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人(九)
漂亮的少年驚慌失措地看着他,白嫩的肌膚上略施粉黛,紅脣輕抿,眼睛裏就像是含着水。
溫予淮的眸底微微一動,不得不說,小新娘的皮囊確實好看。
是他見過的,最好看的“花瓶”。
他勾着脣,似乎一點也不着急,只是緩緩伸出一隻手,作勢就要牽俞清出來。
“小俞,出來吧。”溫予淮微微歪了歪頭,緩着聲道。
俞清睜大雙眸,像是一隻受驚的貓兒,渾身毛髮豎起。
他不自覺朝後縮去,可身後只有花轎,根本無路可退。
“你,你這是做什麼……”俞清聲音發顫,故意放大聲音作指責狀:“溫郎,你是要逼迫我嗎?難道……溫郎並非是真心愛我的嗎?”
溫予淮微頓,眸色微動,恢復成之前深情溫柔的模樣:“我自是最愛小俞了。只是轎子裏頭這般沉悶,待在裏面定是難受得很。”
“所以,小俞便快些出來吧,不要讓我太擔心了。”
俞清手指蜷曲起來,目瞪口呆,他的本意是想用人設的條條框框來規束溫予淮,卻沒料到後者竟然比他更會信口拈來。
他現在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
真真是進退兩難了。
不過倒是有一點可以確認,那就是溫予淮一定是名玩家。
溫予淮的行爲動作神態,無一不彰顯他的玩家身份。
就和俞清一樣,重視人設的把控,不想扣除人設值。
想來對方的這個任務應該和他大差不差,只是另一個還有些摸不準。
但是應該對俞清沒有什麼好處,或者說,可能是和他有關。
難道……是要他的命?
溫予淮垂眸看着少年不停變換的臉色,自然也能明白對方心裏在想些什麼。
他輕笑一聲,心裏更是對俞清的這些小伎倆感覺到不屑:“小俞既然不肯出來,我也只能親自來‘請’了。”
話音未落,溫予淮眸色一暗,迅速伸出手扣住俞清的手腕,將少年朝外一拉——
俞清還沒反應過來,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下一刻,便落入了薄荷氣息的懷抱之中。
完了完了完了,他出了喜轎,豈不是真的自身難保了。
俞清這下可不覺得薄荷氣息好聞了,反倒像是一張催命符。
他拼命掙扎起來,想退開溫予淮的懷抱之中。
可對方的手將他桎梏地死死的,根本不給俞清半點機會。
怎麼對方的力氣會這麼大?而他在溫予淮手中就像是個小菜雞。
太不平衡了!
俞清啓脣喘着氣,額間都沁出了不少冷汗,可還是沒有掙脫出去。
溫予淮將他按進自己懷中,雙手緊緊地摟住俞清,勾起脣:“小俞,你是在怕我麼?難道你不想同我在一起,變心了麼?”
俞清抿抿脣,結結巴巴地說:“溫郎,你摟的我好難受呀,可不可以先將我放開。”
少年小聲撒着嬌,尾音微微上揚幾分,像是在同自己的心上人嗔鬧,聽得溫予淮心尖都有些小幅度地盪漾起來。
真是個擅長撒嬌的小孩兒,不知道他之前的副本是不是也是用這種方式通過的。
既然俞清能看出溫予淮的玩家身份,而後者自然也能看出來前者的身份。
更何況俞清的演技着實過於拙劣,說起話來也是支支吾吾,和溫予淮這種過了很多副本的玩家相比,着實是小巫見大巫。
他也並不想再多做什麼僞裝,畢竟俞清也活不了多久。
而俞清此刻哪裏能看出這些來,他還在想着要怎麼逃出去,纔可以既不扣除人設值,又能糊弄溫予淮。
二人各自心懷鬼胎,偏偏還唱着這出心知肚明的戲碼。
溫予淮想了想,緩緩將少年放開。
俞清趕忙後退幾步,隔出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他這才得空朝四周看去,發現喜轎竟然停在了溫府門口。
溫府門口掛上了兩盞大紅燈籠,可地面上卻灑滿了黃色的紙錢,十分詭異。
俞清轉過身看了看,只見喜轎四角正直直地站着四個紙人,而另一側還站着一名紙人,看這裝扮,和之前的喜婆一模一樣!
那麼,另外四名紙人就是之前擡轎的轎伕了?!
俞清小臉煞白,再也忍不住地驚呼出聲,眼眶都溼潤泛紅起來。
這般情境,讓俞清忍不住想到了冥婚。
而他就是那個要嫁過去的倒黴新娘!
少年將所有的遭遇聯繫起來,似乎一切就說得通了。
可爲什麼轎伕會停在溫府門口,他要嫁的人分明是裴喻纔對。
莫不是溫予淮做了什麼手腳?
還是……早在他上喜轎的時候,身邊的人便已經被掉了包,上錯了轎子?
