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談話
好在任務也不重,主要就是在城附近查看一下狀況,順道加強一下城防。
話雖如此,楚越還是難免緊張,幾乎無時無刻不貼在風曳別身後,生怕他一個不注意風曳別就當場背過去了。
一路上楚越看似輕鬆實則心裏一直很沉重,走了沒幾步風曳別似乎就看穿了楚越的心思,他盯着楚越看了兩秒,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開了口:
“在想事情?”
彼時楚越正在出神,忽然聽到風曳別來這麼一句他還沒反應過來。
一回頭卻正好對上風曳別的眸子,風曳別的眼神深邃,眼尾微微上揚彷彿能看穿他一樣,看得楚越一陣心虛。
楚越不喜歡這種被人看穿的感覺,於是立刻打了個哈哈裝作什麼事都沒有一樣的笑道:“沒,我能想什麼事除了想你也沒別的了。”
說着楚越連忙別過頭,不敢看風曳別的眼睛。
風曳別抿了抿脣,眉頭微皺,卻也沒有強求只是淡淡地道:“累了就歇會兒。”
聽到這話的楚越像是受到了什麼觸動一般,竟然不自覺的停下了腳步。
他擡頭看了看城牆,手上拳頭微微握緊,半響後他輕嘆了一口氣緩緩開了口:“我我只是有些迷茫罷了,不知道該不該做這樣的事。”
被這亂世裹挾着往前,他好像什麼都做不了,他既不願泯滅心裏的善,又救不了所有人,他所做之事彷彿徒勞,更讓他害怕的是,如果因爲他的一個決定導致了更多無辜人喪命怎麼辦。
無數次的,尤其是在夢中看見那些慘死的臉時楚越都想過要逃,他早就準備好了足夠他後半輩子無憂生活的財物,也給自己留好了退路。
只要他拋棄現在的一切他就能重新開始,改頭換面,當一個無名小卒活下去。
可每當他醒來,看到周圍真實的一切他又不想逃了,可站在這個原本不屬於他的位置上,他到底該怎麼做?
“孰對孰錯,不也得等做了之後才能評判嗎。”風曳別伸手接住一片落葉,輕撫着葉片上的紋路輕聲道。
他眉骨高挺,眼角微微下垂,他望着那片落葉,神色像是憐憫卻又似乎帶了一絲戲謔。
聞言,楚越鬆開手,低頭看向風曳別的背影,眼神有一瞬的失焦:
“那你呢,你覺得我做得是對是錯?”
一陣微風拂過,帶走了幾分夏日的熱氣,天上的雲彩並未有所動,高懸在湛藍色的空幕之上。
風曳別沒有急着回答他,反而推着輪椅向前而去,輪椅滑得很慢,木製的軸承碾壓着地面上殘留的小石子發出細小的“咯吱”聲:
“我的意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到底想從這之中獲得什麼。”
說完,他停頓了一下,將那葉子隨意的丟在了地上又道:
“不管你的選擇是對是錯,軍師的職責都只是幫你達成你所想要的一切。”
“僅此而已。”
說完這話風曳別沒再等楚越,加快了滾動輪椅的速度。
輪椅很快碾過方纔被丟棄的樹葉,發出清脆的破碎聲,楚越正在發怔,卻忽然被這聲音驚醒。
他看着前方微微一笑,彷彿想明白了什麼,或者說是捨棄了什麼,他大喊道:“軍師!等等我!”
說着小跑着追了上去。
兩人巡完城內本打算回去的,可風曳別卻忽然想去城外看一圈,楚越猶豫了一下,多看了風曳別兩眼,但卻也沒多說什麼。
畢竟朔涼除了城內,城外也有不少居民,是該去看看的,正好這塊地方離左泉不算遠,晚些時候還能讓左泉弄匹馬來,回去也少受些罪。
只是在出城的時候,楚越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了,他好像看見風曳別似乎笑了一下。
不過因爲只有一瞬,他全當是自己看錯了。
城外相較城內要安靜許多,每走半里地才能看見一戶人家,其餘時候皆是被樹蔭遮蔽。
七月流火,天燥得慌,但兩人卻像是沒受這天影響一般。
楚越推着風曳別緩緩走着,一路上不停的指着左右的風景給風曳別看,不像是在辦正事,更像是出來郊遊的。
本來在城裏楚越還挺緊張的,可出了城他卻忽然放鬆了下來,有一搭沒一搭的和風曳聊起了天:
“小別兒,認識這麼久了,我還從來沒有問過你父母呢。”
風曳別眸子微微下垂,朝北方瞥了一眼回道:“死了。”
楚越怔了一下,雖然大概是猜到了的,但沒想到風曳別會這麼輕鬆的就說出來,只是在風曳別擡眼望的時候眼中似乎有着一種不一樣的情緒。
不像是對死者的緬懷,更像是怨恨,可怨恨中又帶了一絲悲傷。
雖說如此,楚越還是急忙開口安慰他道:“你也別太介懷,你看我不也只剩一個人嗎,不過沒關係,以後有我陪在你身邊,不會孤單的。”
說起來楚越其實不太能理解親情這種東西,上輩子他是孤兒,在福利院長大,也沒什麼朋友,才活了不到三十歲就死了。
這輩子來了這以後也差不多,原主的父母也死得早,自然也感受不到親情這種東西。
只是看到風曳別露出那種神情,他忍不住的想要替他撫平眉間的紋理。
“沒想到有一天你倒也能說兩句好聽的話。”
風曳彆嘴角微微勾起,說的話像是在嘲諷,但聲音卻是輕柔的。
“我母親在我十一歲時去世的,一場大火把一切都燒乾淨了。”
他頓了頓,又接着道:“本想給她立個衣冠冢的,只可惜就連她生前喜愛的衣物都沒能留下。”
風曳別語氣平常,像是在說一件跟他無關的事,只是他緊握的拳頭出賣了他這一副風輕雲淡。
“那你父親呢?”楚越聲音低沉,好像有些猶豫要不要繼續問下去。
風曳別沒立刻回答,他咬了咬脣,拳頭握得更緊了:“死了。”
他只回了兩個字,沒有多加解釋,但楚越敏銳的察覺到了他情緒的波動,恐怕風曳別父母的死亡並不尋常。
楚越本想換個話題的,可看到風曳別在輪椅上放平的雙腿又沒忍住接着問道:“那你的腿是怎麼弄的。”
本以爲自己今天這麼纏人風曳別該不耐煩了,可出乎意料的風曳別並沒有出言懟他,反而回答了他:
“火災的時候弄的,當時有條橫樑落下,正好砸在我的腿上,此後就落下了病根。”
聞言,楚越的鼻子竟然有點酸,雖然不能具體知道風曳別小時候到底發生過什麼,但從他的回答也能猜出這些年來他過得並不容易。
一個十一歲的孩子,還殘缺了一條腿要在這世道活下來究竟得多難。
風曳別究竟要受多少苦,才能長成如今這般不染纖塵的模樣。
一想到這,楚越就忍不住又說了句:“沒事,都過去了,日後有我在,我罩你,誰要是敢欺負你,我就弄死他。”
風曳別沒回答,但他的表情卻是緩和了不少。
楚越記得這城北郊外有一處村子,正好還在左泉所在的流民營和朔涼城的中間,他憑着記憶準備帶風曳別去那小歇一會兒。
果不其然,走了大約半里路多一點,就看見幾戶聚集的人家,其中幾間屋子還冒出了炊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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