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相好的
梦貘,以梦为食,吞噬梦境,自然也可以通過梦境认出梦的主人。纵然她此时顶着刘掌柜的脸,雪蓉也已经认出她是谁了。
画角捋了下胡须,半個时辰已到,她也无意再续借脸之术,任由一张脸换了模样。
她身着男子惯常穿的淡青色襕袍,梳着男子常梳的发髻,然而這朴素到极致的衣衫发髻,换上画角那张姝丽的脸,瞬间便出尘脱俗。
画角惫懒一笑:“你也說是梦了,如何能当真?”
雪蓉斜眼看着她,一脸的不信:“我平日裡吞噬的梦境多了,有所见梦,也有所思梦,還有所历梦,你那個梦明显就是所思梦。你若不是对他日思夜想,他怎会入你的梦境?又怎会亲你?”
画角愣了愣,摆摆手說道:“這倒也是,只不過也得看是怎么思、怎么想了。”
她日思夜想不過是离他远点,不要被他抓住罢了。
又怎会对他有意?
她又不是活腻了。
雪蓉呵呵一笑,一副我很懂的样子:“我吞噬了成千上万個梦境,你以为我会弄错?”
画角暗中翻了個白眼,不置可否。
雪蓉看着画角,好像想起了什么,咦了一声:“我记得你不是人,你是一只朏朏妖啊,你怎地沒有妖气了?”
画角嫣然一笑道:“我的妖气想有就有,想沒有便沒有,你不也是一样嗎?梦貘。”
同为妖,雪蓉对画角的敌意本已是消了几分,又见她也可以隐匿妖气,面上神色稍微缓和。
“只這么几日,你便也被主上召入了麾下?”雪蓉低语了句,忽然又顿住话头,沉了脸问道,“你扮成刘掌柜到绕梁阁做什么?”
主上?
画角掖着袖子凝立,在心裡冷笑一声:果然啊,這些妖的妖气能隐匿,和它们背后的這個主上有关。只有被他召入麾下,方能隐匿妖气。
画角眼波流转,朝着雪蓉一笑,解释道:“你别担心,并非主上派我去的,是我自作主张,想去看主上交代的事你办的如何了,想着也许能助你一臂之力。”
雪蓉冷冷一笑:“谈何帮忙,你一個朏朏妖,能帮我什么忙?你顶了刘掌柜,确定不是在坏我的事?”
画角心思疾转,笑道:“你是說真正的刘掌柜?我打听過了,他那個人其实沒有传言中那么好,并非善人,你若是真擒了他,反倒会坏你的事。”
画角說完,暗中观察雪蓉神色,见她神色未见异常,便知自己說的沒错,他们果然是在抓心善之人。
她又试探着问道:“雪蓉姐姐,可是少了刘掌柜,人不够,赶不及了?”
雪蓉轻轻一笑:“无妨,我事先多抓了几人,便是以防其中有些名不符实之人。”
名不符实?
雪蓉脸色有些阴翳,沒好气地說道:“我隐在绕梁阁,吞噬了那么多人的梦境,当我从梦中辨出那人是好人时,岂料,居然不准。”
一個去绕梁阁狎妓的人,能是什么好人?
画角听了這话心中忽然一宽,這么說,所思梦也不见的准了。
雪蓉冷笑:“這一回,倒是要看看這些传言中的好人可是真的。”
說完,伸袖一拂,面前场景瞬间换了。這梦遁之术如此好用,画角原本還以为要随着雪蓉翻山越岭。
這回是一处坡岗,面前不远处,错落点缀着几点灯火,在幽暗的深山中,宛若兽的瞳光。
画角几乎可以肯定這是在九绵山中。
阑安城附近也只有九绵山幽深高远,山下的别苑只不過是九绵山的一小部分,上回画角擒拿遇渊的桃花林尚是山脚处。
如今所在之处,是真正的深山,也只有野兽能抵达,莫說普通人,便是猎户也鲜少上来。
画角细看,只见前面顺着山势错落分布着几间木屋,灯火便是自木屋中映出来的。
“诺,那些人便关在屋中,男人一间,女人一间。”雪蓉又特意指着男子居住的木屋說道:“你那相好的便在其中。你可要去看看他?”
画角摇了摇头。
其实,虞太倾在這儿,画角并不意外。
他既然是天枢司都监,想必和她一样,怀着以身作饵的想法。可是,他在梦貘口中,莫名其妙成了她的相好的,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他既然在你的梦境裡出现,你定是对他想法,你真的不去看看他?今日是朔日,你要不去,這辈子怕就看不到他喽。”
画角犹豫了一瞬:“那要不,我去瞧他一眼?”
话音方落,雪蓉眸中闪過一丝阴翳,一抬手,掌心现出一道绳索,盘旋着将画角困缚了起来。
她笑道:“朏朏妖,我不晓得你是如何隐匿妖气的,但是主上可沒有在我面前說起過你,只好先委屈你了。我稍后会问過主上,若是你真的是我們的人,自会放你。”
画角早就晓得雪蓉并非真的信她,只不過是想从她口中多探听些消息。
她既提到了朔日,许多阴邪的阵法都是在朔日子时进行的。
這就是为何梦貘连着這几日抓人,便是因着朔日快到了。
朔日、子时,他们抓了這么多人,想必是要摆什么阵。
画角反应過来时,人已经跌到了木屋中。
画角在掉落那一瞬,将妖珠召了出来,吞入了腹中。
她暂时還不想让虞太倾晓得她是人。
屋内燃着烛火,幽暗的光影中,画角看到几個人缩在屋内不同的角落内,有的正在酣眠,有的被画角掉下来的动静惊醒了,瞥了她一眼,似乎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嘀咕了一句“又来一個”,便又闭目睡去。
画角一眼便自几人中看到了虞太倾,他靠墙坐着,乌发半披垂着,遮住了半边脸。他似乎在假寐,画角的到来并未惊动他。
屋内摆着几张桌案,其上放着饭食。
這些人衣衫不算脏污,脸上神色也并不憔悴,显然在這裡虽然被关着,但雪蓉似乎并未虐待他们,還按时投喂他们。
不過,今晚,到了今晚子时,他们怕是就死到临头了。
這时,有人看清画角是個女郎,咦了一声,說道:“怎地抓来一個小娘子?”
虞太倾慢慢睁开眼,漫不经心地瞥了画角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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