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3
小轿车的后座实在不算很宽敞,江眠乖乖坐在一边,吹着车裡的冷气,浑身還有点发抖。她窝在后座裡,有点像胆小的奶猫,反正死活不向他多靠点。
靠這么近江眠才发现,他身上的水珠并不是汗,那人原来是洗完澡才来上课的。他身上很好闻,沒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味道,而是纯白肥皂的清爽味。
余舟重好像沒有发觉江眠很怕她,他向前倾了身子,打手一伸,风不往江眠這裡吹了,冷气也沒有那么冷了。
“谢谢。”
她的话轻轻的,透着极大的心虚。当然她肯定不想說這個,而是想說,虽然你救了老师,但是你全身上下好好的,干嘛上车来啊?
当然這话一定是不能說出口的。
所有人都觉得他脾气還可以,怕是只有她自己才清楚,从前的他比卢必胜還要疯得多。
“怎么想的?敢去拦他?”余舟重的声音懒懒的,好像只是顺嘴一提的样子。
江眠顿了一下,她沒想到他会主动跟自己說话。
可這個問題倒也把她自己给问倒了,是啊,她怎么敢去拦一個疯子呢?
许是因为太久沒有回答,余舟重便侧過头来看她,又是耐心,又是给她一种压迫感。
他的問題,是非回答不可的。
“因为,因为……我妈妈也是老师。”
江眠小声地說着,如果有原因的话,一定是因为這個吧。她所有的毫不犹豫与不顾一切,都是因为,如果有一天妈妈经历這种事,她也希望有人出来帮帮她吧。
余舟重抬了下眼皮,還想說什么,却又把话咽了下去。
他似乎是在回忆什么,半晌,定定地盯住江眠。
江眠可不敢看他,更不敢得罪他。
“你很喜歡见义勇为?”
不知道怎么的,他嘴裡突然蹦出来這個词。
“啊?”
江眠呆呆傻傻地也看着他,倒不是装出来的。
她只是现在很怕,他难道是认出来自己了嗎?
照說也不会呀,在那天之前他们沒有任何交集。而在那天的时候,他都意识不清楚成那個样子了,人也在反复昏迷与清醒间拉扯,天又黑又冷,她也离开得很及时。
他這样张狂又好面子的人,如果知道自己那天看到了,他……一定不会放過自己的。
看着她木讷的样子,余舟重的眼神分外认真,似乎是在看,這到底是真是假。
阳光太耀眼,晒得车窗上都泛起了光晕,晒得江眠一张白皙的小脸近乎透明。
恍惚间,他還以为自己在做梦,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要去摸她温和的眉眼。
江眠愣了,他要做什么?
却已经避之不及了。
“哎哟,等太久了吧!”
年级主任突然开了车门进来,一进来就看见两個人尴尬地坐在后面,中间像有一條楚河汉界一样。
男孩子神情淡漠,女孩子却一副想哭的样子。
他都能理解,可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余舟重也在车上?
“余舟重,你也不舒服嗎?”
“我踢了他一脚,脚腕有点疼。”
“……”
两個人听到這话,一时不知道回应什么好。
教导主任想的是,当初他沒看出来瘦瘦弱弱的卢必胜打架這么狠,疯起来三個人都按不住他。更沒有想到的是,這裡竟然出了一個比他更厉害的。
而江眠只是在想,這個人,是在這個学校乖了太久,功力倒退了许多嗎?心裡为原来学校默哀着,沒福气碰到這么好脾性的余舟重。
当然,他都說不舒服了,一起带過去看看也是应该的。
主任也想问问具体的情况,可是一個說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抱着椅子就不松开了;另一個說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来上课看到他动手,脑子一热一脚也上去了。
两人沒商量好都有這种默契,主任也觉得算是张老师命大。
一路上他激—情地說了卢必胜是如何荒唐,又表扬了這两人实在是勇敢。
江眠只希望他安静点,她实在头疼這些官腔。
他又不是第一天這么荒唐了,沒人能把他赶走這就是事实啊。
“主任,這车挺好的。”冷不丁的,余舟重冒出這一句话。
“是吧,我刚买的,虽然不是bba,這车贵,落地三十多万呢,不過值得,开得又平又稳的……”
江眠惊诧地看着余舟重,一瞬间,她有些怀疑,這個人是不是她认错了?分明,从前别人說他家裡的车就沒有低于100万的呀!而且,他還真一路附和着主任的话,二十分钟,沒再烦到她。
而做检查之后,班主任的情况也确实有点严重。他摔下来的时候,正好撞上了桌角,直接肋骨骨折。而江眠从医生办公室出来之后,就看到余舟重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他看起来很闲散,但是视线又一直落在這边。
江眠不太适应,刚刚主任们忙不過来,就叫余舟重带着江眠去做检查,他也沒說什么,只是换成了一脸不好惹的样子,叫女医生来。
别人還沒到换班的時間就過来,脾气肯定不太好,但是一看到他那张脸,還打趣:哎哟,好能吃醋的小伙子!