可這一切都只是猜測,事已至此,根本無法進行證實。
少年抿緊脣,溫予淮便趁此機會緊貼在他的身後,輕輕環抱住他細瘦的腰肢。
“小俞不要害怕,我們先進府,好不好?”
雖是詢問的語氣,可溫予淮半點沒有詢問的態度,而是半強制性地將俞清帶過去,不容後者拒絕。
溫府的門無風而開,溫予淮帶着俞清一路走向主廳,沒有半分停頓。
俞清卻在看到周圍的景象時感到毛骨悚然——
即便溫府上下掛上了大紅色的燈籠,也難以掩蓋這其中的頹靡死喪之氣。
院子以及主廳裏站滿了賓客,可這些與其說是“人”,說是行屍走肉更不爲過。
因爲這些“人”各個五官四肢僵硬無比,面色慘白,但卻整齊劃一地咧出一個笑容,直勾勾地盯着俞清。
俞清嚇得都要哭出聲了,難道這些全部都是紙人嗎?
怎麼溫予淮家中全是這種死人用的東西。
難道就連溫予淮都不是活人嗎?
“還未來得及準備,只迎了些賓客,你我二人便先牽着繡球,拜堂成親吧。”
溫予淮聲音緩緩,他說的,應該是指他身上的這身白衣還沒有來得及換成喜服。
俞清現在很想說要不等他換好了喜服再拜堂也不遲,可是被這些個“賓客”盯着,他真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且等等——”喜婆嘶啞地聲音響起,只見她正一手抓着紅蓋頭,一步一步僵硬地走向二人。
俞清震驚地看着喜婆,怎麼紙人又變回了“人”了???
那邊喜婆無視俞清的神色,而是將紅蓋頭遞給溫予淮,想露出一個諂媚的笑,可卻礙於紙質的材質,只能笑得更加詭異。
溫予淮接過紅蓋頭,輕笑道:“差點就忘記了,小俞,先將蓋頭蓋上吧。”
俞清哪裏有拒絕的機會,也只能乖乖蓋上蓋頭,重新遮掩住視線,小心翼翼地接過繡球的另一邊。
就在這時,蕭瑟淒涼的嗩吶聲漸起。
俞清突然走近了一點,隔着蓋頭小聲問:“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
“我的名字?”溫予淮低聲重複一遍,挑挑眉,“這算是……你的遺願?”
俞清聽見這話頓時一陣惱怒,可又不能動彈,只能在心裏忿忿: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這人可真是自大,本性暴露了吧!
他問他的名字,當然是打算在出了副本之後,狠狠地記住這個人,嘲笑一番之後然後再拉黑他!
俞清心中隱隱有個猜測,於是他問道:“000,高級玩家是可以進低級一點的副本的吧?”
【嗯。進入比自己當前等級低的副本時,只要不是被副本boss殺死,就不會死亡。】
猜測得到了證實,俞清剛纔便覺得溫予淮不像是新手玩家,倒像是一個身經百戰的老手。
就像是上一個副本中的白塵。
只是也不知道他爲什麼要進入低級副本,難道是爲了炸魚嗎?
俞清有些鬱悶:高級玩家的炸魚,可卻是要低級玩家的性命。
溫予淮微微俯下身,湊近俞清耳側:“我叫溫予淮,你呢。”
俞清慌慌張張就要說出一個假的名字,可他的身體卻突然不受控制起來,嘴中說道:“我叫俞清。”
溫予淮輕笑一聲,指尖輕掃俞清的手腕,一字一句道:“你剛纔想說假名是不是?俞……清?”
俞清手心都沁出了汗漬,他現在哪裏還能不知道,這一定是溫予淮的道具。
可是對方是什麼時候使用道具的?他竟然一點也沒有察覺出來。
“原來,你就是俞清。”溫予淮意味深長,眸色微暗。
只怕讓白塵動心的這個小新人,要死在他的手裏了。
聽見這話,俞清卻心下疑惑:爲什麼他好像知道自己的樣子?
還說出這些不明不白的話來。
他正想開口詢問,溫予淮卻先一步退開,不給他機會:“吉時快要到了,小俞,先拜堂吧。”
俞清的身體再次不受控制,他一步一步跟着溫予淮邁入主廳。
一旁的喜婆拖長尖細的嗓音,高聲喊道:“一拜天地——”
俞清轉過身,僵硬地鞠躬,眼眶微紅。
“二拜高堂——”
俞清再次轉過身,再次僵硬地鞠躬,眼眶溼潤。
“夫妻對拜——”
俞清這下是真的忍不住了,周圍是“賓客”們突兀刺耳的笑聲,少年終於哭了出來。
淚水沾溼白嫩的臉頰,看起來卻更加可口誘人了。
他眼睜睜地看着自己一點一點偏過身子,就要拜下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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