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謹聽王命
會議散去,衆人都就此離去。
座椅離圓桌有些遠,謝爾登坐在椅上,面對衆人時的露出的嬉笑與溫和盡皆在臉部褪去,火紅色的陽光透過開的窗戶照在他的下半身上,與沒入黑暗中的上半部分形成強烈鮮明的對比。
謝爾登沒說話,斂起的雙眸焦距略微散開,手肘撐在扶手上,指尖卻搭在白皙秀頎的脖頸處,有一下沒一下地輕叩着。
西恩將衆人送出門口,再一回首看見的就是這樣的場景,眸中複雜地望着謝爾登另一隻將黃金匕首反覆翻轉的右手。
“還有痛感嗎。”
謝爾登一頓,眼中重新聚焦,纔像是擁有回了神采,他收起搭在脖頸處的手,臉上綻放出笑意,“其實還好。”
西恩望着他,眉頭皺起似乎想說些什麼,然而一開口就被敲門聲打斷。
“叩、叩。”
是十分緩慢而細小的聲音,保持在不會打擾到屋內的人談話卻又昭示着自己存在感的音量上。
只是屋內二人的感官都非常的靈敏,如刀般凌厲的視線飛過去。
西恩向着謝爾登點頭示意,繼而慢慢地打開了門。
木質的屋內被打開,將站在屋外的黑色人影展現在二人面前,鷹杖反射出太陽的紅光餘暈。
“非特?”謝爾登看清了她的臉,從椅上站起就走到了門前。
此時因爲改換身份而憑空差出了一截身高,至於謝爾登站直時可以看清楚非特的發頂,“有什麼事情嗎。”
女孩攥緊鷹杖,手指因爲用力而泛白,她緩慢地擡起了自己頭正面面對謝爾登,“之前……雖然在希里斯人的面前誇下海口,但我的心中還是存有疑慮,不知道冕下能不能幫我的忙,請求身爲希里斯人舊日好友的冕下。”
“先進來吧。”冬日的寒風吹過屋外,冷意逼人,謝爾登細心地觀察到非特身上的顫抖。
望着坐回椅上卻一言不發的非特,謝爾登也沒先開口,靜靜地
等待着非特將語言組織完畢,他摩挲着自己左臂完好的皮膚。
過了好一會兒,非特才說:“希里斯人的死,冕下會爲之難過嗎。”
謝爾登眸光幽幽,“非特說笑了,舊友死去又怎麼可能不難過呢。”
“……但是,”非特又是保持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面對我們卻還笑得出來,對着我們這些間接殺死希里斯的‘兇手’。”
兇手一詞傳入謝爾登耳中,他不由得錯愕非常,“你爲什麼會這麼想。”
非特緊接着快速地將自己心中的話完全說出,“如果說希里斯人不用在黑鼠面前救下我,就不用去救艾琳他們,就不會在左手上留下黑鼠咬傷的傷勢,不用在懸崖邊上將卡爾拉回,就不會在左手增添傷勢,不用前往洞窟,就不會脫力,不用被幻境拉入,就不會因爲巨鼠被咬傷。”
自希里斯出現在瑪佩的經歷一五一十地從非特的口中說出,但是又設下了另外的可能性。
謝爾登望着她,沒有打斷非特的話,他還想要聽一聽非特的想法。
怎麼會將自己想象成殺手呢……瑪佩的各位。
非特的聲音漸漸減退下去,“這樣的話,處於全盛狀態的希里斯人一定可以阻止多姆的計劃,根本就不用去獻祭自己的生命!?麼,我們就是殺死希里斯人的兇手啊。”
淚流滿了女孩的臉,她哽咽着道:“就算家不說,心裏也都是這麼想的。”
原來是這樣想的嗎……這樣想的——
“——別開玩笑了!”謝爾登猛然站起,他難得地聲喝道,秀麗的眉緊緊地皺在一起,,手掌拍在桌面上發出巨的聲響。
卻在瞪去的眼神落在非特的身上時,蓄滿的怒氣兀然癟了下去,拍麻了的手擡起揉亂自己的長髮,“……抱歉。”
不能隨便發火,他們面臨的處境是過於刺激了。
謝爾登目色複雜。
西恩瞥了非特一眼,又望了謝爾登一眼,隱晦地目光最終落在屋門上,卻是什麼也沒說。
“希里斯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
。”謝爾登長呼了一口氣,似乎要將心中的燥鬱盡皆嘆出,他坐回椅上,“爲了自己的信仰而死,這是他的選擇,我自然會支持他的任何選擇。”
非特反駁道:“希里斯人到了最後也沒有看見降臨在世間的太陽神。”
“他的信仰纔不是什麼太陽神。”謝爾登的聲音很平靜,望着非特的眼中古井無波。
信仰不是太陽神——
非特一下愣住。
恰好在此時,西恩悄無聲息地站在門前,往把手上一拉。
“砰!”