弄得她脸一下就红了,赶紧說不是。他却不說,只是悠悠走出去,把门带上。
“有事嗎?”他认真的时候,乌黑的瞳仁仿佛能将人深深吸进去。
“沒什么事。”看他不高兴的样子,江眠赶紧摇头。
怎么回事,他那個神情,好像她一旦有点事的话,他回去能继续收拾卢必胜一顿。
他听了就起身,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你,你不检查了嗎?”她追在后面,小矮子不是很跟得上大高個儿的步子。
“消毒水的味道很好闻嗎?”
他等来了电梯,径直进去。
见她半天呆在电梯门口不动,他一手压住电梯侧边,一手抓住她的手臂,轻轻一拉,她被拽得一個踉跄,要不是她自己控制得好,肯定撞到了他身上。
见她站稳了,余舟重就很快松手了,一脸清明。
江眠心中還有好多好多疑惑,但是憋着都沒有讲。倒是余舟重无聊,一出电梯门就拿過她手中的单据,又往一楼大厅正中间拿药的地方走去。
“喂!喂!医生說去外面药房开药比较便宜……”她走得急,身上除了一张饭卡和卡套裡的一百块钱,什么都沒有。
他停下来等她,在大厅裡,本来這個子和容貌就显眼,這时候還故意走近她,屈下膝盖,跟她平视。
“我叫什么?”
“对……对不起。”她被他吓得退后两步,赶紧保持安全距离。当然也意识到了自己不对,再怎么样,别人也算是好心帮自己拿药吧。可是,她实在是对這個名字叫不出口。
“我叫什么?”他眯了眯眼睛,眼神不善。
“余……舟重。”她艰难开口。
“你知道的,我不缺钱。”他淡淡說着,也不理她,自己就去拿着药单买药去了。
你不缺钱,但是你傻呀。
今天被他吓了两遭,江眠也有点小小脾气,但是只敢心中骂一下。
见他买了药又往大厅边上的小超市走,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着他走,像是小鸡一定会追随母鸡一样,莫名其妙的。
他给自己买了瓶水,咕嘟咕嘟单手灌下去好多。而另一只大手抓着一瓶牛奶、一個冰淇淋和冰棍。
江眠突然觉得好想哭,這個人是不是她真的认错了,怎么会這么体贴呢?她是真的渴了。
可他只递给她一個冰棍。
行吧,這也可以凑合。
江眠接過之后,轻声說了声谢谢,然后就要撕开冰棍的外包装纸。
余舟重的脸有些僵硬,歪着脑袋好减少跟她的身高差,然后屈着手指轻捏她的脸。
“给你敷额头的!”
江眠尴尬地站着,也不知道为什么,看他很生气的样子,自己也觉得好好笑,瘪着嘴巴压抑着,实在不好受。
她乖乖拿着這個“冰板砖”敷着额头,看见主任也拿着病历单下来了,想着应该很快就要回去了。
虽然很感谢,但還是不太想跟他在一起。
“江眠。”
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声音低沉的,莫名尾音又很温柔。
“嗯?”她怯怯回应。
“如果是你一個人,你医院上下,搞得清楚嗎?”他的眼神似有雾,像是透過這迷离的雾,他在看向另一個人。
“我当然可以呀!”
她以为是自己今天表现得太怂了,他才会有這种想法的。可是,她只是看起来什么都不太好,但其实她很独立的。
就包括,那天,他受伤,還不是自己跑上跑下?
不過,這样问起来的话,就說明他真的不清楚那天晚上的事情吧!
可這样說完她就后悔了,因为余舟重真的是看着她,眼中的情绪一点点累积,最后又烟消云散。
江眠不知道,那人那么好看的眼裡为什么片刻之间可以幻化出那么多的情绪。
尤其是,那說不清楚的期待与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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