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我已经沒办法回头了
高天域。
方家。
方无极前脚刚踏进家门,就看到了妻子刘瑛的身影。
她顶着大大的肚子,站在古老肃穆的前庭,身旁是深绿的梧桐,身下踩着暗黄石砖。
這偌大的方府,满是岁月的痕迹。
两夫妻在這裡生活了几千年。
但這裡不是一切开始的地方,在方无极還未拥有這一切的时候,就已与刘瑛相遇。
一個意气风发的少年,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子。
少年也沒什么天赋,但心气高,认为自己一定能干成一番大事。
在沒有能力的那些岁月裡,他的身边只有這個温婉的女子。
三千年来。
他身边什么都换了,唯独沒换過妻子。
此刻。
刘瑛的双眼浮肿,眼眶裡满是泪水与血丝,眼底是彻底的失望。
她声音颤抖,哽咽。
“他们要天敛死。”
“你为什么一句话都沒有說?”
面对妻子的质疑。
方无极低头沉默。
“不說话嗎?”刘瑛惨笑一声,道:“那渺儿呢?”
“他现在怎么样?”
“你有办法保护他嗎?”
对此。
方无极仍然沉默。
偌大的前庭,安静的落针可闻,唯有风声与抽泣声。
好像一对夫妻的美好世界,在這一刻尽数碎裂。
碎片化作眼泪,从她的眼角滴落。
住了三千多年的大宅子,再无一丝暖意,唯有苍凉。
“当年那個豪气冲天的少年去哪裡了?”
刘瑛直勾勾的盯着方无极。
对方不敢与他对视。
她情绪突然变的无比激动,走上前死死的盯着自己的丈夫,问道:“你什么时候变成這样了?”
“像是一具会动的尸体。”
“是因为权利嗎?”
“你好像真的变了。”
话音落下,妻子低头紧闭双眼,可仍无法止住汹涌的眼泪。
两個人靠的很近,但這似乎是最后一次了。
忽然,方无极抬头轻声道:“瑛儿。”
“你记得当年你跟我說過什么嗎?”
“什么?”刘瑛皱眉。
方无极眼裡露出一抹追忆,笑道:“我记得很清楚。”
“那时候我們已经搬了一次家,住在了一個大公寓裡。”
“可沒過多久,我就遇到了一個大麻烦。”
“我不知道怎么办,抱着你问,如果有一天我又变的像以前一样穷,怎么办。”
“你說,那我們就搬回以前那個十平米出租屋就好了呀。”
“我看着你那双认真的眼睛,心裡就认定,以后一定娶你。”
“不過后来我运气很好,一直在稳步上升。”
刘瑛的情绪也缓和了一些,低声道:“现在說這些有什么用。”
“渺儿還在他们的手上。”
方无极忽然轻轻抚摸妻子的脸颊,笑道:“你還是這么笨,沒听懂我的意思。”
“啊?”妻子一怔。
這一刻,她看到了方无极的笑容,那双被岁月打磨了多年的双眼裡,再一次浮现出与少年无二的光。
她知道。
丈夫有办法了。
可是她脑袋還是转不過来。
方无极轻声解释道:“后来,我把我們住過的每一個屋子都买了下来。”
“现在,你带着所有的钱财,回到我們开始那個小屋。”
“有人在那裡等你。”
“什么?”妻子突然心脏一紧。
她听懂了。
“你怎么办?”
方无极只是摇头,道:“以后,照顾好渺儿,天敛,還有這個小家伙。”
他摸了摸妻子的肚子,附身倾听,笑容满面的說道:“很健康。”
“未来一定会是個了不起的男子汉。”
“不是,无极!”妻子眼睛再次通红,道:“你要干什么?”
“事情不至于糟糕到這個程度吧!”
“怎么变成這样了?”
方无极轻声道:“我只說一遍,你记着。”
“当年我为了早点赚到钱,站到了高天域主這一边。”
“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站错队了。”
“今天叶安的表现,让我想明白了這個問題。”
“可是我已经沒法回头了。”
“我在高天域主手下做事這么多年,大元帅一脉是完全不可能接纳我。”
“但是你与渺儿,天敛不同。”
“你们对那些事情一无所知。”
“他们会收容你们。”
“我站错了,我不能再让我的孩子站错。”
“在他们眼裡,我就是一個很好用的工具,对此我完全可以接受,赚钱嘛,不寒碜。”
“可他们把我的孩子也当成了他们手上的工具。”
“我不能接受。”
刘瑛疯狂摇头道:“不,一定還有办法的。”
“你不懂。”方无极淡淡道:“我就算不這么做也会死。”
“现在金老板发力了,扇动了巨大的舆论,一切都对黄清迈他们极其不利。”
“他们需要一個替罪羊。”
“而我就是最好用的那個。”
“我早就沒有活路了。”
最后,他轻轻抚摸刘瑛的脸颊,道:“不要想太多,也不要悲伤。”
“至少现在不要,我有预感,叶无策的人要来了。”
“你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待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你与渺儿還有天敛都真的安全以后,再来给我举办一场葬礼吧。”
“等等,這個东西拿着,到时候给那個接应你的人。”
只见方无极迅速进入府邸之中,从某個阴暗的角落裡拿出了一枚储物戒指。
他把戒指放在刘瑛手上,道:“为母则刚。”
“一定把這個送到那個人手上。”
“快走!”
說完,他迅速拿出一辆飞梭,有自动驾驶系统。
她被推上去以后,飞梭舱门紧闭,自动起飞。
她慌忙转头,透過玻璃回望站在方府门口的那個男人。
他安静的站在门口与自己挥手,脸上挂着笑容,一如当年那個懵懂却倔强的少年。
当时他身后不是方府,只是一家餐饮店,他穿着很丑的制服,在午休的时候走到正在打零工的自己面前。
“你是我见過最漂亮的女孩,加個联系方式。”
說着還邪魅一笑,整理了一下头发,非常油腻。
冰冷的船舱裡,有人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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