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北上查探土地
周大的脸上多了不少得意,笑眯眯的說道:“王府的地,那些上好的水田,不太可能弄给你,但那些荒野田亩,一年到头沒有多少收成不說,還要让人管着,多费不少手续,倒是可以卖给你。
那些累赘,卖给你也沒人会說什么。至于水田,可以租给你耕种,唯独不能卖给你。
不過,你的户籍是個問題,如今用的是王府的路引,田契该如何制定呢?我們這些管事,手中的地不少,可全都是在王府的名下,我們這些人的户籍在王府,自然也不用什么田契。”
周大也沒哄骗孙杰,普通老百姓在這個时代购买田地,需要到官府那裡报备,重新制定田契,重新绘制鱼鳞册,而鱼鳞册,便是缴税凭证。
那些地主士绅,在接受投献时,也要到官府那裡报备,将投献的自耕农的纳税田从官府的鱼鳞册上划掉。
土地划掉,就代表着這片土地成了隐匿土地,从朝廷的账面上消失了,从此之后不用再给朝廷缴税。
還有那些百姓的户籍,也会从官府的黄册上划掉,成为隐匿人口。
孙杰沒有户籍,暂时用的是王府的路引。
在明朝,沒有户籍就沒有办法购买土地。
至于那些举人老爷,他们是地主阶级,土地什么的单独另算。
也就是說,孙杰现在想要购买属于自己的土地,還不太可能,除非将户籍問題解决。
解决户籍問題难嗎?等孙传庭走后,用银子砸,還是能弄来一個户籍。
但是,孙杰目前還不想将自己的户籍独立出来。
户籍独立出来,沒有功名加身,不是朝廷的特权阶级,下场只会更惨。
明末,一個人如果沒有功名加身的话,再大的身家也只是水上浮萍,不過是官吏眼中的一头肥猪。
胥吏皂吏的讹诈,街头青皮的恐吓,市井刁民的排挤
沒有关系,沒有身份,沒有地位,在這個吃人的年代中便是原罪。
要是沒有身份,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商人,再大的身家,也抵不過那些官吏的一句话。
破家的知县,灭门的府伊,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
孙杰能在西安府当中开设店铺卖糖,秦王府這個名头帮了很大忙。
要是真用自己的名头,恐怕第二天就会被红眼人盯上,不消几天,就会有人来讹诈,亦或者索取白糖来历。
要是不给,各种各样的手段就会飞過来。
所以說,秦王府這個名头,在西安府還是很有用的。孙杰暂时還不想丢掉。
“买地什么的就算了,现在买地也不是一個好时候,兵荒马乱的,谁也不知道明天会遇到什么。
我想问问,耀州和富平那边,王府可有土地?听說王府土地数不胜数,就想问一嘴!”孙杰一脸自然的說着,脸上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周大拍着自己的大腿,声音高亢的說道:“要說如今天下谁家最是豪奢,除了皇家之外,便是洛阳的福王和卫辉的潞王了。
但是,他们這两家根底子太浅,如何比得過传承两百余年的王府?西安府半数良田,全是王府产业。不是我胡說,整個陕西,哪個府县沒有王府田产?
莫說陕西了,整個大明,从南到北,从东到西,都有王府的买卖。”
這倒是实话,明末土地兼并最厉害的就是這些“朱家子弟”,明末清初江南学者汪价在其著作《中州杂俎》中写道:唯余芳草王孙路,不入朱门帝子家。
《明神宗实录》卷四二一中记载了万历三十四年五月,四川巡按孔贞呈送神宗皇帝的一封奏疏,上言:“蜀昔有沃野之說,然惟成都府属,自灌抵彭十一州县开堰灌田故名焉。今为王府有者什七,军屯什二,民间仅什一而已。”
也就是說,仅蜀王府一家,就占去了成都平原依靠都江堰灌溉的最肥沃的土地百分之七十。
第一代秦王好歹也是“九大塞王”,更是朱元璋的嫡子,家底怎会差了他蜀王?
