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疫 作者:花色妖娆 6小說旗 钱氏看了眼田氏沒有多說什么,作为婆婆她当然知道自家媳妇对于武家长辈偏心有想法。钱氏是孤女,公婆对她像是对亲生闺女,武家既是她婆家又是娘家,武家的历代家规、武家奉行的精神她都是铭记于心,包括盼女娃的心劲也是半分不差的。她和几個妯娌之间关系向来亲和融洽,加上武暖冬的娘比她小了十岁,生的如花似玉待人温和,她是当了半個闺女看的,自江蓉离世后,对武暖冬更是宠的像是隔代亲,更何况她自己的两個小子最小的也十八了,武暖冬真的是和她头孙一般大,怎么会不疼的多些。 田氏既然嫁到了武家,就该遵从武家的规矩,她自己也是個女子,难道感受不到武家对女子的尊重和重视嗎?若是她对此不屑一顾,那么便不配成为武家的媳妇。 田慧兰是县裡衙役的独女,从小在县上长大,有些心高气傲的劲头,当初钱氏就不看好田慧兰,无奈于武行侠看对了眼,向来开明的钱氏也便顺从了儿子的心意。 而今她老是针锋相对武暖冬,让钱氏对她再次升起了不满的心思。 小山病了谁都心急,再急也不该把事情怨到一個小娃的身上。 幸好田慧兰不知道婆婆的腹诽,否则非得气吐血不成。她哪裡敢怨,不清不楚的說两句還要遭婆婆的白眼,一時間田氏心有戚戚焉,对儿子的担忧和对武暖冬的怨恨压的她直不起腰来。 茅草屋藏在一片松木林裡,隐蔽性极强,武夏至和武行舟先一步跑過去在屋外喊着,“請问有人在嗎?” 茅草屋有两间,分前院后院,由削尖的竹栅栏拦住,屋前有两個大水缸,地面干干净净铺满了叫不上名的药材,屋外墙壁上挂着腌的萝卜干和一些简单的农具。 一看住在這裡的游医便是個整洁会過日子的人。 “我們是来瞧病的,有人嗎?”武行舟扒着竹栅栏,脑袋向茅草屋的小门拼命探去。 二伯武天崇看着自家格外跳脱的小儿子,又看了看四弟家小小年纪就稳重的像個大人似的武春息,沒辙的叹息一声。两個孩子明明只差半岁,怎么能差距那么大。 “行舟哥,不会沒人吧?”武夏至的小脸上染上一抹焦躁,今天一天小妹都昏昏沉沉的,小山也是沒有退烧的迹象,武夏至连调皮的力气都沒了,看着两個小人儿蔫蔫的,心裡跟着沉沉的不开心。 武行舟皱着眉头,看大人们還沒赶過来,摞了摞袖口,对比他矮半头的武夏至說:“咱们翻进去看看。” 武夏至和武行舟的個性如出一辙,都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冲动型,当然完全支持他行舟哥的决定,利落的就要翻栅栏。 “武夏至,停下!”很快靠近的武天德厉吼一声,吓得正迈腿的武夏至差点崴了脚,他颤巍巍的回头,正好看到自家老爹那张黑到底的脸。 武夏至吐吐舌头,老老实实的拽住武行舟的袖子躲到他身后,在武天崇和武天德的怒视下俩人立正站好。 “谁在门外”就在武行舟坚挺着小胸膛拦在弟弟身前,硬扛住爹和四叔眼力攻击苦哈哈的把脸皱成了包子样时,茅草屋裡的声音拯救了他,他赶紧搭话,“大伯,我們是来看病的。” “哦!来了!”打开小门,出来的是一個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他身材清癯,一张长脸凭显严肃,可是下巴处撬起的山羊胡又给整個气质带来了温和的转变。衣着很是朴实,要不是浑身带着药香谁都看不出是郎中的身份。 男子一双精目首先注意到的便是年岁最大却精神奕奕的武老爷子,略微惊讶道:“老人家面色红润、精神气爽,难得难得,一看就是平素善于保养之人!” “哪裡,先生谬赞!”武老爷子抱拳爽朗一笑,因心中担忧孙女和曾孙的身体,舍去那些客套,开口直奔主题,“听闻山下乡亲赞誉先生医术了得,這不,老朽带着孙女和曾孙特意前来治病,還請先生替我的两個孩子看看。” 武天德和武天辛抱過武暖冬和武山河上前,郑文见那個被包的严严实实的小子脸烧的红红的,便知他情况最为严重,二话沒說先是翻看了下武山河的眼皮,又细细把脉,“這孩子烧多久了?” “今天已经第三天了!”田氏赶忙回复,她搓着手,心头的紧张不言而喻。武行侠揽住田氏,一起忐忑迫切的望向游医。 “還好你们降温得当,要不這孩子非得烧傻了不可。”郑文摇摇头,翻开武山河的裹衣被,忽地吸了口凉气,“這些红疹子是什么时候起的?” 听着游医口吻激烈,田蕙兰吓慌了神,還是钱氏急急的回答,“是晌午开始有的,怎么了?很严重嗎?” 郑文苦笑,“這已经不是严重不严重的問題了!”声音裡的萧索让武家人深感不妙。 “到底什么情况?”对于自己的长孙武天辛很看重,加上這孩子向来机灵懂事,更是招人疼。一听闻游医语意不明,一双虎目瞪得溜圆,眼底有血丝也有红晕。 “听說過小王村的疫病嗎?”郑文哀叹,“這疫病来势汹汹,多少郎中都折了进去。”沒想到自己绕来绕去终是又遇到了這样的病人,郑文心底矛盾重重,這毕竟是一條條鲜活的人命,而自己入师门时发過的救死扶伤的重誓和前段時間的经历交错在脑子裡,闹得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 “你是說?”武老爷子神色大变,后退几步险些跌到地上。 武家人一時間傻了眼,谁也沒想到家裡人千方百计地想要逃离那些死人堆,结果還是无法幸免于难。 “先生,求求您救救我的曾孙,我們老武家做牛做马报答您!”武老爷子多刚强的一個人,這时悲痛欲绝,抱過武山河就要跪在游医的脚下。 郑文赶忙避开身,双臂拖住老爷子阻止他過激的举动。此刻他脸色为难,看着武家十九口人欲言又止。 武天赐是武家裡最细致的人,如今白煞着脸,平稳了心绪,向郑文作揖行了個文人礼,“先生,有话不妨直說,已然如此我們武家人自是不会逃避,這几個月一家人风风雨雨還有什么难关闯不過去!”他這话不光是說给游医听,更是为了给自家人鼓個劲,事情還沒到最后一步,不争一争谁能知晓结果。 “是呀!先生,你說,老朽撑得住!”武老爷子抱紧昏睡的武山河,一瞬就稳住了自己的情绪。疫病是什么情况多少都有些耳闻,郑文不曾挑明的话,武老爷子心裡有谱,只是徒留了那一线希望。 武天辛、武天崇和武天德三兄弟围拢在老父周围,相视一眼,也是猜想到游医要說的话,這时聚拢不過是为了防止老父情急下晕過去。 几個媳妇和年长的儿孙护着几個小的,虽然面色悲痛却神情坚毅,各個如此真是令郑文大感惊奇。 這武家人的凝聚力真是不容小觑!這样的人家居然会遭遇如此不幸,可惜可叹! “你们应该猜到了,看情况你们一家人恐怕都难逃疫病的侵害。” 虽是料想到的结果仍是给人心头重重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