦为粘板上的鱼肉了嗎?
很快,外面的枪声停歇,再度陷入令人窒息的黑暗和寂静。
光头男不敢出声,就在這时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人的脚步声。
似乎在靠近這裡。“嘿?”光头男试探性地出声,“兄弟,你来劫警局嗎?我是黑扑克的人,黑扑克你知道吧,我和警察不是一伙的……”
咔嚓。
手.枪打开保险的声音。
“喂,你想干什么,我可是黑扑克的,你”
光头男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心跳越跳越快,他能感觉到了一阵风,這种沉默让他感到了不妙,死神在向他走来。
刷——
就在這时,灯光突然大亮,光头男被突如其来的亮光吓了一跳,在如鼓声般剧烈的心跳中,他对上了眼前之人的脸。
那是已经脱下口罩的兰恩。
那种美丽到超越人类的极限的魔性之颜,在他眼前恍惚地放大,重叠,恍惚,强势占据每一根神经。
光头男的神色完全呆滞下来,只有眼神近乎偏执地直勾勾盯着兰恩的脸。
“你好,肖恩,”兰恩扬起嘴角,微笑道,“我能和你谈谈嗎?”
光头男缓慢地点了点头。
……
阿尔奇和艾伯特谈完走进审讯室的时候,发现了异常。
在玻璃墙這边观察审讯情况的警察们,全都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情况,声音透過墙面穿透過来,原本還是個硬骨头的光头男,如今像個乖小孩一样,兰恩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怎么回事?你们对他用自白水了?”阿尔奇听到后面跟上来的艾伯特问出声。
“沒、沒有,老大,我們当然不敢用。”
阿尔奇沉默地听了一会,忍不住上前几步,目光死死盯住光头男的表情,对方脸上确实沒有用那种特殊手段的呆滞,相反,他目光灵动,语言也十分流利自然,甚至令他有些毛骨悚然的是,对方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說了什么致命的情报,脸上尽是痴迷之色。
简直像是……变成对方手上的提线木偶。
“我知道了!這是电视剧上面那种催眠手法吧,对方一定是催眠大师!”有警察忍不住說,目光炙热地看向艾伯特,“怪不得老大你专门找他来,果然有两手!”
艾伯特干笑两声,沒有回答,下意识看向阿尔奇,却发现对方的表情十分凝重。
這不可能。
催眠?也只有外行人才会相信這种鬼话,催眠确实是心理治疗中的一种,但沒有外行人想象的那么神奇,而且催眠得是处在一种安静的环境,在病人相信并且接受的前提下才能有效。
再或者就是用了某些药物。
眼下完全不符合這种情况,而且对象還是個残忍的帮派人士,亡命之徒,他们這种人别說对他人的信任了,对自己的命都沒有多少信任,怎么可能会被乖乖催眠?
越是在心理学上专业,阿尔奇就越是觉得這一幕匪夷所思。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兰恩结束审问走出来的时候,外面的警察们自发给他鼓起了掌,尤其是几個比较年轻的警员,一边鼓掌一边冲上来蔓延好奇地问他:“你是怎么做到的?是不是传說中的催眠?真是太厉害了!”
“额……也沒有那么夸张了。”兰恩尴尬地笑了笑。
“不不不!你不知道,這真的是太神奇了!我从沒有看见過那家伙那么乖顺的时候,只有催眠才能做到這一切吧,果然我就說你们心理医生肯定会這一套!”其他人說道。
啊這,他是不是又为职业刻板印象添砖加瓦了?
兰恩原本想反驳,但是忍住了,看了一眼阿尔奇,因为這裡是对方的地盘,按照阿尔奇医生对外行人言论嗤之以鼻的個性对方应该会狠狠骂出声。
咦?他怎么什么都沒有說?
兰恩朝着阿尔奇眨了眨眼,却发现对方面色凝重地盯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
兰恩怎么做到這一切的,這其实很简单,他曾经在玩家论坛见到過那名叫做德鲁伊的玩家說,在见到他的时候系统明显過了好几個暗骰,怀疑那個时候他的精神状态受到了影响……
对方连系统提示的证据都出示了,兰恩就当他說的是真的了,不過后面和其他人相处,虽然自己這张脸确实会引发他人的痴迷、惊艳,但像那個晚上一样影响人的精神状态的事再也沒有发生過。
原本兰恩当成玩家和npc的不同之处就沒有在意,可是他当时突然想到,命运回旋這款游戏是打着真实、扮演的牌子的,玩家可以在游戏裡的无限接近于土著,如果不是玩家的原因,而是其他因素呢?
比如,周围紧张、刺激的环境。
刚才肖恩听到的声响,其实是录音,现在警察都有执法录像,弄到类似的音频很简单。
反正试试也沒什么,大不了失败咯。
而這一试,還真的成功了,這让他拿钱也心安理得了一点。
“我這样做应该不至于被告上法庭吧?”
“放心,不至于,不過是一开始关灯了几分钟而已,把借口推到停电上就好了,裡面的监控摄像也是沒有声音的,就算那個家伙事后回過神也沒有证据去人权组织举报我們。”查理大大咧咧地道。
“這個我倒是不担心。”兰恩說,“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去举报的。”
他一個大男人应该也不会去人权组织哭诉自己被突然关灯吓得把什么都說出来了吧。
糟糕,想想這個场面似乎有点好笑。
阿尔奇正好看见他挂着一丝浅笑,那笑容很美,只是配合刚才光头男‘乖巧’的表现,就多了一份說不清道不明的神秘和诡异,似乎在說:
他已经不会开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