周大作为田亩管事,自然清楚王府田产有多洪大。
他那得意的样子,就好像這田产是他的一样。
“只是北边闹匪,加上那边近几年干旱不断,佃户全都逃荒去了,也沒人收拾,很多土地只是在册,已经很久沒去看過了。
其实,王府的核心還是西安府周边的那些水田,以及东边渭南府渭河边上的水田。
至于其他地方,也就那么回事!”
周大的声音平缓很多,他看着孙杰,笑道:“怎么对那些水田不感兴趣,反而问那些不值钱,甚至都沒几個人照看的旱地?”
“王府水田,這是王府的根基所在,我一個外人,怎么能插手呢?
我孙杰沒那么大的野心,一点点旱地就行,至于耕种的佃户,现在到处都是流民,還怕沒有人手嗎?!”孙杰打着哈哈,說着半真半假的话。
“哈哈哈,孙老弟有意思,真有意思啊。放着现成的水田不要,偏偏要那些旱地,還說什么招募流民。”周大笑的很放肆,笑的很大声。
笑声逐渐平息,略显轻蔑的說道:“招募流民?粮食从哪来?钱财从哪来?盖房架屋的砖瓦从哪来?
不過是一些沒产出的旱地,收入远抵不上投入。
流民大多无赖,如何看管?不怕被抢了粮食,糟蹋了钱财?
由此来看,孙老弟确实不曾接触過农事,不然也不会說出這番话。”
“别管我懂不懂农事,就說行不行吧,要是行,就這么决定,要是不行,再說不行的事!”孙杰故意显得不耐烦。
周大忙道:“行行行,怎么不行?耀州和富平县那裡的鱼鳞册,我那裡刚好有,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很久沒翻過,我明天就给你送来。”
說定了事情后,孙杰也沒多留周大,半推半赶的将他送出了大门。
周大走在回去的路上,哼唱着小曲,心情那叫一個美。
一些早已不耕种的旱地,王府压根懒得去管,北边闹匪那么多年,加上干旱,指望那些田地产出粮食,简直做梦。
将那些田亩扔给孙杰,做不出什么成绩,和他周大无关,要是能做出成绩,更好,自己還能从裡面捞到好处。
這叫什么?這叫花王府的钱,走自己的关系。
至于孙杰为什么会选那些旱地,這和他周大有什么关系?反正地又不是自己的,還有好处捞,管那么多干嘛?
一想到那颗明亮的夜明珠,周大就忍不住激动,哼唱声更大了。
孙杰回到后院,陈虎一脸疑惑地问道:“大人,为啥不要那些上好的水田,反而要那些不值钱的旱地呢?”
“水田,那是王府的根基,稍微有個风吹草动,就会引起王府警觉,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那些旱地,距离王府很远,加上這么多年也沒人耕种,王府早已经将其废弃,咱们去了那裡,只是挂在王府下面,和自己的差不多。
到时候招募流民什么的,想怎么来就怎么来,沒有那么多拘束,也沒有那么多人看管!
当然了,這裡面還有我更多的考量,這些,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孙杰站在后厅院子下面,背着双手看着天上太阳,忽然放松很多。
陈虎听不太懂,也沒有多问,按部就班的顺从孙杰。
周大還真守信,第二天下午就将耀州和富平县那边的鱼鳞册拿過来了。
這鱼鳞册是王府自己的鱼鳞册,那些佃户们不给朝廷缴税,可要给王府缴纳佃租,這鱼鳞册就是收取佃租时的证明。
鱼鳞册上面的土地不少,耀州和富平县加起来总共有一千多亩,富平六百多亩,耀州四百多亩。
這些土地基本上位于县城很远的偏僻地方,看鱼鳞册上面的描述以及图样,就知道是一些荒郊野岭。
怪不得周大這厮如此痛快,都是一些破烂玩意。
话虽如此,可在孙杰眼中,還很不错。
王府在那边的土地可不止這些,只是周大觉得這些土地已经足够了,一千多亩地,够折腾了。
土地有了,那就得過去看看。
如今,陕西大部流贼已被肃清,李自成被打的溜进了商洛山,闯塌天刘国能也马上在河南投降朝廷,张献忠如今正在攻打南阳,不過也快被左良玉击败了。
