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夜無眠（下）
畫角醒了。
唐凝和公輸魚已將她身上沾血的衣裙脫下，換上了入睡時所穿的褻衣。此時，她赤腳坐在牀榻上，淡紅色褻衣微敞，香肩半露，內裏抹胸若隱若現。
她髮髻散亂，左側臉頰上暗紋妖嬈，眼神兇狠，正施法攻擊唐凝。
冰藍色的光芒襲來，唐凝猝不及防，踉蹡着倒在地上，脣角淌出一縷血。
公輸魚見狀不好，操控着傀儡人撲上去攔腰抱住了畫角，喊道：“盟主，你這是怎麼了？她是唐凝啊。”
畫角顯然有些神志不清，雙眉一挑，眸中冷光微閃，咬着牙說道：“你們這些妖物，居然敢禍亂人間，還妄想抽本盟主的血，簡直癡心妄想，今日我定要將你們拿下。”
胡桃也跟着帝寂衝了進來，看到眼前光景，驚得瞪大了眼，還不及細看，便覺得眼前一閃，帝寂的長袖已經拂了過來，下一瞬，他已經被帝寂推到了屋外，隨後房門“咣噹”一聲緊緊關閉。
帝寂擡袖遮住眼，聽到畫角的話，一時間心如刀割。先前，雷言說起過，飲鴆珠的毒性還會迷惑人的心神，他着實沒想到會如此嚴重。
畫角惡狠狠看了公輸魚一眼，擡手捏訣，藍芒閃爍着擊向傀儡人。只聽啪一聲，面貌酷似公輸魚的傀儡人已被畫角卸下了一條胳膊。
畫角笑得妖嬈，流波般的目光在唐凝和公輸魚臉上掠過，忽然擡手，雁翅刀嗡鳴着出現在掌中。
畫角偏頭看向他，似乎直到此時，才注意到帝寂。
胡桃不甘心，學着凡人的樣子，在窗紙上戳了一個洞，待要湊過去細看，周圍一陣水波般的漾動，眼前的房屋剎那間消失無蹤。
此時的帝寂，覺得自己有點自身難保。
這個吻不是輕柔輾轉的，而是熱烈滾燙，像是壓抑了很久。
“啊？”公輸魚呆住了，“這樣可以嗎？”
爲了盟主的閨譽，眼下自該讓帝君出去。然而，盟主如今只認得帝寂，若是帝君離開，勢必又會對她們喊打喊殺，那該如何？
唐凝朝着公輸魚使了個眼色，搖了搖頭，示意她靜觀其變。
帝寂擡起僵硬的手，長臂舒展將她擁入懷中，聲音輕柔地誘哄道：“阿角，別鬧了，你先歇息。”
帝寂的心一直提在嗓子眼，此時被她這一撲，心在胸腔無規則地劇烈跳動，讓他懷疑這顆心早晚有一日會因她而跳出胸腔。
她顯然將她們當做了鬼車和曼娘。
“未寂，你來了？”
公輸魚駭得哭了出來：“盟主，您醒醒，我們不是妖物，我是魚兒啊，公輸魚。”
帝寂覺得腦中嗡嗡的，便如幾千幾萬只蜜蜂在亂哄哄飛來飛去。
帝寂腦中一片空白。
畫角的吻已經從他脣上移了下來，落在他脖頸處，親吻之餘又淺淺咬了一口。
畫角的手一鬆，長刀“嘡啷”一聲落在地上。
她皺起眉頭，恨聲說道：“我說過吧，倘若你們敢毀了人間，我必會讓你們不得好死，你們就是不聽。你們是不是活膩了，如此，我便成全你們。”
胡桃忽然湊到兩人面前，問道：“你們在說什麼，裏面發生什麼事了？”
公輸魚瞪大眼，一張臉瞬時紅透了，唐凝拽着她自屋中退了出去。
他明白她眼下劇毒纏身，他本該推開她，但是他卻忍不住擁緊她，加深了這個吻，渾然忘記室內還有別的人在。直到看到她臉上暗紋自下向上緩緩蔓延，已至眼底，幾欲佔據了整個臉頰。
“不是，唐姐姐，盟主和帝君……我們……我們就這樣走？”公輸魚語無倫次地問道。
公輸魚欲哭無淚，畫角這會兒是真的認不出她們了。
不待帝寂反應過來，她已經猶如飛鳥投林般撲入他的懷中，幾欲將他撲倒。
唐凝和公輸魚顯然也被驚到了，兩人面面相覷。
“不走還待怎地？”
胡桃耳朵貼在門扇上，正在聽屋內動靜。
唐凝也有些不知所措，平生第一次遇到難以抉擇之事。
唐凝斜了胡桃一樣，拽着公輸魚自去了。
唐凝焦急地喊道：“盟主，您不能再用術法，不然毒性會加速蔓延。”
畫角從帝寂懷中仰起頭，朝着帝寂嫣然一笑，踮起腳，吻在了帝寂的脣上。
他想要推開她，又覺得捨不得。
這個名字是她給他起的，她說千寂太寂寞淒涼。然而，她卻並沒有怎麼喚過他。因爲，他和她很快便因爲姜如煙的死而決裂了。
冷不防，唐凝和公輸魚推開門扇走了出來。
他的心咯噔一下，瞬間清醒。
他攔腰抱起畫角，擡指將牀榻上的帷幔扯了下來，施法籠在畫角身上，將她連裹帶捆。
畫角充耳不聞，赤着雙足，握刀一步步朝着兩人逼近。
唐凝蹙眉說道：“帝君反正也看到了，再說，盟主只認得他，他也方便照顧盟主，不如這樣，明日待章舵主和羅舵主過來後，讓他們做見證，讓帝君和盟主立下婚書。”
她眉頭緊蹙，目光一寸寸從帝寂面上掠過，忽然舒了一口氣，眼角微微泛紅。
公輸魚小聲問唐凝：“怎麼辦？盟主都被帝君看光了，是不是將帝君趕出去？”
未寂。
帝寂見勢不好，一彈指，指尖彩芒微閃，說道：“阿角，你醒醒。”
“那盟主……”公輸魚不放心地問道，“怎麼辦？”
他明白是帝寂施法布了結界，不禁捶胸頓足，恨自己沒有早點偷窺。
他沒想到，她還記得這個名字。
畫角目光一凝，低眸打量着公輸魚，冷然笑道：“妖物，你還想迷惑本盟主。”
這個吻是他未曾想到的，卻是他期盼已久的。
畫角一時動彈不得，待要施法掙脫，帝寂指尖彩芒微閃，在她額間一點，畫角瞬時睡了過去。
帝寂握住畫角手腕，將法力輸入她體內，直到她面上暗紋消退。
他望着沉睡的她，眼眶發酸，問道：“阿角，你方纔是真心的嗎？”
寒夜寂寂，無人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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