接連幾聲暗響,倚靠在門後的幾人預料不到門會突然被拉開,啪嘰地摔倒在地上,被壓在最下面的人飛舞着自己的手,“快、快起來。”
“希里斯的信仰是爲了生命的延續而已。”與此同時,謝爾登將最後的話說出,沒有受到任何聲音的影響。
非特愣愣地坐在原地,對面國王站起的身影被窗外照入的紅光所映亮,?披散的金色長髮也宛若覆上一層緋色,這樣的身影似乎逐漸與希里斯重合。
“希裏——”
望見對方在黑暗中仍舊明亮的湛藍雙目,非特的聲音戛然而止。
“明白了?”謝爾登看着心不在焉卻下意識向他點頭的非特,臉上浮現無奈之色,“明白就好。”
說完,謝爾登就走到西恩身邊,用手肘輕撞西恩,他努了努嘴,“這裏發生什麼事情了。”
剛剛從地上掙扎出來的基納被同伴猛地推搡,一個踉蹌之間就站到了謝爾登的身前,他兀然一臊,下意識地否認道:“沒有,什麼都沒有。”
謝爾登看清了基納的臉,再望了望基納的身後,熟悉的臉出現在他的視線範圍之內——屋外這些全部都是瑪佩地區來的人。
什……麼?
謝爾登嚇得一滯,條件反射地後退半步。
“冕下,我只是想把他們帶去另外的一個地方,路過路過。”站在一旁同樣看戲的厄頓舉起了自己的雙手,一副無辜的樣子,“我也想把他們帶走的,但是他們說什麼也不動。”
“家從一開始就在。”西恩陳述
。
弗林從一開始就站在衆人身後,只是拉起窗簾的窗戶能將屋內的任何聲音都傳遞到室外,非特說的是事實。
弗林掃視呆立在自己身周的人,他們的確在不知覺地時候將希里斯的人攬在身上,不管是在哪裏被救下的人。
弗林能望見一直攥拳、咬緊牙關的卡爾,也能望見曾在古堡幻境之中的皮尤被陰翳覆蓋的臉龐。
家不主動提及希里斯,只不過是想將自己心中的愧疚感減輕。
他不禁喃喃,“我們是希里斯人生命的延續嗎……”
“……”謝爾登扶額,,一看面前人羣面上如出一轍的神情,就知道他們在想些什麼。
他頗有一副破罐子摔爛,睜着一雙湛藍的眼睛就掃視身前衆人,“現在你們明白了吧,就不可以胡思亂想了。”
“不管發生了什麼,從今往後,都不可以懷疑希里斯的信仰啊。”
不要去懷疑他的信仰,他救下人的目的並不是爲了什麼虛無縹緲的道理,只是爲了……滿足自己的私心。
——讓幼時的命運不再重演。
望着面上尚有稚色的年輕王者,站在衆人身後卻在先前依舊能聽得清楚話語的弗林眼眶微熱,他稍稍閉目,隱去了自己的淚光。
頷首卻高呼,“謹聽王命。”
這下,身前之人才反應過來,將自己因爲謝爾登而產生了複雜無比的心緒收斂,不管是感動的,還是如釋重負,亦或是……對面前的王者增添親近之感。
“謹聽王命。”
“好了好了,你們快去休息吧。”謝爾登不耐地揮揮手,繼而暗自嘟囔着,“都這麼遠過來還是精力滿滿的嗎。”
“冕下。”身邊突然又有人叫住謝爾登,他凝神望去就看見了站在他身旁的非特。
謝爾登:“怎麼了。”
只見非特掏出一個布包,小心翼翼地攤放在手心上,一層層地掀開包裹住重要之物的布匹。
最後一層薄布都被掀開,露出了其中的金色。
她將手掌遞到謝爾登的跟前,“這是希里斯人的遺物……交給
冕下。”說着,她還想要將自己手中的鷹杖遞過來。
謝爾登擡手,攔住了遞來的鷹杖,“你不是要成爲希里斯的繼承者嗎,以後不能再有奇奇怪怪的想法了。”
他只是拾起了布匹包裹着的太陽形狀的耳墜,“斗篷和鷹杖你都好好留着,我只收下這個。”
等到再看不見非特等人的背影,站直在原地的謝爾登眨眼間差點摔倒,幸好站在身旁的西恩及時架住他的右臂。
西恩神情關切,他望着脫力的的謝爾登,猛地拉起謝爾登的左袖,只見?原本光滑的肌膚上驟然出現隱約的血痕。
“果然,你越是與瑪佩等人接觸就越是容易與希里斯共感吧。”
“只是一時半會的副作用而已。”謝爾登低着頭,“沒有什麼值得留意的。”
“行了,以後弗林他們的事情就交給我安排,你等沒?麼副作用再接觸他們。”西恩不留餘地地下了判斷。
謝爾登沒說話,只是用手拍了拍西恩的臂。
等又過了好一會兒,他腕上的血痕才漸漸褪去。
“別?麼擔心,這種副作用再過久一點就會消失了。”謝爾登輕輕掙開了西恩,站直身後眨了眨眼,“現在還有別的正事才處理。”
西恩與謝爾登對視一眼,心下了然,“加拉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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