陕西只剩下小股流贼,基本上集中在合水、澄城以及庆阳。
出西安府去耀州和富平,倒也不用太過担心什么。
但世道混乱,出远门還是要做好准备。
接下来的几天裡,孙杰将鱼鳞册上面那些已经变淡的线條重描了一遍,又去了现代复印备份了一些,顺便搞了一些防身的家伙什。
土制炸弹,准备了好几十個,還有一些土制燃烧瓶什么的。
時間紧迫,加上也只是做防身之用,這些也够了。
准备好后,孙杰关了店铺,给王笔放了几天假,买了一辆骡车,带着陈虎、赵大顶以及梁五三人,匆匆上路。
出了西安府,孙杰沒有着急赶路,先去了一趟和周大相遇的那個村庄。
那几箱干粮和武器還在那裡埋着,得先挖出来再說。
骡车走在破烂的官道上,已经是五月份了,天气比之前好很多。
出城门的时候,盘查相比之前稍微松懈一些。
骡车上放着几個带着泥土的箱子,裡面是之前孙杰带来的干粮。
除此之外,骡车上還放着一些装着土制炸弹、土制燃烧瓶的箱子。
土制炸弹制作简单,易拉罐中装满黑火药以及小钢珠,再插上引信就行了。
易拉罐這东西,孙杰就是开超市的,想要多少都有。
至于黑火药,孙杰的超市也卖烟花爆竹,把這些烟花爆竹拆开,黑火药就有了。
燃烧瓶更简单,啤酒瓶装酒精或者汽油,想要多少有多少。
安全起见,箱子裡面的燃烧瓶用泡沫隔开,防止磕碰致使瓶子碎裂。
這些东西是出城之后,孙杰才弄過来的,倒也不用害怕守城兵士检查。
日头高升,官道破破烂烂,骡车速度缓慢。
孙杰坐在骡车上,拿着一瓶矿泉水。
陈虎手持陌刀,走在最前方,一双眼睛就像是鹰隼一样,不断地扫视周围。
赵大顶腰悬唐横刀,坐在车辕上赶着骡子。
梁五手持苗刀,走在骡车最后面,一行人就這么往前走着。
越往北边走,官道两旁的田地就越荒废。
沒有灌溉的水源,连年干旱,什么庄稼都种不活,只有一些焦枯的荒草。
“唯余芳草王孙路,不入朱门帝子家!”
孙杰长叹一声,喝了一口矿泉水。
骡车嘎吱嘎吱的往前,车轴摩擦时的声音让人牙酸。
道路变得狭窄,两旁出现了一些低矮的土垣。
越往深处走,土垣越高。
“都打起精神来,這裡地形不利,荒乱世道,恐遇匪贼!”
孙杰大喊一声,提醒众人。
众人的速度放缓,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走着走着,道路中间忽然出现一根树干,横在前方百米处。
陈虎停了下来,握紧了手中陌刀。
“老二,停下车,跟着我過去看看!”
头沒回的喊了一声,赵大顶从车辕上跳下,抽出了唐横刀。
两人小心翼翼的朝着前面走去,梁五也来到了孙杰身侧,紧握手中苗刀。
一根树干不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道路中间,尤其是這种地形。
孙杰将身后装着土制炸弹的箱子打开,右手从裡面摸出一個易拉罐,左手拿着打火机,警惕的看着前方。
“哇哇哇!”
天上飞過几只乌鸦,叫声渗人。
两人屏住呼吸,终于来到了這根树干前。
第一時間内沒有乱动,而是以這根树干为中心,开始向远处侦查。
周围寂静无声,除了风吹過土垣上的荒草发出的沙沙声之外,似乎再沒有其他的动静。
“不对,這裡不对劲!”
陈虎看着旁边的一处土垣,警惕的說道。
土垣不是很高,大约五米左右,站在路上,看不到顶端。
垣壁常年受雨水或者大风的侵蚀,按理来說,应该呈现不规则形状,可陈虎眼前的這处土垣垣壁,看上去有些光滑,很像是有人在這裡爬上爬下。
“沙沙沙!”
垣顶上落下一些碎土块,紧接着,一個身影出现在上面,陈虎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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