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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埋葬众神 第58节

作者:未知
小禾曾经提起過一次神浊,但当时時間紧迫,她无法细說。 孽池中,那些被封印妖物散发出的邪气凝成的祟物名为妖浊,但……神浊又是什么?是神的怨念么? “神浊是大地岩层中炼取出的一种液体,它并不稀有,且蕴含着极其恐怖的力量,這种力量拥有比真气强无数倍的腐蚀性,大部分人直接吞食,都会被溶解白骨而死。” 小禾說着,领着他走到了一個琉璃打造的柜前,其中密封着灰白色的黏液,黏液看上去很浑浊,其间泛着白沫般的星星点点,好似微虫在裡面爬来爬去。 林守溪看着這些名为神浊的白色液体,心中生出了抵触之感。 “那這些鸟雀……”林守溪明白了過来,“它们可以稀释神浊中的魔性么?” “嗯,很聪明嘛。”小禾夸奖了一句,眼眸中的哀色却更重:“人类修士觊觎神浊中的力量,百般试验之后得到了一种办法——将它灌入野兽的身躯裡。” “就像是将混着泥沙的水滤得清澈一样,野兽的骨头便是沙子与水间的那层滤網,它们的骨头会被神浊溶解,但神浊也会因此变得温和一些。”小禾看着那些变异的鸟雀,轻轻地說。 “需要這么多鸟雀么?”林守溪问。 “嗯,提炼出一注神浊,至少需要上百只拥有一定血脉的鸟。”小禾說:“那只看上去還算聪慧的小白雀,应该是用来滤最后一次的。” 那只小白雀每天叽叽喳喳,以傲慢示人,浑然不知。 “饮下了神浊之后,会变得很强么?”林守溪问。 “会觉醒非凡的力量,但也有负面的影响。”小禾抿着唇想了想,說:“野兽的兽性也会积压在神浊裡,它们像是怨灵,会随着神浊进入你的身体,成为真正的附骨之疽。” “人会因此获得妖性?”林守溪明白了些。 “嗯。”小禾說:“人可以控制這一部分妖性使自己变得更强,也有可能被妖性吞噬成为野兽。” 怪鸟的鸣叫声此起彼伏,叫得哀绝凄厉,它们都已失去了骨头,此生不可能再度翱翔,注定要被痛苦折磨得不生不死,最后化作腐烂的浊水。 “有很多人在做這样的事情嗎?”林守溪问。 “有,但此事放不上台面,至少三大神山并不容许。”小禾神色凝重,說:“但据姑姑說,依旧会有一些隐藏在深山老林中的宗门饮神浊修行,以野兽的兽形命名宗门。” “以兽形命名?” “对,听說近些年一個叫有鳞宗的妖门還很猖狂……总之,他们几乎沒有固定的住所,如野兽一般居于山林。” 有鳞宗……林守溪点头,默默将這個名字记下。 “那扇铁门之后是什么?” 林守溪注意到了右侧還有一條幽暗隧道,隧道尽头是一扇铁门。 “那是通向另一间密室的,那间密室是临时挖成的,至于裡面藏了什么……”小禾看着林守溪,眨了眨眼,“我不說你也能猜到的吧?” “是龙尸嗎?” “对。”小禾打了個响指,說:“我带你去瞧瞧。” 穿過了石道,两人来到了铁门前,小禾取出了一枚钥匙将沉重的铁门打开。 孽池中所见的巨大白骨再次压入瞳孔。 颅骨中的红光已经熄灭,残翼与断肢皆蜷缩在一起,动作好似尚在蛋壳中胚胎。 但哪怕如此,它依旧塞满了這個新开辟的巨大的密室。一根根白色尖锐的骨刺抵在四壁上,让人觉得這琉璃铸成的墙随时会被纸一样刺开。 巫家的武器配合着云真人的仙人修为,终于降服了這头红瞳龙尸,它如今被浸泡在這琉璃为界的巨大容器裡,容器中灌满了神浊,防止它心脏再生。 這号称可以腐蚀一切白骨的浊水却对龙尸无效,反而将表面的污垢洗去,令那一截截尸骸如新,白得耀目。 林守溪绕着密室走了一圈,观赏着這威严古老的生命,如欣赏珍贵的古代雕塑。 在久远的岁月之前,這头龙尸应是某位龙王的部将,代其征战杀伐,它已强大至此,那些统御大地与天空的旧君又该是何等毁天灭地的存在? 接着,林守溪想到了過去世界關於龙的传說。 在他所知晓的传說裡,龙为鳞虫之长,能幽能明,能细能巨,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潜渊,是身若长蟒的五爪圣兽,可腾云驾雾,司行云布雨。 那样的龙也存在于這個世界上嗎? 林守溪心跳不免加快,他越来越觉得,许多看似离奇的神话志异,很有可能是对另一個世界的窥探……這一切不是传說,它们都在世界的彼端真实地发生着! 行了一圈,林守溪与小禾一同离开了密室。 铁门锁好,林守溪忽然发现门上绘着两把交错的剑。 “這是什么?”林守溪顺口问了一句。 “這個啊……”小禾端详了一会儿,說:“這是传說中的两柄神剑,一柄名为诛族之剑,一柄名为荒谬之剑,沒有人知道它们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但很多封印之处皆会以這两把剑作为图腾。” “又是传說啊……” 林守溪不由感慨這個世界的秘密之多。 走出了石道,小禾来到了另一间铁笼之前,這個铁笼中装着许许多多尚未被喂神浊的鸟雀,它们恐惧地蹦蹦跳跳,不停扑棱着撞向鸟笼,羽毛乱飞。 “来,搭把手。”小禾郁郁的俏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帮我一同把這個笼子搬出去吧。” “好。” 林守溪当然不会拒绝,他看着其他的笼子,问:“那它们怎么办?” “它们……活不成了。”小禾薄唇微抿,“等会扔把火进来吧,巫家……不需要這种地方了。” 林守溪沉默无言。 他抓着铁笼的一边,小禾抓着铁笼的另一边,两人将巨大的铁笼抬起,顺着螺旋形的阶梯搬上地面,裡面的鸟儿受惊,叫個不停,像是在赶鸭子。 回到地面,小禾命几個侍女取来油,泼了下去。 那些变异的鸟雀骨头被腐蚀殆尽,日夜如受极刑折磨,死亡反而是最好的归宿。 幽邃的密室裡,火焰烧了起来,将一切罪恶都变成了浓烟。 天色渐晚。 沿着巫家大殿的直道出去,可见一排规整的台阶,台阶两侧的旗幡在风中吹舞。 雨后浑浊的夕色涂满天空,落日隐在云外,身后的巫家安静得像是被大地遗忘了。 两人搬着铁笼子行至湖畔,湖水干涸,他们如同立于崖上,下方干涸的大湖沟壑纵横,中心处弥漫大雾,那裡的湖水還未蒸干,传說镇守大人的神庭便在那裡。 继神大典就在明日,在過去的世界裡,明天恰是中秋。 小禾将剑扔给林守溪,林守溪一把接過,拔剑一挥,将锁斩断,鸟笼的铁门敞开,成群的鸟向着笼子外面挤去,姿势像是跳崖。 鸟群哗啦啦地飞走,化作云霞间无数的黑点,羽毛大片大片地落下,宛若飘了场雪。 铁笼中只剩下几只受伤的鸟雀。 林守溪与小禾为它们疗好了伤,捧在手中一抛,像是将一颗小球抛向夕阳。 浩浩荡荡的鸟群有的飞远,有的在上空徘徊,有的停在了巫家的飞檐翘角上。 “小禾真是功德无量。”林守溪笑着說。 “物伤其类罢了。” “小禾也是小雀精么?” “我是你主人!”小禾沒好气地說,她眯起了眼,又道:“我還可以做更功德无量的事情。” “什么?” “把你关到這笼子裡去。” “大小姐好狠的心。” “嗯,所以不要惹我生气哦,我……很狠心的。”小禾轻声說。 两人坐在湖畔,如初见时那样。 小禾轻轻靠在林守溪的肩上,凉风拂来,近日繁杂的心事也像被风吹去,鸟鸣断断续续,小禾微微回神,看到成群的黑鸦从上空掠過。 夜幕随它们一同降临。 她出神良久,眼角有清泪滑落。 她想起了姑姑的死。 小禾早就知道会有那一天,但姑姑真正死去之时,她依旧难抑悲伤,强自的淡然终究被情绪冲垮了。 林守溪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他轻轻搂住了小禾的肩膀,将這個别人眼中妖魔般的巫家大小姐抱在了怀裡。夜色是良好的幕布,少女沒有挣扎,将显露的柔弱放在了黑夜遮蔽的阴影裡。 树影憧憧。 许久后,小禾抬起头,睁着微红的水灵眼眸看着林守溪。 林守溪揉了揉她的发,說:“我知道,今夜风沙太大了。” 小禾雪腮微鼓,神色郁郁。 “我背你回去?”林守溪问。 “会被人看到的。”小禾說。 這样說便是不拒绝了。 林守溪自然地伏下了些身子,小禾犹豫之后還是趴上了他的后背。与那次逃亡不同,這次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少女身体的柔软,她双臂交错在自己身前,脑袋靠在颈间,如兰的吐息在颊畔起伏,似有人以细羽搔弄。 林守溪扶着她的大腿,将她背回了楼中。 “林守溪,你可别误会了,本小姐這不是软弱,只是在试探你的忠诚。” 被放下来后,小禾一板一眼地解释道。 “嗯,我都清楚的。”林守溪說。 “你清楚什么呀?”小禾秀眉颦蹙,总觉得他话裡有话。 林守溪不回答,只是问:“我今夜睡在哪裡?” “你想睡哪裡?”小禾问。 “我作为大小姐的神侍,按理說是不是应该寸步不离常伴左右?”林守溪认真地问。 “好呀,你這正人君子不装了,终于开始露出真面目了?”小禾哼哼地說。 “我是担心你的安危。”林守溪辩解道。 “再胡說八道今晚你睡马厩去。”小禾双手叉腰,恼道。 林守溪不敢造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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